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的第二日凌晨，十三就趁著夜色離開了東宮，消失在京都之中，很長一段時間，榮禮都沒有見到過她。他聽十三的話，好好地在東宮之中生活著，等著十三來找他。十三走之前將朝陽花搬到他的寢殿中，榮禮自然而然地承擔起了照料它地責任，只是這朝陽花都已經(jīng)開敗了，十三還沒回來。
這日夜晚他照例一個人睡在內(nèi)殿，將要入秋了，晚間風漸涼，榮禮想著心事漫不經(jīng)心地走到窗戶跟前預(yù)備將窗關(guān)上，突然一只手一下就附在他的手上，驚了他一跳。轉(zhuǎn)眼間就看到一張大大的笑臉，是他日夜思念的人。
那人還是從窗戶外翻進來，自覺地關(guān)上窗，自言自語了一句時間還早。
十三看到一直在看她的榮禮，還是笑著，拉起他的手，“怎么啦？等急了？”
“是有些。”
“別急別急，時間還早，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p> “你說。”
十三把人拉到床上，叫榮禮坐著蓋上被子，自己也拉了一床被子裹著坐在他對面。
十三縮在被子喃喃道：“天氣真的冷起來了，”榮禮默默地給她把幾個角給塞好，“你也裹好點。我接下來要跟你商量一件大事，你要好好考慮再回答我。”
“還冷嗎？我去給你溫點酒？”榮禮看著十三問道。
誰知道十三聽了這話臉色變得更嚴肅了，“這是大事，可喝不得酒。你今晚可飲酒了？”
“沒有?！?p> “那就好，”十三這時候似乎有點為難，想是憋了一肚子不知該怎么講，榮禮還是靜靜地等著她，“算了，還是取點酒來，不用溫了。”
榮禮看到十三懊惱的臉，轉(zhuǎn)身下床去小柜子里取出一小瓶酒來遞給十三。十三仰頭灌了自己一口復(fù)又把塞子塞上，看著正坐上床的榮禮猛地撲過去抱住他，榮禮被抱的一踉蹌，堪堪坐定一下被十三吻住，順便在愣神的時候被喂了一口酒。
十三親了榮禮一口之后坐在床上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樣，兩手拍了拍，“榮禮，我問你，你愿意往后都同我在一處嗎？就像你們說的成婚?！?p> 榮禮剛被突襲后又被求婚，整個人有點晃神，隨著自己的心意回答道：“愿意的?！?p>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跟我出去了可沒有宮里這樣好的生活。沒有人服侍你起床睡覺。許多事情都要你親力親為。你知道我不同旁人，所以之后你要擔待的地方會有許多，就，就好像我方才突然親你?！?p> “無事，你想親便親?！睒s禮回答的倒是爽快。
“不是，不是這個。是其他的要跟別人一同生活，就要思慮許多的事，但是我現(xiàn)在說不完全。”十三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榮禮沒說話牽起被子給她披好?！澳悄隳?？你想好了嗎？”
“我自然是想好了的。”
“我只是一介凡人，比不得你的壽命，只能陪你幾十載?！睒s禮的語調(diào)有些沉重，想要接著說什么卻被打斷了，“不會啊。我此番出去求了藥水，怕是之后只能當一個凡人了。”榮禮震驚地看著十三，十三卻笑嘻嘻的。
“你去做了什么？”
“求了個永遠變成人的藥水，但是他們跟我說變成人終歸是有違天地綱常，所以我之后就沒有妖那么長的壽命了?！笔粗鴺s禮的臉，伸出手來抓住他的雙手，“還好啊，就是命短了點同普通百姓一樣，其他沒什么變化，我倒覺得劃算的很?！?p> “這怎么能行！你怎可拿自己的命做這些！”
“哈，”十三有些羞愧地撓了撓頭，“倒不止這些，方才還把半顆妖丹喂了你，壽數(shù)怕是還要打個折扣。”
榮禮好像氣的失語了，把手從十三的手中抽回來，十三又把他的手抓了回來，榮禮別過臉不去看她。
“別這樣，榮禮。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作主?！?p> “你是可以作主，可是，你不應(yīng)該這樣亂來?！?p> “怎么是亂來呢？”
“幾十載后自然有其他人出現(xiàn)，你有很長的時間，你可以有新的生活。這么做不值得。你只是沒有見識過人間情愛，或許之后會有比我更好的人在等你，或許你也能瀟灑行走在這世間無拘無束。”
“為什么呢？榮禮，為什么你不信我的選擇是對我最好的呢？我想抓住你，我在這個過程中付出了我能夠承受的東西，我不后悔。但是追求一個人真的不容易，”十三輕輕嘆了口氣，“這世上的日子大多數(shù)不過是大同小異，只有遇見個別人的那一天才是不一樣的。千萬個大同小異堆疊不過如此，過與不過并無差別。我活了兩百年這么辛苦才等來一個你，在你沒有出現(xiàn)之前或許這樣混著也成，但是現(xiàn)在我卻有了理由不再這樣活著。與你相處二十年抵得上年歲萬千。”
“可是我?！睒s禮想要開口被十三捂住了嘴。
“你自然是值得的，不止是因為你的相貌。大約你還記得，我原身是只狐貍，我也見過別的狐貍化成的人，同你相貌差不多甚至高于你的自然是存在的，但是我心悅的只有你一個。你是不一樣的，我們之間沒有障礙，你不會覺得我很奇怪，不會嫌棄我是一只狐貍，不會拿自己學過的書文來壓制我評價我。此番跟你進宮一回，我想許是受到的白眼都太多了吧。我們都像是小孩子，對這個世間太多的規(guī)則都很陌生，”十三看著榮禮，像是要望進他的眼眸深處到達他的心里，“所以要不要同我一起試著長大，走這人世間一遭？讓我留住你吧。”
十三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眼周都紅了，榮禮感覺到她的情緒在這番話中涌動，壓制著。榮禮將十三擁入懷中。
“好?！?p> 五月，雨后。
樹上的飽滿鮮亮的梅子都沾了雨水，顯得格外水潤。一個女子仰著頭長著嘴正踮著腳朝著離她最近的那顆探去，還未嘗到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手，拿著折扇“啪”的一聲輕敲了女子的額頭。女子被打到一下就縮了回去。
“說過不要再這樣了，去年吃了外面的一顆李子壞了三日的肚子還不長記性?！北挥?xùn)的女子只是低著頭也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變成人了之后事情這么多，吃顆果子也能鬧那么久的肚子。
“好啦，好啦，下次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