第五十四章 此山我開

　　雙口隘是良項郡和唐朝郡之間的一個著名隘口，位于兩郡的天然分界線水木山脈南段，從平陽關(guān)西行三十里，就到了雙口隘。一個可容幾十匹馬并排奔馳的隘口切斷了連綿的、草木繁茂的水木山脈。雙口隘之所以叫雙口，是因為它在中間位置分開了，然后在唐朝郡那邊形成了兩個出口。不過對于良項郡人來說，這個名字就不那么貼切了。

　　小白他們的馬車到了隘口旁，這里確實駐扎了一支軍隊，營帳林立，壁壘森嚴，不過和其他地方的駐軍不同，這里布滿了紅衣大炮，在大炮的間隔中，還林立著諸葛連弩，而且明顯是改良過的，個頭比紅衣大炮還嚇人。這些巨型器械全都對著天空，這又是一個挺奇怪的姿勢，因為它們一般應(yīng)該對著斜上方。

　　駐軍對過往的行人全無興趣，他們幾乎一直在盯著天空，據(jù)說，幾千個士兵的頸椎病都因此好轉(zhuǎn)了。

　　馬車一進入隘口，小白他們立刻感到了風力的增大。所謂空穴來風，隘口是最能生風的地方，這簡直是個天然的風道，朝良項郡飛去的鳥簡直像是在沖浪，而朝唐朝郡飛去的鳥直接放棄了這個風口，寧愿翻過水木山脈。

　　進入隘口大約八九里，一道獨峰出現(xiàn)在前面，把隘口分成了兩半，兩側(cè)的道路也狹窄了許多，依依遠遠的就在想選哪一邊，她最討厭這種選擇了，但看來沒人征求她的意見，甚至小白自己也沒有管方向，任由馬兒朝右側(cè)行去。

　　“站……?。　?p>　　距離唐朝郡的出口還有兩三里地，一隊人突然從陰影處沖了出來，準確地說，有十二三個人，他們或拿著斧頭，或拎著菜刀，你可以很容易看到誰是他們領(lǐng)頭的，因為那人握著一把刀，真正的刀，不是切菜劈材的那種。剛才拖長聲音說話的就是他。

　　馬很識相地停了下來，把這個莫名其妙的事件交給主人去處理。小白坐在車幫上，他個頭很高，即使坐著也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有事兒嗎？”

　　“有事兒，當然有事兒，”領(lǐng)頭的人左手四根手指不停地輪彈在刀身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叮叮聲，“老二，喊話?！?p>　　老二雙手捧著一把卸下來的鍘刀，他上去一步，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此人聲音嘹亮清晰，帶著濃厚的良項郡方言，果然是一把好嗓。

　　“不對吧。”小白臉色出現(xiàn)了很疑惑的表情。

　　“后生，什么不對？”老大暫時停下了手指。

　　“這個雙口隘是你開的？據(jù)我所知，它已經(jīng)存在了不知多少萬年了。何況，這里也沒樹啊。”

　　“老大，來了一個愛抬杠的?！崩隙蹂幍杜趵哿?，豎到了地上。

　　“后生，這是術(shù)語，懂不？”老大又彈起了刀身，“少廢話，快點把錢財全部交出來，一會兒后面的車該來了，別耽誤我的生意?！?p>　　“要是我不給呢？”

　　“那就別怪我這饑渴難耐的大刀了?！?p>　　魯?shù)]有拉住依依，依依掀開車簾，探出頭去。

　　“咦？有個尖斗！”老二驚喜地喊道。

　　“諸位上排琴，有禮了，”依依笑著說，“迫輪子的都是老海，還望柳哥、月哥給出門們行個方便。”

　　“喲，還是個相家，”老大對依依刮目相看，“尖國，可是合字上的朋友？”

　　“吾家老戧也曾開山立柜。”

　　“報報迎頭?！?p>　　“青山好，老喬頭?！?p>　　老大和老二對視一眼，他們讓開了路，“失敬，請?！?p>　　“多謝！”依依團團地一抱拳，放下了門簾。

　　小白本來都準備下去揍他們一頓了，這一下倒是鬧了他一頭霧水，不過看樣子是能走了，他打馬前行，眼睛瞟著那些土匪，但他們已經(jīng)對這輛馬車沒了興趣，看都不看一眼。

　　“依依，你剛才和他們都說的什么？”等走了過去，小白問道。

　　“一些簡單的切口，小時候聽爹爹說過一些，沒想到用上了，”依依笑道，“幸虧沒說錯，否則那些人就該倒霉了。”

　　“我想也是。”魯?shù)┕笮Α?p>　　“有你說切口的工夫，我早把他們?nèi)岱?，”小白捏了捏拳頭，“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翁家軍還在前面，竟敢攔路搶劫?！?p>　　“他們也是為了生活。”依依道。

　　“不愧是強盜頭子的女兒?！毙“椎吐曊f道。

　　“曾經(jīng)的?！濒?shù)┭a充道。

　　這么一聊天，不知不覺已經(jīng)出了隘口，一條大江出現(xiàn)他們面前，紅色的江水奔騰咆哮著，一頭扎入唐嶺和水木山脈之間，大江前面是一望無際的遠古平原——他們終于來到了唐朝郡。

　　小白催動馬車，沿著紅江行了十來里，碰到了進入唐朝郡后的第一個小鎮(zhèn)，過風鎮(zhèn)。這是一個擁有兩千年歷史的古鎮(zhèn)，鎮(zhèn)上的建筑還依照著古制，穿行其間，仿若時光倒流。小白向當?shù)厝舜蚵牭弥?，翁家軍已?jīng)越過了紅江，在唐嶺和紅江夾角地帶扎了營，那些銀甲巨人也在那里。

　　紅江橫亙整個唐朝郡，非但如此，它還穿過了幾乎整個大可國。這條洶涌的大江雖然在歷史上幾經(jīng)改道，還決堤過無數(shù)次，每次都帶給兩岸人民沉重的災難，但這一切都難以湮滅它對大可國的哺育之功。人們愛這條江河，稱之為母親河，它帶來了萬里沖擊沃土，豐沛的水源，便捷的水運，數(shù)不清的水產(chǎn)，以及無數(shù)優(yōu)美的傳說。

　　但它太寬闊，以至于整個唐朝郡只有郡府唐朝城的城西才有一座跨江大橋，小白把馬車寄存在小鎮(zhèn)唯一一家客棧中，乘坐羊皮筏子度過紅江，進入了山江之間。

　　右手邊，萬里長河長流，左手邊，八百里唐嶺連天。

　　過風鎮(zhèn)的人稱這個三角形的地帶為山河間，唐嶺長八百里，寬卻有五百里，足足占據(jù)了唐朝郡三分之一面積，和北方的紅土高原以及中間的遠古平原一起，塑造了唐朝郡兩高一低的地理面貌。

　　一到這里，小白馬上放下了他所有玩世不恭、焦慮不安的情緒，變得像一個戰(zhàn)士。他讓魯?shù)┖鸵酪雷咴谒纳砗?，審慎地觀察著地面和周圍的一切跡象，他的腳步變得穩(wěn)健又靈活，腰間那把寬闊異常的大刀在這里也顯得不那么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