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煙閣后園，龐元收回望向天際的目光，道:“那陣法書寫得有理有據(jù)，不像是先人胡謅亂扯。書中所言，五靈伏邪陣以五行相生為原理，靈力生生不息，源源不絕，對于此陣，我倒是很有信心?！?p> 林謙微微點頭，道:“這陣最妙的是一旦運轉起來，便會自動產生靈力，不需守護靈維持。龐兄也好得個清閑?！?p> 林謙音落許久，未見龐元接詞，便朝他望去，只見他愣立當場。
“龐兄，龐兄！”林謙輕喚兩聲。
“啊，”龐元回過神來，“林兄剛剛說什么？”
“沒什么，”林謙微微搖頭，“龐兄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龐元深吸一口氣，道:“沒什么。”停頓了一會，又道:“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有種隱隱的不安感?！?p> “想必是這幾天太過勞累了吧。今晚做個好夢，明早又是生龍活虎的。”林謙寬慰道。
“但愿吧?！饼嬙腿幌氲绞裁?，“不對啊，這魔禍應該讓那些正義之士去忙碌，我那么傷神干嘛？”
“這不正好證明龐兄心懷蒼生的仁人義士。”林謙恭維道。
龐元連忙推辭，“你這高帽我可承受不起。我可沒當大英雄的覺悟，我呀就想安安靜靜過著小日子。”
安安靜靜過日子，曾經林謙也如此奢望過?？墒窃旎耍闹兴鶒垡咽翘烊擞栏?。
龐元見林謙哀字掛臉，知他必是憶起愛人，便移題道:“蛇澤魔禍解決后，我打算帶著雨霏去過逍遙日子，不再插手凌煙閣的事。不知林兄之后作何打算？”
林謙從回憶中走出，道:“十年前謙答應過言兄一事，如今是時候去完成了。”
“哦？我從未聽師哥提起過和你有什么約定，是什么事如此神秘？”龐元好奇道。
林謙細細回想，當年先生并沒說這事需要保密，于是和盤托出道:“當年在小峰山，言兄要謙在十年后無論遇到何種情況，當丫頭有性命之憂之時，都要傾盡全力保住丫頭一次，以作為醫(yī)治雨霏的報酬。后來在學院后山，言兄以同樣條件醫(yī)治蕭百策師兄?！?p> “這事林兄可以不用掛在心上了?！饼嬙Φ馈?p> “這是為何？”林謙不解道。
“師哥救人向來不求回報，他當年會這么說八成是為了讓你安心?！?p> 林謙略做思索，心知龐元所說不差。言兄這人若真看中報酬，大可醫(yī)行天下，來個名利雙收。
“龐兄所言甚是，然謙既已應承言兄，必該盡力而為?！?p> “說到師哥，師哥此時若在，我也不用如此勞神。陣法是他的長項，魔禍之事，應該扔給他去傷腦筋?！?p> 林謙見龐元話雖說得輕巧，但料想說起先生，他心里必不好受，于是把話道題轉到這幾年所見的奇聞異事去了。
異界，天靈村。
莫蒼離抑住情緒，道:“我們可以進去坐坐嗎？”
靈欣趕緊點點頭，道:“當然。大哥大可將這當做自己的家?！?p> 莫蒼離、隨縹緲跟著靈欣走進屋內。
莫蒼離望著屋內那簡單又熟悉的擺設，百感交集。他這一生活得太壓抑了，當年在這座小院落生活的那幾天，是他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感到自由自在。
靈欣望著莫蒼離道:“三十五年不見，大哥風采依舊。而我……”
她的喉頭哽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是啊，當年在他面前還是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如今卻是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婆。
年華易老，青春已逝。
莫蒼離看了看靈欣，道:“在我心中，靈欣姑娘永遠是那個調皮活潑的小姑娘?！?p> 靈欣笑了笑，道:“大哥不必寬慰，凡軀難過百，如今我已年過半百，早看透了?！?p> 莫蒼離四處看了看，道:“茹月大祭師呢？”
靈欣輕嘆一聲，“姑姑十年前仙逝了?！?p> 莫蒼離深吸一口氣，道:“不好意思?！?p> 靈欣一掃愁容，正色道:“大哥此次來天靈村想必是有要事吧?！?p> 見靈欣發(fā)問，莫蒼離直言道:“不錯。記得當年靈欣姑娘曾與我言，天靈族有一個代代相傳的秘密。”
靈欣眼里閃過一抹失望，道:“大哥應該知道這個秘密只能讓特定的人知曉?！?p> 莫蒼離點了點頭，道:“是的，茹月大祭師說過。所以我這次帶來了這個所謂的特定人兒?！?p> 說罷，莫蒼離看向隨縹緲。
靈欣看了看那個黑紗覆面的女子，面露警色。在她的認知里，這種蓋頭蓋臉的人多是手腳不干凈。
隨縹緲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扭頭看向屋外。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莫蒼離輕咳一聲，走到隨縹緲身側低聲道:“你要是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大可僵持下去?！?p> 隨縹緲回過頭來，劍訣一握，一柄質樸古劍出現(xiàn)在手中。
她握劍走上前去，將劍遞了過去。
靈欣看著那柄樸素無華、似石似玉的古劍，誘惑道:“這是什么？”
隨縹緲輕聲道:“天戾古劍。”
“天劍？”靈欣好奇看了看身前那把古劍，想不到傳聞中能呼風喚雨，具有無上神力的天劍竟如此質樸。
這把劍若掉在路上，她八成會以為是某家小孩掉落的玩具劍。
莫蒼離細細看了隨縹緲手中的古劍，那天正逢深夜，又加之情況危急，他自是難窺天劍陣容。如今有此機會，莫蒼離自然而然想多看幾眼。
大飽眼福后，莫蒼離移開目光，道:“天靈族大祭師保護的秘密跟天劍有關，既是如此，天劍的主人應該有權知曉?！?p> 靈欣盯著那劍看了許久，一語不發(fā)。
隨縹緲見她沉默半天，心生不耐，不悅道:“不知大祭師看夠了沒？要是看夠我也好把劍收起來。這劍重的很，拿在手里太費勁。”
“夠了，”靈欣移開目光，躊躇片刻，又道:“既然大哥已找到天劍主人，我……算了，你們隨我來?！?p> 靈欣拄杖走了出去。
莫蒼離和隨縹緲相視一眼，隨了出了。
明月高懸，龐元坐于窗前，右手頻頻在虛空中比劃。
一指一畫，一個個金色符畫漸漸在空中形成。然每次符畫形成之后，都只是亮了一下后迅速消失無蹤。
多試無果，龐元停下手指動作，似是責怪道:“這莫蒼離在搞什么鬼，關鍵時刻找不到人?！?p>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語道:“莫蒼離說過他要進鬼霧林地尋找一個古老族群，鬼霧林地位于清州，難不成是因為距離太遠，傳音符到達不到？”
過了一小會，龐元搖了搖頭，“不對，他在入林前給我發(fā)過信息，應該不是距離原因。難道……是異界！”
龐元站起身來，欲去拿身后桌上的茶壺，轉身之際，猛的嚇了一跳。
龐元迅速定住心神，道:“雨霏，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雨霏莞爾一笑，道:“進來好一會了，見你在想事情，我便沒開口打擾。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身，連我進來都沒察覺？”
龐元拿起茶壺，飲了一杯后道:“沒什么。我能處理，你不用多想。”
雨霏嗔了一眼，道:“我還沒說什么，你就讓我別多想。”
“??？”龐元愣了一下，“是嗎？”
“你不說我也知道，”雨霏頓了片刻，“你在為那個什么五靈伏邪陣勞神?！?p> “你都知道了？”
“大哥都跟我說了。他還說已經找到身懷朱雀守護靈的人了，打算于望日布陣封魔。”
“哦。”龐元應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屋內靜了下去。
半晌之后，雨霏打破沉默道:“這陣能行嗎？”
龐元露了個笑臉，道:“蛇澤下的魔絕非一般魔物，極有可能是由天地兇氣幻化而成的魔中皇族。若真如此，以靈氣去壓兇氣，倒也可行?！?p> “若只是一般魔類呢？”雨霏追問道。
“普通魔類，那就萬事大吉，大家該干嘛干嘛去。”龐元故作輕松道。
“都什么時候了，還開玩笑。”雨霏嗔道。
龐元嘿嘿笑了幾聲，鄭重道:“雨霏，有件事我想拜托你?！?p> “都老夫老妻了，還談什么擺脫。說吧，是什么事。”雨霏微笑道。
“想讓你幫我?guī)б环庑拧！?p> “信？”雨霏驚訝道:“你用傳音符不是更快？”
龐元一臉嚴肅，“事關重大，你別多問?！?p> 雨霏雖是不解，仍道:“說吧，要給誰？”
龐元轉身出了房門。大概過了一盞茶功夫，他返了回來，隨即將手中的信封遞給雨霏，道:“給，給丫頭，親手交給她。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p> “你是說，文敏？”雨霏不確定道。
龐元點了點頭。
雨霏接過信封，道:“我會親自交給她?？墒撬F(xiàn)在人在哪？”
“清州，鬼霧林地。你到后，切記，不要進林，在林外等候。”龐元叮囑道。
“嗯，”雨霏點頭，“我會親自交給她。你，等我回來?！?p> 龐元拉起她的手，“這事結束后我們就離開，好嗎？”
“好啊！”雨霏嫣然一笑，“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