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學期,朱珠基本都住校,很少回她那沒人氣的家。從大字報事件后,媽媽就在小姨家長住,爸爸也不知道整天都忙什么。
她偶爾會給父母打電話要生活費,爸爸一直都說沒錢,可媽媽說飯店已經(jīng)被他出兌了,錢呢?是給于澤元了嗎?
現(xiàn)在她的生活費都是媽媽給,但很少,只夠簡單的一日三餐。
每次要錢時,媽媽就會說:“我可沒錢養(yǎng)活你,你省著點花吧?!笨伤约旱拿瓢?,化妝品,各式的衣服,一點兒也沒見少買。
這個學期,她學會了省錢,買個文具都要把吃飯的錢省下來。她終于體會到殷子惟所說的拮據(jù)的生活了。
除了生活費變少了,朱珠覺得自己這半個學期過得不錯。聽不到父母的爭吵,跟喬可一和好如初了,偶爾還能去南聯(lián)大學找殷子惟。
他被學校選送到一家知名的公司實習,朱珠很替他開心。
她感覺一切剛步入正軌,把時間精力都花在學習上,期末竟然考了全年級第三名。
殷子惟說要獎勵她,送她一輛自行車,她滿心期待。
想起了他第一次一起騎車的日子,和苦苦的黑咖啡。
那天和伙伴們?nèi)ネ暧螒驈d,朱珠沒有回家,而是又折回地下商場,找了間電話亭,給殷子惟的宿舍打了電話。
“子惟哥,你現(xiàn)在能出來嗎?”旁邊還有人排隊,她壓低聲音說。
“你現(xiàn)在在哪,這么吵?”殷子惟聽到電話里嘈雜的環(huán)境音,有點兒擔心。
“我在地下商場”她答。
“好,你去二層的KFC等我!”殷子惟雖然晚上有約,但他沒有遲疑就選擇去找朱珠。
掛了電話,朱珠直接去KFC,找了個安靜靠窗的空位坐下。
喬可一總說自己有話憋著,和誰都不說。但他錯了,自己的心事,只和殷子惟說。
朱珠的數(shù)學成績相比語文一直略差,上了初中,又增加了物理化學,更是覺得力不從心。所以她也像其他同學那樣,去校外補習班補課,殷子惟正是她補習班的助教老師。
補習班里的女同學都很喜歡這個助教,有事沒事都愿意圍在他身邊。有的裝作請教學習問題,有的直接打聽他有沒有女朋友,八卦他喜歡什么類型的女生。
朱珠在補習班,也是喜歡一個人待著。她剛開始對這個受歡迎的助教老師沒有什么特別的印象。
接到電話的殷子惟急匆匆跑出宿舍,本來要打車,但想到助學金要下個月才能發(fā),又折回了宿舍,問室友借了自行車。
殷子惟汗流浹背,雖然很累很急,但他還是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點了杯咖啡,再平靜的走到朱珠面前。
“說說吧,成績不理想?”他把咖啡放到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看到她頭上的傷,皺起了眉。
朱珠察覺到殷子惟看到自己頭上傷痕的不悅,趕緊歪過頭用手把劉海往受傷的地方撇了撇。
“別擋了,我都看見了?!彼悬c兒心疼。
“沒過普高線。主要是語文沒考好,其他比三模低一點吧。”朱珠岔開話題。
“最有把握的沒考好?”他也有點詫異。
“嗯,其實考試的時候就知道要考砸了?!彼俑薪患?。
“怎么?”他把胳膊架在桌子上,雙手交叉,在等她說。
“就……我爸我媽,”她猶豫了一下,接著說:“考前晚上又吵架了……”她看似很平靜。
“你怎么不和我說呢?”殷子惟替朱珠覺得可惜。
女兒這么重要的時刻,做父母的的不僅不關(guān)心,還影響她考前休息和情緒,他覺得很無奈。
“說了也改變不了什么。”朱珠抿了一口咖啡。依然沒有加奶和糖,真苦。
“還有,你這……”他把胳膊從桌上挪了下來,身體前傾把她的劉海輕輕撥開,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真想一把抱住朱珠,讓她在自己的懷里放肆的大哭,讓她把所受的委屈統(tǒng)統(tǒng)倒空。
朱珠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這我自己砸的”。
“你自己砸的?”殷子惟瞪了瞪眼睛,不敢相信。
他想過是朱珠父母動手時誤傷到她,想過是她不小心撞到,甚至想過是她父母因為成績打了她。但根本沒想到她竟然把自己砸傷!
“嗯,今天他們是因為我的成績打起來了,自己動手總好過他們動手。”她冷靜地說,像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真是個傻孩子!很疼吧?”殷子惟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疼惜地問。這個女孩兒,總是這么倔。
“還好,還好!我頭硬。”朱珠見他眉頭緊鎖,趕緊說笑著緩解氣氛。
她覺得自己和殷子惟在一起時,就會變得很開朗,因為她想讓他開心。
“你的分數(shù)普高上不了,我給你推薦幾所民辦,你和父母商量下吧?!币笞游﹩柖紱]問,就斷定朱珠不會復讀或者借讀。
“他們不會管的,你幫我選就行?!彼牟辉谘傻卮鸬?。
“這么大的事都讓我決定?”他問。
朱珠使勁點頭,又抿了一小口咖啡。
“那我先找?guī)姿容^好的民辦,等休息時帶你去學??纯础!币笞游┱f道,他見朱珠情緒不高,想逗她開心:“今天我騎車了,帶你兜風去?”
“好呀,我還沒被載過呢。”朱珠想,之前喬可一要載她回家,她都拒絕了,因為總感覺會摔下來。但如果是殷子惟,她就很安心。
她放下手中的咖啡,起身準備離開。
“不喝了?”殷子惟看了看沒喝幾口的咖啡,覺得有點浪費,這是他一天的飯錢。
“嗯,不喝了?!敝熘閿[擺手,她實在喝不下不加糖和奶的咖啡。可是每次他總是問都沒問,就給自己點了這個。
殷子惟載著朱珠,在小廣場上兜圈,她側(cè)身坐著,輕輕的扶著車座。
夏夜的風,懶洋洋的輕撫著朱珠的裙擺。
突然一只小狗從車前穿過,殷子惟急停了一下,朱珠被晃到了他的后背上。
“抓緊!”他拉過朱珠的左手,扶在了自己的腰間。
殷子惟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的味道,朱珠感到臉發(fā)燙,心里像鉆進了只小松鼠,癢癢的。她把右手也輕輕的扶在了他的腰間。
正在騎車的殷子惟,嘴角微微上揚。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女孩,只是她還太小,16歲懵懂美好的年紀。
他希望自己可以給她更多,而不只是一杯咖啡。
他摸索著把褲兜里不停在震動的傳呼機電池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