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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侵蝕的靈魂

第二十五章 一場特殊的旅程

歲月侵蝕的靈魂 墨騰123 7335 2024-01-14 10:59:33

  十一月的東陽有了些許涼意,風(fēng)吹過樹梢,吹亂飛舞的長衫,吹落枯黃的葉片,冬天悄悄來臨了,盡管這里的冬天沒有家鄉(xiāng)的寒冷,但幾天的低溫天氣,讓世界也蒙上了一片寒涼。準(zhǔn)備好行裝,向著家鄉(xiāng)的方向啟程,一如十年前那個被雨水沖刷的黎明一樣,所不同的是,我不再是一個人。

  “思梁,你看這是什么?”我從一個寬大的口袋里掏出很多服裝放在地上。

  他一臉詫異:“這是什么?你從哪里買來的舊衣服?”

  “這是我從張導(dǎo)演那里借來的衣服。”

  他拎起一件件衣服:“只是你確定要帶這些回去嗎?”他一臉迷茫的樣子看起來好可笑。

  “怎么會?不會帶這些回去的,你從里面挑兩件能穿的,老家不比這里,那里的冬天很寒冷,你想不到的寒冷?!?p>  “鴻宇,我好像糊涂了,我們要穿著這樣的衣服回去嗎?”他站起來,輕撫著我的肩膀。

  “是啊,你小時候玩過過家家的游戲嗎?我想玩一次,你知道嗎,我也有一個演員夢,你愿意和我一起演一次嗎?”

  “當(dāng)然,只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他很困惑中帶著些許無奈。

  “沒有劇本,一切根據(jù)實際情況發(fā)揮,你可以嗎?”我學(xué)著導(dǎo)演的樣子,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冷漠不屑的表情。

  他馬上立正,向我行了個軍禮,表情嚴肅地說:“沒有問題長官,保證完成任務(wù)!”

  他聲音剛過,我們就幾乎同時倒在地上,大笑起來,我拿起衣服胡亂地向他身上砸去,他也用衣服砸向我,就好像在雪地里打雪仗一樣,衣服在空中不斷飛舞,伴著自由舒朗的歡笑,像穿越了時空的隧道,回到兒時的田野,他化身為兒時的玩伴,久違的親切感充盈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一陣陣的笑聲穿過蕭瑟的林園,穿過廣袤的空野,穿過遠處鄰家的房瓦,飄向遙遠的天際。這個世界是溫暖的,因為有他始終在我身旁。

  累了,就隨意躺倒在地上,放空大腦里的一切,讓精神回歸到最原始的狀態(tài),感受空洞而遼闊的思想世界。原來幸福很簡單。

  思梁挑了一件黑色的上衣穿在身上:“怎么樣?像不像丐幫的老大?”他斜靠在門邊,做出吸雪茄時吞吐煙霧的樣子。

  “像極了!不過,要是這頭發(fā)再蓬亂些,就更像了”我起身轉(zhuǎn)到他后面,胡亂攪動他的發(fā)絲。拿畫筆畫上長長的胡須和厚重的眼眉。

  看到鏡中的自己,他拿著畫筆向追趕著向我跑來,我們在屋子里嬉笑、飛跑------。

  “好了,鴻宇,我們停下來,好好規(guī)劃一下明天的行程吧”他累的氣喘吁吁,卻怎么也追不到我。

  我也累壞了,他一停下來,我便迫不及待的坐在地上。

  “明天讓小李開車吧?路程太遠了,”

  “那怎么行,我們要坐車回去”我拉過一個墊子斜靠在上面。

  “坐車回去,路程太遠了,我擔(dān)心你吃不消”

  “怎么會?你忘了,十年前我就是坐車來的,而且我們這樣的穿著怎么可以開車呢,衣服要和行頭搭配才更真實!”

  “好吧,一切聽你的!長官說什么都是對的!”他的樣子既認真又可愛。

  我挑了一件粉紅色的上衣,這是這些衣服里最難看的一件,整件衣服很臟,油膩膩的糊了一層,只有領(lǐng)子后面和后背腋下的地方能看到它原本的顏色,左邊的衣兜已經(jīng)掉落,殘剩下的布條貼敷在下面,領(lǐng)子上有幾個用藍布補成的補丁,袖頭已經(jīng)磨爛,袖邊上的布線垂墜著。褲子是黑色的,是一件男士的褲子,寬大而破舊,膝蓋處磨出一個窟窿,裸漏著,后面的褲腿沾滿了泥土。

  我將它穿在身上,頭發(fā)上抹上定發(fā)膠后,找了一些泥土撒在上面,就連臉上也抹上了些許泥巴。穿戴整理好后,我站在鏡子前。

  哇,這還是我嗎?我儼然看到了一個淪落街頭數(shù)年的乞丐,只有鞋子像在訴說著曾經(jīng)的繁華與我有關(guān)。

  “小乞丐,你真的要這樣子還鄉(xiāng)嗎?”,他站在我身后語重心長地說。

  “快,幫我找雙鞋子來”

  “你確定你連鞋子也借來了?”他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

  “當(dāng)然,這可不是一場游戲,你不許演砸了”。

  “好好好,”。他將衣服翻來翻去,終于在下面找到了幾雙鞋子。

  “鴻宇啊,我的鴻宇,你想的可真周到,我看你就是當(dāng)演員的料,這雙吧,這雙和你的衣服比較搭,你看這里,鞋幫這兒有幾道粉色的鑲邊”

  “不,不,還是那雙黑色的吧,”

  “那怎么行?這雙太破舊了,而且皮鞋前面都裂開了”

  “你看,衣服和這雙鞋子簡直是絕配”。我迅速地穿上它,跑到鏡子面前得意地說。

  “唉,真拿你沒有辦法”,他搖了搖頭無奈地坐在地上。

  北風(fēng)陣陣吹著窗欞,樹葉迎風(fēng)在風(fēng)中亂舞,不一會就下起了蒙蒙細雨,細碎的雨滴融入泥土中,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潮濕的味道,推開一點窗,風(fēng)使勁吹來,樹葉混合著泥土的清香,伴著清冷的風(fēng)捶打在臉上。

  此時遙遠的家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形,這時的天氣應(yīng)該是寒風(fēng)凜冽吧,抑或是夾雜著雪花正籠罩著整個村莊,孩子們也正如以前的我們一樣,拿著籮筐,跟隨著大人去村西頭地邊的地窖里挖蘿卜和白菜吧,婦女們正在家里拿著清洗好的面盆,從缸里舀出白面,倒上水,水和面粉在談?wù)摵蜌g笑聲中變成一個圓潤的面團吧。

  那個兒時的冬天,那個冬天里人們溫暖的話語,那個大鍋里沸騰著的餃子和那滿屋子的白色蒸汽,院子里小伙伴們你追我趕嬉笑打鬧的情形,一切都仿佛就在昨日,卻不覺早已數(shù)年而過。

  終于要出發(fā)了,穿戴好行裝,如同兩個一同走過磨難,不,是正在經(jīng)受磨難的過命兄弟一樣,思梁他放下他所有的心理包袱,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乞丐,那個穿著精致西裝,打著領(lǐng)帶的男人和現(xiàn)在的他真是判若兩人。

  “思梁,你真像在天橋下流浪的乞丐”,我傷心地說。

  他一臉正經(jīng)地說:“長官的要求就是命令!”

  “只是某些人也和我一樣,是個流浪的乞丐,哈哈哈”他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不能笑,不能笑,到了那里可不能笑啊,”

  “好好好,出發(fā)吧!”

  他將右臂向外打開,示意我挽住他的臂彎。我們相視一笑。這是一段什么樣的旅程呢?我也說不清,只是隨著自己的心情去做吧,生活不就是一出戲嗎,怎么演?演什么?演的好與不好,這些又有什么重要呢。這只是一場心靈的救贖,一種方式或路途,至于結(jié)果是什么,交給命運就好,無需自尋煩惱了。

  這里在郊外,離車站有一段長長的距離,路上的出租車也稀稀疏疏,有幾輛從身邊經(jīng)過沒有減速就匆匆而過了,或許沒有人愿意為兩個乞丐停留吧。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始終沒有車在我們面前停下,他們無視我們焦急地招手和呼喊,只管疾馳而過。

  “我打個電話讓小李過來吧”他拂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

  “我們再等等,這個世界不會這么冷漠吧”

  終于還是有一輛車子停下來:“你們這是要坐車嗎?”

  “是的”我們急切地回答。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好,去哪里?”

  “去火車站”

  “哎呦,那可不近啊,不便宜呢老兄”

  “沒問題,我們有錢”,思梁急忙從褲兜里拿出一些錢來。

  “好吧,上來吧”

  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終于坐上了車,心里有慶幸還有些欣喜。

  “我算看出來了,你們倆是演員吧,是不是有丐幫的戲,看現(xiàn)在這演員,都裝的太像了,我差一點把你們當(dāng)成真的乞丐,看這幾年我們這里發(fā)展的多快啊,這橫店好有那什么宮殿,蓋得是真好,吸引了多少導(dǎo)演過來拍戲啊,我們呀真是趕上了好時候??!”,師傅一上車便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我們只是微笑著。

  車站終于到了,原定的行程被打亂,只能選擇最近時間段的車輛。此時已是正午時分,如果按現(xiàn)在的時間算的話,到家應(yīng)該在半夜,因為家離那里的縣城還有幾十里的路程,況且,晚上,去鄉(xiāng)下的車應(yīng)該很少。

  車站上,人聲鼎沸,擁擠的人群來來往往,我站在那里,惹來了無數(shù)人的目光和竊竊私語,我知道他們談?wù)摰膬?nèi)容,一定是關(guān)于我的服裝,他們一定在揣測著這樣一位女子是怎樣淪落到如此的境地,頭發(fā)雜亂不堪地貼敷在臉上,發(fā)膠上沾滿泥土。右腳的腳趾露在外面,整個腳麻木而冰涼。

  我無視他們的眼神,不屑他們的私語,挺直了腰身站在那里,有什么呢?好多年前我已經(jīng)受盡了世間冷眼,遍嘗了人間疾苦,此時,在我眼里,什么也不重要,那些或欣賞,或不屑乃至鄙夷的眼光,都無法將我打敗,從穿上盔甲的躲藏到敞開心胸地面對,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只是今天的我為何要以這樣的方式去試探人性的弱點,一道傷疤隱藏在心底,早已成為陳舊的疤痕,是什么樣想法使我有勇氣將傷疤裸露在外,任雨打風(fēng)吹,再嘗撕心裂肺的疼痛呢?我也很茫然,只是或許還有渴望吧,盡管這渴望微弱的如同漆黑夜晚最后一縷燭光,戰(zhàn)栗在寒風(fēng)中努力而堅強的燃燒,希望照亮心中那最深的渴望。

  盯著思梁跑來跑去的身影,看著別人對他嘲笑的眼神,心突然之間有些許疼痛,我無法感受他此刻的心情,一個從未經(jīng)受過磨難的人,突然置身于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需要多大的承受力。突然為自己的任性和魯莽而愧疚。

  他揮舞著雙臂開心地向我跑來,邊跑邊喊:“宇,我買到票了,我買到票了?!彼┻^長長的走廊,推開擁擠的人群奔跑。人群一陣喧鬧,大家嬉笑著,還有人吹起了長哨,那肆無忌憚的嘲笑聲,喧鬧聲充斥著耳膜。

  他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滿臉笑容地向人群揮手,大家歡呼著,此刻的他像一個明星,大家從鄙夷變成了歡呼,每個人臉上都布滿了笑容,這笑容帶著溫暖。

  此刻,他變得如此高大,身在困境似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安于困境而固步自封。他不是,他是可以扭轉(zhuǎn)局勢的強者,對,強者,似乎沒有什么樣的語言來形容此時的他,心理強大的人總是自帶光環(huán),走到哪里都可以照亮世界。

  他摟著我的肩膀,在大家的歡笑聲中向停車場走去。

  “請問你們是不是去演戲?”一個年輕人跑過來大聲地問。

  “請問你們?nèi)ツ睦锱膽???p>  “拍的什么戲啊?方便透露一下嗎?”大家擁在我們左右,像歡迎歸來的友人。

  他只是微笑著揮手,我們闊步而行,像行走T臺的模特一樣,穿著最時尚、最前沿的服裝,享受著人們熱烈的歡呼。

  終于坐上了車,一切平靜下來。

  “思梁,你好厲害!”

  “怎么了?受到長官的夸獎,我感覺無比的榮幸”。他緊緊摟著我的肩膀,我斜靠在他胸前。

  “你是個心理強大的人,這樣的環(huán)境你都可以自如應(yīng)對,是個地道的好演員”

  “其實,我也并不像你想的那樣,我也受過很多苦的,原來在國外,勤工儉學(xué),也有很多吃不上飯,遭人白眼的時候,所以,我也變得堅強了?!?p>  “這些你好像從來沒有對我說起過?!?p>  “你好像也從來沒有給過我機會啊,”他微笑著將頭靠在我頭上:“宇,每個人都經(jīng)歷過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磨難,磨難不可怕,重要的是看待磨難的態(tài)度,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難以逾越的坎兒,只是,人和人的認知是不同的,生活的環(huán)境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也就不同,不管別人做什么,怎么做,我們只做好自己就好,我希望以后的我們是幸福的,快樂的,嗯?你說呢?”

  我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靠著他。

  他輕撫著我的額頭,低聲細語:“我的宇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明天是幸福的,我也一直走在通往幸福的路上,那顆沉重的石頭也正從心中一點點搬離,我已經(jīng)從時光隧道的這一邊走到了另一邊,無盡的陽光就在盡頭閃耀,我暗暗告訴自己,不論這次行程的結(jié)果如何,都終將釋懷,開啟嶄新的生活。

  車子一路向北疾駛,窗外的風(fēng)景如同移動的油畫布一樣,深黃色、淺黃色、紫紅色、黃綠色還有鵝黃色的樹葉交錯在一起,鋪展著最絢爛的色彩。

  慢慢的,車子上到高速道,那些絢麗的色彩被空曠的田野替代,遠處村莊上成排的樹林像連綿起伏的山巒,籠罩著一片朦朧的色彩,我又想起了兒時坐在村西的麥場上看向遠方的情景,那個朦朧的遠方是所有夢想孕育的地方,對遠方的渴望填滿了所有童年的時光,此時身在遠方,而家鄉(xiāng)則成了心底對遠方的另一種渴望,那種鄉(xiāng)愁同樣如兒時的夢想一樣魂牽夢縈,那首刻骨的“八聲甘州-日暮望鄉(xiāng)愁”是怎樣銘刻在心底。

  憶前塵往事晃如煙,幾多夢無眠。嘆梧桐細雨,凋紅落葉,破壁慘園。最是人離物變,澀澀緒難牽。情起孩提事,悲滯心田。

  日暮獨臨溪畔,看霧云莽莽,愁上眉間。想華年逝遠,壯志碎流年。念鄉(xiāng)土,倚門南望,復(fù)幾回,蕭瑟夜涼天。

  這是我最初到師傅那里做學(xué)徒時寫的,記得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秋天,傍晚寒涼的風(fēng)吹著樹葉,而我陷入了一片迷茫,構(gòu)圖、雕刻遠沒有想的那般順利,想成為像小曼一樣的雕刻師,遙遠地可望而不可即,那份絕望和悲涼充斥著我,想起遙遠的家鄉(xiāng),不禁潸然淚下。幸好師傅讓我做管理,一起才慢慢好起來。

  車在飛馳,大腦也在飛速運轉(zhuǎn),一個個畫面在眼前閃現(xiàn)。閉上眼,在車子的輕微顛簸中不覺慢慢進入了夢境。

  我又看到了父親、母親,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見到他們了,這么多年,都迷戀在夢境里,因為只有在夢中,才可以和他們見上一面,只是來東陽后,他們似乎就消失了,無論白天的我對他們是多么想念,他們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夢中,而此時,我又看到了他們,我開心地跑過去。

  “爹--、娘---”

  他們緊緊地將我摟在懷里:“孩子,你還好嗎?”。父親眼里有閃爍的淚花。母親只是抱著我哭泣。

  “爹,你們?yōu)槭裁匆撸繛槭裁窗盐乙粋€人扔在這里?”眼淚不斷在臉上流淌。

  “孩子,你比爹厲害,爹相信你一定可以,你也要相信自己”。

  “爹,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只要你們陪著我”

  “看,我和你娘需要工作了,”爹拉著娘向老家的東屋走去。剛才還是曠野,頃刻間便來到了老家。娘穿上自己縫制的大褂,拿著鐵锨在大鍋里不斷地攪動,爹將一盆盆黃色的面粉倒進鍋里,又從缸里盛出來一桶水倒進去。頃刻白色的煙霧升騰起來。原來他們在熬糖稀。這一幕是兒時的我每晚都看到的情景,那時我總是趴在窗臺上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看著早上那一麻袋的糖稀被捆在自行車上,看著父親趔趄著推著它走過家門口那長長的巷子,看著母親跟在后面幫他推過村東頭那個高高的大堤,目送著爹的身影一點點走遠-----。

  “爹,我來幫你燒火吧”

  “不用,你快去睡覺,明天還要起早上學(xué)呢”

  “我能起的來”

  “鴻宇聽你爹的話,長大了不能和我們一樣干這出力氣的活兒”

  “只是,娘,我好冷,我能在這里烤一下火嗎”

  突然之間,他們都不見了,又剩下我一個人在孤獨的曠野,我無力地坐在地上哭泣:“為什么每次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我好冷,我好冷”

  “宇,你怎么了?”

  思梁推了我一下:“怎么了?是不是冷了?”

  我一下子醒來,天色已到傍晚,車里的溫度變得清冷起來,思梁從包裹里挑出幾件衣服讓我穿上。

  “北方的天氣真的很冷。我們下車后去買件大衣吧”

  “還有多久的路程?”

  “司機師傅說還有半個小時就到縣城了”

  “我們今天就在縣城住下吧,你太累了”

  “半小時還不算晚,我們還是回家吧”

  “等下車看情況吧,好不好?我只是擔(dān)心你,天太冷了,你的鞋子扛不住啊”

  “沒事,我可以的”

  “唉,真拿你沒辦法”他幫我把衣服裹好,輕聲嘆了口氣。

  車子轉(zhuǎn)過彎彎曲曲的街道,走走停停,終于在太陽下山的時候到達了車站。

  “到站啦!到站啦!大家快點拿好行李下車!”司機師傅停好車后,伸了伸疲憊的腰身,大聲喊道。

  人們紛紛起身,過道里擠滿了人和從座位下拉出來的包裹。我和思梁坐在最后面,看著大家忙碌著。外面慢慢暗下來,昏黃的夜燈照著站臺旁零散的攤位。

  “火燒、牛奶,米糊,都是熱的啊,有需要的快來買??!”

  “面包,面包,意大利純正面包,好吃不貴,不吃后悔嘍!”

  “礦泉水、礦泉水,熱茶,熱茶!”

  小販們盡情地吆喝著,迎接著每一輛車的到來,簡單的人間煙火氣是這里的一道風(fēng)景,也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熱愛,這煙火里的熱情,這熱情里的溫暖,撫慰著每一個人。

  背上我們的包裹,站在車前,環(huán)顧四周,灰暗的燈光照著大院里的車輛。

  十年了,時間快速地流逝,在每一個不經(jīng)意的剎那,十年前那個稚嫩無助的女子,那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人,此刻又一次站在這里,一切都如從前一樣,??康能囕v,高大的圍墻,破舊的攤位,就連昏黃的夜燈也是原來的模樣,只是我卻不是原來的我了。

  我們?nèi)チ烁浇牡胤匠酝盹垼M管還是看到人們厭棄的目光,盡管還是被人遠遠地逃離,盡管這個世界依然無法容納一個乞丐。我們還是在一個偏僻的攤位下坐下來,沒等老板詢問,便將錢放到桌面。

  “二位,想吃點什么?”,店小二那剛剛冷漠的臉在看到老人頭的那一刻變得心花怒放。

  “來兩碗你們店里的招牌面和兩份小菜,一熱一涼,一葷一素”。他沉穩(wěn)的樣子讓人感到,即使是一個乞丐,也要不卑不亢,沉穩(wěn)大氣,我為他的氣質(zhì)所折服。

  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回家的車輛,想要回家可能就要找那種拉私活的三輪車,此時在這里住一晚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我的心似乎早就飛到了幾十里外的家,回到了那個爹娘生活過的小樓,那里有他們的身影,還有那個飄滿花香的庭院,如今是什么樣子呢?思梁似乎懂得我的心思,吃完飯便向這里的人們打聽回家的車輛,非常幸運的是,他很快找到了一輛,盡管是三輪車,但能夠回家就好,跟工具似乎沒有關(guān)系。

  深冬的天氣,天一黑下來,陰冷的風(fēng)便肆虐開來,身上的衣服單薄的如同夏日的長衫,不耐風(fēng)寒。思梁,這個從小在南方長大的人,對這種寒冷敏感的很,在車上不到半小時,便已經(jīng)凍得牙齒嘚嘚地響。我的腳也凍的僵硬無比,麻木的像打了麻藥,只能在車上來回的抬起放下來緩解,包裹里的衣服幾乎被我們?nèi)颗谏砩希溥€是任性地在我們周圍旋轉(zhuǎn)。

  風(fēng)吹動裹在三輪棚子外面的帆布,整個車廂仿佛置身在冰冷的野外。外面一片漆黑,只有三輪的機器聲在這黑夜里蔓延。

  “師傅,現(xiàn)在走到那里啦?”我掀開前面那個方形的小口,用家鄉(xiāng)話詢問他。

  “還有大概三四里路吧”他大聲地說。

  “宇,我想我們還是在這里下來跑一跑吧,這樣太冷了,會凍出毛病的”。他似乎無法控制牙齒的舞動,連說話也仿佛要費好一番力氣。

  思梁說的對,此時下車跑一跑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告別了司機師傅,跳下車開始在路上奔跑,此時,整個身體都已變得僵硬,感覺每一條血管都蜷縮在一起,除了呼出的蒸汽還帶著些許熱量外,世界一片冰涼。

  “跑起來,宇,跑起來”,思梁拉著我,將包裹背起來,甩向身后。

  黑夜,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公路上寥寥無幾的車輛。我們在公路下面的小道上奔跑,低洼不平的路面硌著腳下殘破不堪的鞋子,凄冷的風(fēng)吹著臉,像刀割一樣疼痛。

  奔跑吧,讓大腦的多巴胺急速地分泌,快樂逐漸充盈起來,世界是美好的,與寒冷無關(guān),與衣服無關(guān),與時空無關(guān)----。

  “啊哈---!啊哈----!”,我用手捂在嘴巴上,仰起頭大聲的呼喊!

  “喔噢----!”他也拉長了聲音,用盡胸腔內(nèi)所有的力氣,將肺活量發(fā)揮到及至。

  在寒冷在夜,在寂靜的夜,在空曠無人的夜晚,我們自由地呼吸,大聲地呼喊,發(fā)泄著最真的情緒。

  趁著車輛的燈光,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路口,那個曾經(jīng)很多小伙伴們一起學(xué)習(xí)的校園,想起了一起去食堂抬飯、領(lǐng)饅頭,吃咸菜,睡大通鋪的情景,它是怎樣深刻的印在腦海里,無論深處何方,無論歲月如何流轉(zhuǎn),總有些記憶永遠無法抹去。

  拐過彎,一路向西,就會走過那片寬廣的麥田,走到那個熟悉的街道,就會見到那個夢中的庭院。

  “思梁,就快到了,過了這個村莊就到家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經(jīng)過了這么久的路途,一聽到將要到家的消息,思梁開心的大叫起來,只是,家會是什么樣子呢?我的心依然不能平靜。

墨騰123

人生有無數(shù)個旅程,總有一個旅程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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