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的過程中是無法比擬的輕松感,云之帆能感覺到自己在下墜,漆黑亢長的通道中,四周有如紙屑碎片般的火焰流蘇在飛舞。
這一刻的感覺令他在恍惚間回想起了,當時在飛船中下墜的情形。
他能看到飛船尾部噴射的火焰很絢爛,在進入大氣層窒息的感官令他渾身汗毛炸立,那是雞皮疙瘩在凸起,心跳在加劇跳躍,而半開半合的目光則望向了星球的背面。
其實那時候他確定自己是看到了,在無數(shù)個夢境中,在這十年茶余飯后發(fā)怔時回憶起當時的那一刻。
他看到有一團巨大的黑暗,猶如永久沉淪的黑暗籠罩在星球的背后,起初他覺得自己看到了黑洞,起初他覺得自己是產(chǎn)生了幻覺,但現(xiàn)在看來,那極有可能是真的。
順天塔樓頂?shù)谋诋嫎O其隱蔽,似乎就連曾經(jīng)鎮(zhèn)守在這里的四大神將也未曾發(fā)現(xiàn),那天頂上的秘密原來這么撲朔迷離。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秘密。
他下墜、下墜,瘋狂且無休止的下墜,直直墜落了許久,近乎生出錯覺,身體才在驟然間停止了墜感。
失重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找回,所以他轉(zhuǎn)動腦袋看向四周,入眼是一片熾熱的紅色墻壁,呈環(huán)形,他還看到了火焰,就在背上,緩緩燃燒著。
這里的氣流是仿佛是真空的,令身體懸浮在半空中,但是體內(nèi)那莫名的感知在告訴他,這里是有空氣流通的,不過是濃郁的靈氣。
還有藥味,濃重的仿佛走入中藥店,交雜、交織、重疊的古怪中藥味,這一點令他蹙眉,畢竟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中藥,因為太苦了,苦到要用糖果去找回味蕾的知覺。
燈籠從上方的通道逐漸漂下來,處在這種特殊環(huán)境下的云之帆無法動彈,猶如宇宙中的活化石,好在燈籠已經(jīng)推著他的背部向上漂浮。
“等等。”云之帆出聲制止。
他看到腳下火苗中有一團紅色光芒正在漂移,光芒很亮,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光芒似乎也被他吸引,飛快地朝他飛了過來,而后被他伸手接住。
他仔細地打量手掌中的這團光芒,那是一顆渾圓的珠子,晶瑩而溫潤,仿佛糅合了某種能量,從他握著這顆珠子開始,體內(nèi)的狂暴靈力趨**復,緩緩向著四肢百骸有規(guī)律的流動。
那猶如大江平穩(wěn)流淌的感覺令他感覺到舒暢,穴道被逐漸沖散開不在堵塞,而后最終回歸到丹田匯聚、旋轉(zhuǎn),猶如一團新生成的白色風暴。
這卷風暴旋轉(zhuǎn)的速度在逐漸加劇,如同龍卷風,吸收著從外鉆進的濃郁靈氣,在眨眼間凝聚成一團白色的圓形物體,看上去像顆珍珠,渾然天成,毫無瑕疵。
云之帆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觀測的環(huán)境,這是自己的丹田,他在看自己身體內(nèi)里的世界。
就這樣,他平靜地觀測著自己的身體,感受著澎湃如洶涌波濤的靈力鉆入體內(nèi),直到風暴拓展成更為狂暴的颶風,在瞬息間被珠子如長鯨吸水般盡數(shù)吸收。
風暴停止了。
珠子璀璨奪目,如夜空中的辰星在閃耀,緊接著他聽到了一聲心跳聲,很微弱,仿佛生命的第一次開啟,那般清晰的傳入他的耳畔。
是珠子。
丹田的珠子在震動,傳出微弱的心跳。
他的腦海中忽然閃現(xiàn)過那碎片般的記憶,順天塔頂樓的書籍大多被他翻閱了個遍,雖然是無心之失,可超凡的記憶力令他記住了所有的內(nèi)容,并且在此刻卻在造就他。
諸多功法在腦海中轉(zhuǎn)換,秉承著天地間自然的律動和規(guī)則,云之帆竟在冥冥之中開始修煉,而后是飛快地進入了修道者的第一層境界。
筑基期。
這個階段是鞏固自身修煉基礎的階段,根據(jù)秘籍上的記載,修道者拓展的血肉、骨骼、經(jīng)脈越廣闊,則修煉吸納的靈氣則越多,對于修煉更是事半功倍。
可云之帆和常人卻是不同的,在合肥舊城那晚,開天陣吸收的怨靈和血靈已然在冥冥之中改造了他的體質(zhì)。
再加之神秘的靈鼎特質(zhì),他的身體儼然成了一尊最為適合吸納天地靈氣的器皿。
所以在眨眼間,筑基初期、中期、后期,幾乎飛速跳躍而過,丹田的珍珠赫然進入了化丹期,而且隨著靈氣的涌入,他的靈力修為已然進階至化丹后期。
這種匪夷所思的機遇讓他碰上了,但他渾然不知,只是沉浸在這種莫名舒暢的感覺中,貪婪的吸收著周遭的靈氣。
燈籠看著他如火焰般燃燒的身軀,在空中登時歡悅地轉(zhuǎn)起了愛的魔力,它歡呼鼓舞,似乎極為興奮,而云之帆周身的靈氣也有許多鉆入了燈籠之中。
這兩者都在發(fā)生質(zhì)的改變。
許久……
“呼?!痹浦鲁鲆豢跐釟?,睜開了明亮如星辰的眸子。
他的身體在這段期間被改造,體內(nèi)五臟六腑的毒素和雜物盡數(shù)排除,黏膩的膠質(zhì)物如惡心的泥巴涂抹在身上。
他伸手輕輕一刮,手臂上的黏物被刮開一角,露出白皙如凝脂的肌膚。
他喚醒還在旋轉(zhuǎn)的燈籠,那種莫名的感知讓他察覺到,燈籠已然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騰挪著身體踩在球形的墻壁上,左右反復踩踏飛躍,抱著燈籠鉆出這個古怪的球體。
等落了地,他終于知道自己身處在一個怎樣的環(huán)境。
這是一處幽暗的山洞,四周有隱隱水聲,聽起來像小溪,四周的墻壁是凹凸不平礁石,滴著水珠,似乎很潮濕。
無數(shù)道燭火在墻壁四周搖曳,而他剛剛爬出的則是一個巨大的赤紅色圓爐,看起來像鼎,左右翹立著兩耳,底下立三足,符合化三清的寓意。
這是個藥鼎,云之帆確認之后環(huán)視四周,旋即抬頭看向上方。
漆黑亢長的通道還在,那天花板上的壁畫猶如近在眼前,這一點令他驚疑,如此亢長的高度,這面壁畫似乎能直達人的眼前。
他凝視著畫中的男子,那是名青年,留著長至腰際的頭發(fā),面容白若羊脂,不過畫中的他不曾微笑,和在合肥舊城不同,他的神情透著凝重,如臨大敵。
“你是誰?”云之帆自言自語。
境界的突然轉(zhuǎn)變令他身上多出了幾分飄渺出塵的味道,他感覺到當自己凝視壁畫時,體內(nèi)的那團黑氣顯得蠢蠢欲動,似乎非常貪婪、非常興奮。
那種感覺就好像,黑氣……想要吞了那青年。
他不愿在看,那種詭異的感覺在隱約間影響他的神智。
“燈籠,我們是在第七層嗎?”云之帆問。
“是……”極其驚愕的一幕,空氣有人開口應答,嗓音嬌柔如小女孩。
云之帆驚訝地看向燈籠,忽然發(fā)覺這燈籠中泛現(xiàn)著一道影子,借著柔和的白光,這道影子好似一只動物,有著耳朵和尾巴。
“你會……說話?”云之帆驚訝地問。
“我吸收了好多好多的靈力,這次終于突破了化形的瓶頸?!睙艋\歡躍地轉(zhuǎn)了一圈,旋即湊近云之帆,認真地說,“謝謝你?!?p> “那你出來讓我看看,你化成什么樣了。”云之帆興致勃勃地說。
燈籠沉默了片刻,隨即蹦出兩個字。
“不要?!?p> 這話語極其任性且驕傲,令云之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哎呀,現(xiàn)在你應該先去打開順天塔的機關,你不是答應了四大神將要放他們出塔的嗎?”燈籠說。
云之帆這才想起來琴塞的話,看來這份好奇只能留在以后了,現(xiàn)在要做的是打開順天塔。
“那機關在哪?”云之帆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睙艋\語調(diào)俏皮地說。
“你不知道?”云之帆反問。
“我應該知道?”燈籠反問。
“你都能把我?guī)У竭@,你不知道?”云之帆再問。
“我最多只到過這,我怎么知道?”燈籠被問的有些煩了,飄到角落不理他。
“唉,原本人和動物的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痹浦珖@氣說。
“我和你哪里一樣了?”燈籠聽出話里的別扭意味。
“我和你呀?!痹浦逯鼞醒笱蟮卣f,“都是復讀機。”
“哈?復讀機是什么?”燈籠好奇地湊近問。
“我要是回答你了,那就無休止的復讀下去了,找開關吧?!痹浦辉诙嗾f。
四周的巖壁很暗,燭火雖多但也很微弱,通道上方也不曾改變,云之帆四下巡視探索,卻未曾找出某種形似機關的設置。
這就是一處黑洞,除了一個巨大的藥鼎和頭頂上方的通道,其他什么都沒有。
“我以前就一直呆在順天塔,聽過關于第七層的傳說?!睙艋\似回憶般地說著,轉(zhuǎn)而語調(diào)透著無趣,“可真到了第七層,才發(fā)覺這里還不如第六層呢。”
“你這話什么意思?”云之帆疑惑地問。
“原本這個藥鼎是在第六層,第七層只是一個空蕩的山洞?!睙艋\認真的說,“只是這次帶你來,這藥鼎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在這了,而且其中的靈氣沒想到如此濃郁。”
“你這話中的意思好像在說,有人刻意把藥鼎弄到這的?!痹浦v足凝眸說。
“我覺得是某個人,今夜我出門前,四大神將在喝酒吹牛,沒有注意到一件事。”燈籠語調(diào)中透著激動,飛到云之帆近前晃悠。
“什么事?”云之帆隨口問。
“其實在你之前已經(jīng)有人進塔,那人……還讓我?guī)氵M塔。”燈籠猶豫地說,“你不會生氣吧?”
啪。
云之帆的腳停在原地,旋即緩緩回身看向燈籠,眸子驚疑不定地盯著它,問。
“是誰?”
燈籠轉(zhuǎn)了一圈,飛到上方的通道前拱了拱,說。
“就是他?!?p> 明亮的眸子轉(zhuǎn)而望向通道,注視著那已然不在變化的壁畫,盯住了那一身漆黑素袍的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