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懸崖邊也面不改色的他,這時眉眼間竟流出些許的內疚,無措。
他何時哄過人,地位臨于雪山之巔,眾人匍匐于山腳,一抬頭便是恩賜。又怎么會有走到這種地步的時候。
僅有的少許經(jīng)驗,也是出自懷中的女孩。
他嘆了口氣,攔腰將江言枳抱了起來。
幻境里面四季如春,江言枳穿的也是晚上睡覺時的睡衣。
這是一個弊端,進來前穿的是什么衣服,到了還是原來的那一身。
因為這件事,她還小鬧了幾次脾氣。
別無他法,最后的解決方案就是,他用法力幻化出她心意的衣服,供她挑選。
手撫在腿彎處,即使隔了一層,好像也能感受到那溫潤的觸感。
絲綢質感的睡衣,表面微涼。
隨著步伐搖擺,一步一步,擦在他的心尖,引起了旖旎的悸動。
步履緩慢,走向亭子。
到了之后,擔心石凳的堅硬,冰涼,他并沒有把江言枳放了來。
調整好一個舒適的角度,直接將她抱在懷里。
感受到自己換了位置。
江言枳順勢摟住了他的脖頸,像個撒嬌的小貓一樣,粘糊地蹭了蹭。
也并沒有想下來的打算,仿佛只是一件平常的事。
她安靜地坐在他的懷里,像是決定了什么。
頭靠在他的脖頸處,嘴唇貼在他的耳側,呢喃自語。
“你是不是都知道,什么都知道?!?p> 聲音很小,但全都灌入了慕辭寒的耳朵里。
毫無厘頭,天馬行空,好像只是隨便想起了什么,脫口而出。
語氣不平不淡,讓人感受不到她現(xiàn)在的心情。
聽聞此言,慕辭寒微怔。
江言枳這個姿勢正好把臉放在了他的視覺盲區(qū)。
他絲毫看不清她現(xiàn)在的表情。
江言枳身處的原生環(huán)境,造就了她警覺,敏銳的性格。
即使他陪伴多年也還是留有遺根。
這個問題,她不止一次地過問。
每當他打算開口時,又緊急地捂住他的嘴,搖著頭說,不聽。
慕辭寒想著,將她從懷里,柔緩地抱了出來,雙手扶住她的肩膀,以防她不小心摔倒。
眼尾細翹,眼底柔光,說出來的話,沾染了三月的風,六月的花香,繾綣和暖。
“言言,你認真地回答我,你想知道嗎,你要是想,我都告訴你?!?p> 話雖柔和,但莫名的堅決,令人信服。
話到于此,江言枳眼眸低垂,看樣子有點莫明地退縮了。
慕辭寒身上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太多未知。
小時候如神降臨,照耀了她荒蕪悲涼的世界。
從小到現(xiàn)在的陪伴。
她長大了,他還如以前一樣。
永遠氣定神閑,胸如沉淵,不動于色。
真正到可以去挖掘的時候,鑰匙就在手中。
她后退了。
門后的世界,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樣,擁有著讓你無法琢磨的未知性。
一向果斷的她,開始畏手畏腳,門開了,萬一結果無法估量,她會承受不起。
良久,她看著慕辭寒的眼睛,從里面清晰的看見自己的倒影。
里面的女孩,輕啟朱唇:“不用了,我一點也不好奇?!?p> 進一步很容易,以前江言枳萬劫不復也不怕,現(xiàn)在她退縮了。
這個問題在她這里就是是個死命題,不想再糾結這些徒增的煩惱,她直接轉了個話題。
“你這次回來,下次回來又是什么時候。”
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慕辭寒一向行影無蹤,幻境的開啟也是由他控制。
說來可笑,慕辭寒第一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還很小。
那段時間父親剛剛去世,母親陷入到悲痛中無法自拔。
家里的鍋灶落滿了灰塵,黑暗又潮濕的角落,蜘蛛已經(jīng)開始結網(wǎng)。
一圈又一圈,像個吸血的亡魂,每一圈都在榨取這個家的生命力。
母親眉宇間盡數(shù)寫滿蒼涼。
有一天,她鼓起勇氣,因為緊張,小手反復揉搓,走到門口時都有了紅痕。
那時太小,餓了幾天,實在受不了,就想著要去敲門,喊媽媽做飯。
哆哆嗦嗦地敲了好幾下,門內的人并沒有應答。
自己餓扁的肚子,連最后的慘叫的發(fā)不出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推門而入。
里面的情況,江言枳現(xiàn)在還記得,廚房里的刀就擺在母親的面前。
那一刻她還有點開心,母親是不是要做飯了。
但是周圍沒有任何食材,而且做飯也應該在廚房。
但那一刻她全然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這么多,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心里想的都是我不用挨餓了。
太過于開心,像個小炮仗一樣,急沖沖地就跑到了母親的身邊。
低著小腦袋,手揉著小肚子,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媽媽,我餓了?!?p> 良久,沒有聽到任何答復。
她抬起頭來,眼睛直直撞上了母親的目光。
凌厲的直逼她后退了幾步。
她一直害怕鄰居家的大黃狗,大黃狗每次看見她叫的都格外兇殘,就連眼睛都很兇,棕色的眼睛死死的瞪著她。
好想……,要咬死她。
幸運的是,鄰居搬家了,大黃狗也走了,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這種眼神了。
今天,她在母親身上又看見了。
只見母親從床上坐起,手伸著說,要抱她。
說出來的話是冷的。
她又后退了一步。
退著退著,沒有了退路。
她慌張的打開大門,跑了出去。
跑的很快,能聽得見耳邊刮過的風聲,震耳欲聾的心跳。
這場突如其來的逃亡,沒有目的地,跑到她覺得安全了,或是沒有力氣了。
就停止。
四周沒有熟悉的建筑物,她也無空關暇,找了個花壇邊,就坐下休息。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的汗?jié)n打濕了頭發(fā),流到了臉頰,脖頸。
周圍一點風也沒有,炎熱無比。連樹上的蟬都抵不住燥熱,開始扯著嗓子哀鳴。
尖銳刺耳,讓她忍不住捂上了耳朵,蜷縮起身體。
不明白蟬為什么叫的如此凄涼的她,也在思考著,母親是怎么了。
以前的事她都不記的了,但是母親對她很好,這是不可否認的。
有時候她調皮,父親打她的時候,母親都會在一旁勸阻父親,還會悄悄拿糖出來,哄她開心。
她想,母親最好!
可是,現(xiàn)在又是為什么呢?
母親,想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