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對您的人生滿意嗎?”電視訪談節(jié)目上主持人問七十多歲的老戲骨。
“不滿意又怎樣?!?p> 好多人看了這個回答都道出了自己的看不慣。說老戲骨就是在裝深沉,明明這么成功了還說的好像不滿意似的。
“你對你人生滿意嗎?”阿姨轉(zhuǎn)過頭來問我。
“我才二十多有什么滿意不滿意的?!蔽移沉怂谎?。
“讓你裝深沉你都不會裝?!卑⒁桃财沉宋乙幌隆?p> “我把火車票買好了,明天一早?!?p> 她已經(jīng)默認了我要帶辦仨兒回BJ的想法了,自然也就沒有再多說些什么。
“辦仨兒呢。”
“也買了?!?p> “你可給我注意著點啊,別被辦仨兒給整了?!?p> 我都不想回答她。到現(xiàn)在了,她還在擔(dān)心我會被辦仨兒給忽悠。
“我有分寸?!?p> “天天都說自己有分寸。我都活了五十年了,不比你清楚啊?!彼牧伺淖约旱男馗?,“你以為社會好混啊。以為跟個乞丐去大城市就能闖出一片天是怎么著?!?p> 我很無語。
“你別讓我哪天去了BJ,看見你在商場門口要飯啊。”她沒完了,“你到時候千萬別說我是你姨。沒準我還得給你投那么個幾塊錢?!?p> “辦仨兒回去是為了要飯去嗎?”我看著她問到。
“那必然啊?!?p> “他是為了去看看自己以前生活的城市?!?p> “別扯了,他在這里不比那兒好嗎?!卑⒁淌殖爸S的說,“在村里偶爾還有個被他忽悠的瘋子給他送吃的。到了BJ可就不是了,呵?!?p> 我不想和她有過多的爭辯,以防過一會又要被掃帚扔。
“我去收拾收拾餐具。”
“不會又去送飯吧?!?p> 我沒有搭理她,只是走進廚房刷碗去了。
阿姨到現(xiàn)在還是努力爭取最后一線希望,想讓我不要帶著辦仨兒回BJ。其實我知道,她是怕我被騙。但是經(jīng)過我和辦仨兒幾天的相處,我認為他還是靠譜的。
凌晨,我拉著行李箱走出了家門。
“可以走了?!?p> 大槐樹下,辦仨兒正躺在那里。他沒有睡覺,只是枕在右臂上看著星空??吹轿襾砹耍似饋?。
“走。”
“有什么要帶的嗎。”我悄悄問了一下。
“沒什么?!?p> 早晨六點鐘的火車開往BJ。
“你要不要睡會?!蔽疫f了他一個U型枕頭。
“不用了?!?p> “吃點什么嗎?”
“謝謝,不用?!?p> 他說的話還是很少,只是一直望著窗外。他就這樣盯著疾馳而過的一草一木,從黃土一直看到了現(xiàn)代化的都市。
一路上,他沒說任何話。就連列車員推著小推車從他身旁路過問他需不需要什么食品,他都只是搖搖頭。
我總是覺得辦仨兒在回憶些什么,但是細節(jié)我又無從得知。
列車緩緩駛?cè)氲竭_站,我拉著行李箱下了車。出站的路上,辦仨兒一直走在前面,看樣子比我都更熟悉這里。走出車站,他招呼了一輛出租車,一路開到了我在郊區(qū)的宿舍。
“兄弟你可算回來了,想死你了?!蓖录嫔嵊训睦钫鸨е揖褪且活D絮叨,絲毫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他是個北京人,只不過學(xué)生時代沒好好學(xué)習(xí),初中畢了業(yè)就輟學(xué)了。
“我?guī)Я藗€哥們兒回來?!?p> “新來的?”
“不是。”
李震率先走出了屋門,看見了辦仨兒。他正扒著欄桿向外看,腦袋左邊晃晃右邊晃晃。
“他好像對咱旁邊的垃圾場情有獨鐘啊?!崩钫鹞嬷旄仪穆曊f。
“他就是好久沒回來了,新鮮?!?p> “而且他咋這么老啊,頭發(fā)都沒了?!?p> 辦仨兒看見了我倆,走了過來,“您好,我叫辦仨兒。”說罷,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伸了出來。
“哦哦哦,您好。我叫李震。”他也伸出了手,“您這是…在外地上班嗎?”
我從后面戳了李震一下,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不上班,沒班上?!鞭k仨兒簡單回答了一下。
我后悔沒有跟李震說清楚辦仨兒的情況了。
“那您孩子呢?得挺大的了吧。”
我此刻心急如焚,想要阻止這場無休止的談話。
我看到辦仨兒的臉上有點惆悵,褶子好像瞬間成倍增長,又像是能一下夾下七八張撲克牌的樣子。
我知道又一次戳中了他的內(nèi)心深處了,不過這次,我無法阻止。
但是辦仨兒這次好像沒有以往那樣排斥問題。
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