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開皇十七年末。
約有一日,紫薇星辰在層云密霧中忽明忽滅。
據說,從遙遠的老君山上跑下了仨道士,他們過昆山寺的時候順走了住持和尚喂得肥美的一只雞。
月底,在武功縣駐足的唐國公李淵又得一子,取名為李世民。
年關后,李淵被調任隴州刺史,赴任途中遭遇截殺,遣長孫順德護送妻兒老小奔往西北涼州武威縣尋竇氏義父武王爺庇護。
…
武威縣城為涼州治所。
楊堅在位的時候,都城在大興,也就是長安,離得近,每年總會抽出幾次時間來這里小住一段日子。
至于為什么,原因自然無他——
武王陳魃魁。
世襲單字親王,可見在皇帝心中其分量。
說起來,在隋朝建立之前,時萬里江山還為陳氏所居,前陳末代皇帝叫陳魃拓,乃是陳魃魁的同胞兄弟,他昏庸無道,生性多疑,在位三年驕奢淫逸,大肆宣揚鋪張浪費,克耗民生,要真評個酒池肉林,醉心夢欲之最,古往今來,末帝堪稱“典范”。
他這人又喜好無端猜忌,精于算計,卻能力尚缺,形同于“杯酒釋兵權”之類的謀劃,皆因一些似有似無的輕視不僅沒有收到半點成效,反而激起了手下們的憤懣情緒。
自古君臣不兩立,南北分二心,這朝廷便散了。
適逢其會。
楊堅家世很好,上面和皇室多有來往,他和皇室家這一脈能力最強,謙恭和善堪稱文武卓著的陳魃魁自小一起玩耍,情同親生兄弟。
兩人私下洽談,既然民心潰散,大陳日薄西山,與其站隊等著末爾被清算,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于是,一年后。
楊堅榮登大寶,陳魃魁因謹遵祖訓如愿以償成為了史上第一個自己人幫外人搞自己人還成功了的人。按理說,這個前朝的王爺到了本朝定少不得被戳脊梁骨,可楊堅到底是個忠義志士,不但不避嫌,反手予以了遠勝宗親的崇高待遇,贈單字王爵不說,還封其為涼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兼鎮(zhèn)西大將軍總領軍政事宜,并代天執(zhí)掌御前三衛(wèi)。
這是一份多么多么罕見到了極點的信任。
此后,陳魃魁一生都駐守在西北衛(wèi)護著中原民族的高原玄關??v觀其悠悠歲月,居高廷之上,他多次勸諫楊堅體恤下臣,廣納良言,猶忌驕奢淫逸,結社世家;也曾處江湖之遠,單騎闖王廷,兩退突厥狼,平高昌,破于闐等等,闖下了赫赫威名。
然仁壽四年冬。
文帝崩逝,陳老爺子悲痛萬分于心絞之余在院后梅園踏雪獨酌,終傷寒不治,相伴而去。
說不得他老人家在地府回想到當初和楊堅拜把子時許下的同生共死的錚錚誓言,會有些許尷尬。
…
老爺子走了之后,只留下一幼孫和西涼軍,加上這偌大的家業(yè)。適逢竇氏避難來投,便讓其代為撫養(yǎng)陳稷業(yè)至冠禮取字。
…
晃眼八年。
春又去秋又來。
時光便如那馳道上的赤翎馬,一去不復返。
又如這膏肓大隋,似前陳一樣再也回不去了。
“陳大,咱今日還去那鳳仙樓嘛?”
武王府的前院,偏角處幾位光鮮亮麗的公子哥正左顧右盼,竊竊私語。
十多歲的李世民對著眼前長他個把月的陳稷業(yè)一臉期盼之色地詢問道。
陳稷業(yè)白了他一眼,心里忖度著:李二郎色皮“無賴”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這家伙打小便是個性情中人…
正暗中胡思亂想之際,腦海里卻突然顯現一道暗黃的書頁,上寫著:“主線任務:請宿主伙同李建成、李世民、獨孤大寶、宇文成功、長孫有名、長孫無忌、牛秀、馬憾前往鳳仙樓!獎勵:英靈召喚劵×10?!?p> 陳稷業(yè)聞言,起初心中一怵,轉瞬間喜形于色。
我特么…可終于等到你了。
華夏英靈系統,從穿越之初就隨他左右,一直沉寂至今。
在這第三個五年計劃里,它總歸是睡醒了。
陳稷業(yè)“非?!备袆?。
眾人見狀,皆以為他正有此意。
李建成上前捂住李二的嘴,小心翼翼地說道:“陳大,咱上回被母親和二妹她們逮住不過區(qū)區(qū)數日,那家法棍的滋味猶記如新,怎能不長點記性呢?”
“長了啊,這不是趁著她們外出置辦活計還要些時辰!鉆空子嘛!”
“李二此言有理!”
“嗯…”
“對對對!”
獨孤大寶和宇文成功在一旁連聲迎合,頭點得跟小雞兒啄米似的。
李建成神色一滯,苦笑著回了兩個字:“呵呵…”
陳稷業(yè)想了想,這…昔日痛貫天靈,火燒屁股墩的場景歷歷在目,繞是現在系統任務當前,他也得考慮考慮到底——
值也不值?
“狗系統,什么個說法?”
“這英靈召喚券是神馬東東!”
“此英靈,為我華夏古人杰英豪之靈,宿主可消耗召喚券隨機進行召喚?!?p> “英靈召喚券可用歡樂豆來兌換!”
“歡樂豆只是一種叫法而已,實為眾生之福澤,宿主每造福一方百姓,便依人數計算之?!?p> “召喚英靈絕對忠君愛國,若非宿主犯下大非大過而必永不背叛!”
陳稷業(yè)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后又問道:“這個能召喚出諸葛武侯之流嗎,那畢竟是前前前前朝的人了,大家可認得些…”
“能!但系統只會保留英靈外貌特征及個人能力,其姓名將酌情更改?!?p> “唔…不錯,反正同名同姓的也不少?!?p> “行吧,這任務哥接下了!”
不過該說不說,哪家正經狗系統上來就讓宿主去青樓的。
還有,這是派送的任務,是主線,可絕對不是自己想去的…
“建成,小鈺姑娘…”
陳稷業(yè)看李大郎仍在猶猶豫豫一臉難舍難分的糾結樣,心道這家伙從小就穩(wěn)如老狗,冒大不韙的事從來不干,便索性提了一嘴。
可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啪”一下甩了甩袖子,整理了半晌衣衫,突而正色道:“別說了,咱時日無多矣,快些上路?!?p> …
城東和城西的互市,販物多為駁雜,又各有不同。
今日竇氏帶著女兒李秀寧和倆長孫家的小娘子,還有一大票人去了東市置辦家業(yè),什么布匹,鍋碗之類的。
陳稷業(yè)他們去的西市,兩處直線相距二里地,由同袍大道連接,便是跑也要大概四十二個彈指一揮間,相當于現代社會的五分鐘。更別提那許多彎彎繞繞的小巷子路,能鉆得出來就算是相當不錯了。
同袍大道路邊的茶肆里,酒館邊二樓,綢錦米糧鋪子間都被安排了王府親衛(wèi)或者西涼軍的一個十八人小隊。
沒辦法,竇氏像個老母雞兒樣的,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防范她自然成為了眾人娛樂開葷的第一要務。
李秀寧也是如此,倒勉強算得上是次要的,她空有一身武藝,家法棍卻耍的差強人意。到底是沒過爹娘的,根本捕捉不到竇氏虎嘯鳳影中的那一丟丟精髓。
再道鳳仙樓前,此時街上比往日清閑了許多。
一行人正兀自躊躇,再度左顧右盼。
卻不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豐韻老鴇已經迎了出來。
“奴婢見過小王爺!”
“小王爺可是來聽曲的?”
陳稷業(yè)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這鳳仙樓說到底也是自家產業(yè),是老爺子在前陳陳兵河北道,肅清鄉(xiāng)匪亂寇之時便打下來了的。
當然,這些秘辛,跟在自己身后的幾人是不知曉的,就連竇氏,王府管家陳顯也沒有告訴。
進了鳳仙樓,李世民哈哈一笑,幾人緊繃的身心同時放松下來。
李大郎迫不及待的呼喊道:“小鈺姑娘呢?小鈺姑娘!”
“人家放假呢,你嗷嗷個甚么勁兒!”
陳稷業(yè)說著就對著李建成后腦勺拍了過去。
盡管他們之中,李建成并沒有如前世歷史上出生的那么早,卻也癡長個兩到三歲。但奈何陳稷業(yè)是世襲的王爺,大家拜過把子,又一起挨過最毒的打,相互之間早已情同手足。
孩子王這一巴掌,一路走來拍得可不算少。
“這…這…這不是心急了嘛!”
李大郎尷尬地搓了搓手,眼睛倒是沒離開過中庭假山池塘后三樓上的小雅閣。
“各位小公爺,今日姑娘們本是休沐之日,但想來與各位許久未見,定是思戀得緊,老身這便做主讓她們加個班,彈些新譜的曲子以敘長情?!?p> 鳳仙樓從交代到陳稷業(yè)手里開始,就徹底變了模樣。
他把前世西餐廳和文藝圈那一套硬搬了過來,原先不論是流落風塵或從教坊司買過來的女子、官妓,現今統統只賣藝不賣身。同時,取了她們的奴籍,廢止了賣身契,改簽一紙合同,專門請師傅培養(yǎng)她們的藝術情操,給道謀生的活路。
原本按陳稷業(yè)的意思,只是看不慣這封建社會逼良為娼的下作手段并施以援手罷了。說實話未曾預料到其效果簡直空前絕后,看來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只要炒作的好,便有許多冤大頭過來送錢。
比如什么商賈、士子等等之流,也都不過是附庸風雅,人云亦云。
喜好攀比是人之常情,也是謀財的最簡手段。
鳳仙樓的改革不僅沒虧,而且大賺特賺,實在是令人艷羨…
話說回來。
休沐就休沐,強制加班未免太不人道,想想前世那苦中作樂的水泥人般的死板生活,陳稷業(yè)不免唏噓,這太不符合初心。
于是,開口道:“彈曲就不必了,咱上去說說話便可?!?p> 話音剛落,李二健步如飛,一馬當先鉆進了個頗有文卷氣息的房間里。
眾人作鳥獸散,陳稷業(yè)看著,瞪著大小眼叉著腰去了后房,剛想扶著桌沿坐下,抿口茶水。
從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嬌喝和急促的腳步聲。
“反賊,授首爾!”
眼看女子手持三尺青鋒瞬息之間便到了陳稷業(yè)后頸一側,老鴇見此,嚇得花容失色,昏想到武王府,西涼軍,頓時遺言都準備好了。
可陳稷業(yè)在她出聲的剎那就早已做出了反應,斜了半個身位的腦袋恰好避開劍刃,接著從方桌上的竹筒中取了一雙筷子,重重地扣響了一下之后,抬手打離長劍,起身壓著挑了個槍花,向下滑去,又分開一支筷子抵著劍盤,另一支疾如迅雷,直取對方面門眉心。
挑下女子的面紗,看著她那著著淡妝的精致面容和風塵仆仆的行囊,陳稷業(yè)有些惱怒地輕“嘖”了一聲。
“小王爺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