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迷宮般的密林里卡塞一個人走著，身邊是半身高的灌木和綿延到看不著邊際的林木，這些天然的綠色屏障將他的身影遮擋。
他沒有絲毫警惕，一步一步慢慢前行，槍械背在背后，雙手松松散散垂在身邊，如果可以說不定他還會插兜。
讓人懷疑他槍的保險開了沒。
這樣的姿勢絕不是出于對實力的自信，而是對危險的蔑視，因為他偶爾用手指來挖鼻子。身體肌肉也很放松，沒有一點應(yīng)對突如其來的危險、轉(zhuǎn)身后退拔槍就射的意思。隨意程度類似普通人走在自家走廊里，手上拿著手機滑動，眼睛盯著手機不看路，隨意踢開房門走進去，不用擔(dān)心門后突然鉆出來黑衣黑褲黑頭套的危險人物拿槍抵著他一樣。
不過普通人不擔(dān)心是因為對房子的熟悉和不可能出現(xiàn)意外的認知，哪家良民的房子里會出現(xiàn)持槍的黑衣人？！
而卡塞則是……莫名的信任？
絲毫不在意這是時刻有可能蹦出來敵人的危險地點，反而有種來度假的感覺，似乎這塊森林對他來說還是那個美麗的落日森林，清新的空氣和隱約可見的動物，每次昏黃太陽落下時橘紅的光會在森林的天空照成瑰麗的顏色，周圍是歡聲笑語，夜晚共賞星月。
這樣的底氣到底來自哪里呢？
“真是的，什么累活都讓我來干?！笨ㄈг拐f：“不知道我還有任務(wù)么？就會使喚人。”
“大人物了不起么？大人物了不起么。大人物了不起么！”
他低聲說，重復(fù)了三次，語氣變幻，聲音里含著的某種情緒越來越重，像是不斷增加的某種東西，日積月累后終于突破束縛它的東西將要咆哮世界。
他一腳踢開面前的石塊，石塊在空中飛出完美的曲線，越過灌木穿過樹林，沿途沒有任何障礙，最后落地、翻滾、停下。
卡塞把它踢到很遠的地方，然后駐足觀望，眼睛亮起來，像是午時的陽光，璀璨的金色搖晃不定，猶如風(fēng)吹動燭火。真是好腳法，這樣的好腳法不去踢足球真是可惜了，如果某一天不干屠龍這么高危險的工作，就該去綠茵場上踢足球，說不定還能捧回來獎杯順便還清欠下的錢。
“踢得真遠，真和我自己一樣?！笨ㄈf：“嗨石頭，你痛么？你有什么想說的么？會想抱怨些什么么？”
也不知道石頭會不會回應(yīng)，自顧自開始說起來。
“有么？沒有么？”
石頭怎么會有？你想讓它開竅思考么？但是石頭開竅是會蹦出來猴子的。蹦出來的猴子想不想思考你的問題真是個問題。
“你也是被逼無奈的對不對？”
什么被逼無奈？石頭么？人家與世無爭誰會逼迫它呢？再說一塊石頭又能做什么？用來墊腳么？還是墊桌腳？
“你也不想的對不對？”
想什么？想自己不被踢么？反正石頭也沒有感覺不是么？沒感覺的事其實就無所謂吧。有什么所謂呢？
“你沒有辦法對不對？”
有辦法也動不起來吧。有辦法也沒用吧。有辦法也沒法對抗人類吧。
只能被隨便踢開，理由是很隨意的東西，沒有也好，本就不需要的。
“你……只能這樣的對不對？”
卡塞不再說話了，他靜靜站著，周圍有風(fēng)卷起，空氣開始無序流動，細微微的，輕柔的風(fēng)吹動草木，沙沙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好像當(dāng)年漢軍圍著最后的楚軍高唱楚歌那樣，聲音里盡是悲壯。
一個無形的領(lǐng)域張開了，以卡塞為中心周圍球形領(lǐng)域內(nèi)所有的風(fēng)都被他掌握，他對這些風(fēng)下令，這些空氣流動產(chǎn)生的湍流沿著看不見的軌道匯向一個方向、漸漸增強，好似小溪入河，大河匯海，一縷縷微風(fēng)湊近了融合起來，向著一個方向運動，速度漸高。
巨大的噪聲猶如巨獸低吼，在樹林里爆開。高速流動的風(fēng)形成了巨大的渦流，渦流里空氣變得像是固體一樣堅硬，威力足以打碎人的骨骼。
刺耳的聲音就是風(fēng)互相摩擦發(fā)出的。這是難得的巨響，一般的風(fēng)無法發(fā)出這樣的聲音，常見的地方是美國，那里是龍卷風(fēng)之鄉(xiāng)，龍卷風(fēng)降臨時你聽到的就是這樣天災(zāi)的聲音，像是死神憤怒的吼聲。
卡塞身邊的樹木早就斷開了，堅硬的風(fēng)輕易切開多年長成的樹木，像是刀子切開豆腐，細碎的木屑被卷著飛上天，這種細小的東西在甩出后也可以擁有刺穿人體的巨大動能。草木齊根截斷，就連地面都削去了一層。
領(lǐng)域內(nèi)，草皮木屑泥土在空中構(gòu)成層層嚴(yán)密的防護層，一個巨大的由風(fēng)形成的球固定在那，顏色是雜亂的，透過層層疊疊的風(fēng)流隱約可以看到一雙熔巖般的瞳孔，那眼睛里流淌著赤金的光恍若神明，猙獰的面目卻又像是惡鬼。
巨響只持續(xù)了一瞬，風(fēng)速漸漸降低，風(fēng)球散開，領(lǐng)域的威能下降，風(fēng)里夾雜的土石碎塊向四周射出，哪怕只維持了一瞬間，這附近的場地也像是被火箭彈轟擊過。
“可惡。”卡塞怕了拍腦袋，臉色刷白如紙，瞳孔里的赤金色像是火焰般劇烈晃動，最后慢慢隱退：“怎么又失控了？！”
最后是他強行恢復(fù)心神解除了言靈，不然風(fēng)球還會擴大，無聊破壞力還是范圍都會增大，造成的動靜會更大，類似夜空里綻放的煙花，對他這個梁上君子實在算不上友好。
他去的地方不能告訴任何人，他要做的事也不能對自己的兄弟說。哪怕他們之間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感情變得那樣深，借錢不還也不是什么大事，彼此可以同穿一條內(nèi)褲也不能說。
這是原則問題和立場問題。說了就得抉擇，人生的抉擇，選擇背叛前半段人生或是重選后半段人生。但驕傲的混血種怎么會愿意否認自己？
這也是他選擇分開的原因。
“呼，好了?！?p> 卡塞吐出一口氣，又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臉色已經(jīng)紅潤起來。短時間卡塞就恢復(fù)了，龍血賦予了混血種超強的恢復(fù)力，在他身上這種恢復(fù)力似乎加強了，強到讓人心驚。
卡塞重新行動了，去往目的地，他沒看狼藉的地面，但繞開了那塊石頭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