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庭
隧道口前邊是一塊空地,一片密林像盡職盡責(zé)的守衛(wèi)一樣圈著它,做它的巨大的籬笆。這片林子密得幾乎連一只螞蟻都爬不進去,吳進和樂正光為之驚嘆的那棵五十米高的大樹,在這林子中毫不起眼。
然而顧胖子的眼睛大瞪著的并不是這密得異乎尋常的樹林。他驚嘆的對象,是遠方天空中的一柱頂天立地的巨樹。不,不能說“頂天立地”,那樹就是天。
它的無數(shù)的枝椏從樹干延伸出去,大枝椏又分出小枝椏,無數(shù)的枝椏上簇生著青翠的綠葉,層層疊疊,密密麻麻,隨樹枝鋪陳開,將目之所及的天空變成了一片一望無際的翠綠。即使是眼利的鷹,也休想突破這綠色的屏障,尋到天空的本色。這樹的樹冠不是樹冠,是天上的天,海中的海。
顧希寧面色慘白地接連后退了好幾步,退回樹洞中,直到不再能望見那巨樹。他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鼓起勇氣,再度將目光投向巨樹。
巨樹樹冠之下的樹干上似乎纏了什么東西。再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列列木屋、一條條棧道。這些建筑依附在巨樹身上,就好似人類身上的一群群虱子。
“諸位,諸位?!奔竞喿涌瓷先ズ苁歉吲d,驕傲地咧了咧嘴角,歡快地對眾人說道:
“歡迎來到‘林之庭’!”
林之庭,毫無疑問,這里就是本體宗新的山門。
“他媽的海神唐三祖師爺??!”胖子終于又能說話了,“他老人家親手栽的海神島的那棵比起這根撐天的柱子,不過是一個侏儒!”
他問季簡子:“這里不是斗羅位面了吧?”
季簡子對這個問題也不避諱,笑著道:“是的,這里是無數(shù)個依附斗羅位面存在的小位面之一?!?p> “位面?”吳進和樂正光異口同聲地問道。
“哎呀,你們以后就學(xué)到了?!?p> 是赫連的聲音,他正踱著步,不緊不慢地從黑暗中走來。
季簡子繼續(xù)介紹道:“那棵樹叫‘青帝’,二十萬年碧海樹,是這里的位面之主。四千年前斗羅主位面似乎發(fā)生了一次嚴重的空間變動,導(dǎo)致了這個小位面的出現(xiàn)?!?p> “青帝本來只是一顆種子,無意中掉進了這個本來只有碗口大的空間裂縫,開始在這里扎根生長,位面也漸漸擴張。四千年之后的現(xiàn)在,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大約是在十年前,主位面又有了一次空間變動,讓林之庭裂開了一道小縫。青帝雖然有兇獸的修為,但本身沒有什么戰(zhàn)斗能力。所以,八年前宗主冕下為宗門尋找隱遁之地的時候找到了這里,便與青帝達成了契約——我們守護這里,祂則允許我們在此居住、生活,直到祂補完空間裂縫為止?!?p> 季簡子扳起指頭算了算:“現(xiàn)在離協(xié)約到期應(yīng)該還有,唔……四年左右?!?p> “夠長了?!蹦锷f。
赫連看了眼熱切地盯著遠方大樹的兩個孩子,朝師弟笑道:“好了,師弟,帶我們進去吧,讓這兩個小土包子長長見識?!?p> 季簡子答應(yīng)了一聲,從兜里取出一根食指長短、尾指粗細的翡翠一樣的枝條,輕輕敲了敲洞口處隱形的一層屏障。一陣綠色的漣漪蕩起,空氣扭曲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東西不見了。
眾人都走到洞口前的空地上。吳進端詳了一下樹木的間距,發(fā)愁地對季簡子說:“師叔,這怎么過去???”
“我們從上面過去,不用穿過林子。”
“上面?”沒等吳進想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季簡子便蹲下去,用那截小小的枝條戳了戳地面。
覆蓋著泥土的地面被這么輕輕的戳了幾下,竟立時抖動了起來,一大堆棕黑的樹根像蛇一樣在孩子們的驚呼聲中破出泥土,在他們腳下相互盤繞交錯,迅速地織成了一個尺寸與那空地?zé)o二的圓盤。隨后,更多、更粗壯的樹根鉆出,將樹枝圓盤同他們幾人一同托舉上去,超越茂密樹林里最高的樹冠。
這還不是結(jié)束。使圓盤升起的那些樹根里又有一部分分離出來,交織、虬結(jié),在半空中形成一座帶圍欄的樹根的長橋!這長橋還在不斷延伸,顯然,它直通對面的“青帝”。
吳進這回才明白“從上面過去”是什么意思。他和其他人一樣,一邊為這神跡一般的景象驚嘆,一邊跟著季簡子踏上根須之橋。
他踩了踩橋面,發(fā)現(xiàn)這些樹根堅實得很,纏得很緊,幾乎和鋼鐵差不多了。原本還有些戒備的心,這時也放下得差不多了。
樂正光則是像個剛進城的鄉(xiāng)下小孩一樣,嘴都合不攏,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不知道該看哪兒。
與孩子們相比,大人們關(guān)注的地方又不一樣了。
“真是完美的防御手段?!鳖櫹庍呑哌呁驴?,欣賞著由一整片森林組成的無邊迷宮,胖手不自覺地拍打著根須之橋的欄桿?!斑@些是青帝的子孫么?”
“有一部分是,但也有一部分是自己莫名其妙掉進來的?!奔竞喿诱f,“師父帶我們來這的時候,也撒了些樹種?!?p> 莫里森深吸了一口氣,細細品味著空氣中濃郁的生命能量:“十萬年和更高修為的植物系魂獸會散發(fā)出生命能量輔助其他生物修煉,原來不是傳聞?!?p> “我們那旮旯地方也是這樣。海神湖,冰火兩儀眼?!鳖櫹幗涌诘?,隨即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我無福消受?!?p> 赫連說:“也不必遺憾了,我們這兒不比你那邊強?”
根須之橋直直通向青帝——那有生命的高塔下方,連接到一個全由木板搭成的寬敞平臺上。平臺上遠遠地能看見一個人已經(jīng)在揮著手、等他們到來。離得近了,可以看見那是個長著大酒糟鼻、眼如銅鈴、胡須濃密的健壯老頭兒。
“嗯……”赫連瞇著眼睛端詳了一下,頗為驚訝地問季簡子:“是牛長老?”
“師兄你真是的?!奔竞喿有Φ?,“不是他還能是哪個?難道是修煉狂人洛長老嗎?”
赫連摸了摸胡子:“哎呀,想不到我居然能看到牛長老蓄起胡子的那一天……”
他記得,牛長老的孫子很是頑皮,對他爺爺?shù)暮硬皇蔷揪褪欠呕馃R虼?,牛長老一直不敢蓄胡子——也蓄不起來,沒過多久就被他那小孫子禍害掉了。
畢竟是一位好久不見的長輩呀!
想到牛長老的性格,赫連不禁暗嘆一口氣。他打起精神,率先走下根須之橋,迎向那偉岸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