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礁石,臺風哪吒過后的未知時間。
身上唯一的計時工具,是一塊在暹羅購買的手表。
還記得這款手表,是當年和Jessica逛街時買的高檔貨。
在面臨莊吉雄的追殺時,曾經(jīng)將這塊手表當給了一個開雜貨鋪的老大娘,換來了逃命的那輛小車。
后來回到班谷后,王峰還記得手表的救命功勞,于是專程派人回去將其贖回。
可剛才的猛烈撞擊,將表盤摔得粉碎。
沒有了手表的幫忙,他們根本不知道現(xiàn)在的時間。
但在礁石上躲避良久,也可以大致的算出,肯定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在這段時間中,仗著礁石的堅固,他們才勉強撿回性命。
而即便在暴風驟雨的猛烈襲擊下,王峰也沒有失去理智。
他們?nèi)耸掷郑煌P倒在石頭上,將唯一的救生艇壓在身下。
這艘小艇,是他們求生的希望,決不能有半點閃失。
等到風雨過去,耶利奇才舒活了筋骨,開始檢查起小艇的狀況。
“謝天謝地,這個寶貝兒還能用?!?p> 王峰聽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他其實非常清楚,在這片無人的礁石上,仍然沒有逃離死神的威脅。
“我們必須離開這里,繼續(xù)北上求生?!?p> 但這樣的計劃,卻遭到了劉卓然的反對。
“我們都受了傷,體力也嚴重透支,劃著這樣的小船,又能去到哪里?”
她說的一點沒錯,現(xiàn)在開始繼續(xù)漂流,生還的機會肯定渺茫。
“可是留在這里,一樣是等死。”
王峰怎么會不知道下海的危險,但他同樣明白,在這塊礁石上逗留,更沒有活路。
“我們留在這里,也許會有過往船只,萬一就有機會活命呢?!?p> 劉卓然的手臂受了輕傷,按理說不算大礙,但在爆裂的風雨中掙扎了許久,她能感到傷口傳來的難忍劇痛。
王峰脫下了自己唯一的上衣,給劉卓然做了一個簡單的包扎,這才拉起她的雙手,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里是環(huán)礁帶,無論大小船只的航路,都不可能經(jīng)過附近?!?p> 這是基本的常識,也是理性的思考,但劉卓然幾乎崩潰,她再也不想回到蒼茫的大海中。
“我不管,即便要死,我也想死在這塊陸地上?!?p> 從昨夜開始,她就不斷見識到了海洋的可怕,那種瀕臨溺水的絕望,的確是一種痛苦的死亡方式。
王峰輕撫著女人的臉龐,先是點頭安慰,想讓她冷靜下來。
“你說的沒錯,再次出海,生還的機會仍舊渺茫?!?p> 可他卻再次強調(diào)了自己的理智分析:“可是出海,還有一線生機,留在這里、必死無疑?!?p> 耶利奇在一旁聽著,從漫長的沉思中舒緩過來,才不得不同意王峰的判斷。
“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但應(yīng)該是下午?!?p> 他指著頭頂?shù)牧胰?,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臺風褪去,幾乎沒有任何間隙,烈陽便掛上的天空。
剛才的那場暴雨,至少還讓他們喝到了一些淡水,但繼續(xù)這樣暴曬下去,很快便會因脫力而失去力氣。
“我們不能再等了,多耽誤一會兒,就會流失更多的體力?!?p> 劉卓然有些動搖,但還在猶豫:“至少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p> 話音剛落,兩個男人都紛紛搖頭:“不行的,到了明天,我們更是劃不動船了?!?p> 他們說的沒錯,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中呆上一晚,除了繼續(xù)消耗體能,并不會換來任何收益。
說干就干,耶利奇已經(jīng)支好了小艇,再次檢查起來。
王峰也拉起劉卓然,對著女人說道:“我們連續(xù)兩次逃離死神,說明閻王爺并不想收留,一定還有生還的機會?!?p> 他這么一番話,的確喚起了劉卓然的求生欲。
“是啊,我們本應(yīng)死過了,而且是死過兩次?!?p> 就是這樣的莫名的鬼使神差,讓他們堅強地活了下來,只要還活著,那么就不應(yīng)該放棄希望。
“走吧,相信我,一定帶你回家?!?p> 回家!這是無比樸實的話語,但在這個時候,卻顯得那么彌足珍貴。
頂著烈日,他們告別了救命的礁石,繼續(xù)在遼闊的海面劃行。
“我們該往哪里劃?”
面度這樣的問題,直覺告訴王峰,應(yīng)該向北。
臺風行進的方向是南方,也許是說大馬那邊的船只,暫時沒不會出海。
北面的海洋已經(jīng)風平浪靜,說不定會有漁船出來活動。
更重要的理由,北邊,是家的方向。
“向北,能走多遠走多遠?!?p> 耶利奇也沒有異議,于是在備受勞苦折磨后,他開始不停地劃動著木板。
在礁石上找了兩塊大貝殼,王峰和劉卓然一人一個,也充當起了槳板。
三人合力,加上海面風浪不大,這次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上不少。
但他們的對手,還遠遠不止麻煩的風浪。
洋流才是真正的主宰,靠著人力,根本不能控制行進的方向,因為會被洋流完全帶偏航路。
于是在幾個小時的劃行后,他們其實已經(jīng)完全迷失了方向。
更要命的是,太陽開始落山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在一片漆黑的夜里,只有靠著天上的星星,才能依稀辨認出北方。
到了這個時候,三個人已經(jīng)是完全脫力,幾乎拿出任何力氣了。
“歇一會兒吧?!?p> 耶利奇實在熬不住,就這么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么一歇,小艇便徹底成了孤舟,漂流在無垠的海面上。
王峰也倒了下來,趴在船上,重重地喘著粗氣。
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視覺也漸漸失效。
在一片朦朧的夜色中,他看見前邊出現(xiàn)無數(shù)的鬼火。
那是一點點藍色的火焰,就這么飄在半空之中。
“我聽過一個傳說,在南海上,有一片屬于閻王爺?shù)暮S?。?p> 那些幽冥的鬼火,正是被這片海域吞噬的冤魂。
看來在不久之后,他們?nèi)艘矔尤氲狡渲小?p> “閻王還是來索命了?!?p> 王峰這下徹底放棄了,他接受了死亡的現(xiàn)實,再也拿不出一絲力氣反抗。
就在這個時候,本來脫力的劉卓然,這才猛然坐直了身姿,她激動地指著那片火焰喊道。
“不可能有鬼火的,我覺得是漁船的燈光!”
鬼火還是燈光,這就是生與死的區(qū)別。
而唯一的方式,是向著那邊呼救。
隔著遼闊的大海,劉卓然尖銳的喊聲,并不能有效穿透遙遠的距離。
她需要一種低沉的聲音,一種低沉到足以擊穿海浪的聲音。
突然一下,她想起了腰間的物件。
在和王峰雙雙赴死之前,她決定帶著自己的“定情信物”。
那個黃銅的卡祖笛,就這么一直別在腰間。
即便不斷地變故,也始終沒有舍得丟棄。
在夜晚時分,低沉的笛聲開始刺破蒼穹。
這是一種近乎嘶鳴的小調(diào),但卻能傳達出類似人聲的信號:“救救我們,救救我們?!?p> 王峰的意識開始變得更加模糊,他身上的傷口較深,在不斷的消耗中,也流出了大量的血液。
也許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了,他就這么想著。
在熟悉的笛聲中死去,也算是自己的歸宿。
但奇跡,再次發(fā)生了。
海面上的那團“鬼火”,開始慢慢向這邊靠近。
對方也發(fā)出了聲響,明顯是漁船上的汽笛。
閻王爺再次放棄了他們,就在這片無邊的海洋中,他們真的遇上了出海的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