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天空
幽暗的甬道里熒綠色的燈光伴著腳步聲明明滅滅，同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孩一起前行。
“神賜的修法？”
“嗯?！焙者B應(yīng)道，“叔叔我確實不知道具體的原理，畢竟我又不是真正的圣靈教教徒……你就當(dāng)是你好運吧。”
“我其實不是很想要這種好運?！眳沁M(jìn)無可奈何地笑笑。
說他不想像話本小說里的主角一樣走運地得到超級修煉功法那是假的，但是現(xiàn)在他“得到”的這款功法，看上去詭異邪門不說，還有可能要他的命！
他一想到發(fā)瘋般朝自己磕頭磕出血的那個圣靈教信徒就覺得脊背發(fā)涼。
“知道為啥那個二貨要朝你行大禮了吧？”胖子笑道，“有這功法是被他們的神注視著的標(biāo)志，說明你是神眷的圣子啊！在那些傻瓜信徒的眼里，你可比一位封號斗羅還尊貴那！”
一旦發(fā)現(xiàn)圣子，會有接到諭令的高級司鐸即刻出發(fā)收容圣子，過程極為快速隱秘。韋斯特大概是認(rèn)為自己正好撞上了收容圣子的過程——而這正是赫連想讓他認(rèn)為的。
“顧叔你可別開玩笑了！”吳進(jìn)抗議道，“圣靈教是個邪魂師組織，邪魂師供奉的神能是什么好東西！”
“就算不是好東西，你也得修煉這法門。”赫連說，“不過你也不必太在意這個。決定你道路的，從來就不是外物。只要你老老實實做個好人，那么這圣靈教修法也就沒什么好怕的了?！?p> 吳進(jìn)不得不承認(rèn)赫連說得在理。
“老黑鳥，我差點忘記問了?！迸肿油蝗灰慌哪X袋，“剛才直接把那群人干掉更省事兒吧，何必裝圣靈教的人？莫非是你魂力還沒恢復(fù)，那樣的話跟我說不就好了？你對老兄弟的實力這么沒信心？”
赫連頭也不回地回答：“在密閉空間里跟擅長使用毒物和病毒的穢支圣靈教邪魂師打是傻子才會做的事?！?p> 當(dāng)然，上面那句話里的“傻子”不包括赫連自己。他很清楚“教徒不能破壞儀式”這規(guī)矩，知道當(dāng)時普萊斯不敢用他最擅長的毒霧，這才敢在狹小密閉空間中正面和普萊斯戰(zhàn)斗。即使這樣，他也還是被普萊斯的詛咒傷得不輕。
“行唄。”胖子聳聳肩膀，又頗感興趣地問道：“你那令牌是哪來的，給兄弟我也整一個？”
“這個兄弟我真幫不了你。”赫連“呵”了一聲，“再說你又不是專職獵殺老鼠的獵魂師，要這玩意兒干什么？”
要獲得一個這樣的如假包換的圣靈教令牌，首先，你需要到當(dāng)?shù)孬C魂會或路邊小酒館購買情報，找到一個各方面都和你比較像的邪魂師，然后找到他，把他打成植物人——通常是獵魂師自己動手，不過也有些人會雇人去干——防止圣靈教因死亡而廢掉他的令牌權(quán)限，這樣令牌也就沒有用了。之后只需要把令牌原主移到一個只有鬼才知道的地方，保證他盡可能活得長即可。
看描述就能明白，這樣一套流程下來，不僅代價高昂，而且麻煩，還容易出差錯。所以，除非有需要，基本沒有人會這樣做。
“叔叔，”吳進(jìn)一臉茫然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什么是獵魂師？”
赫連張了張嘴，剛想解釋，但馬上換了副疲憊的神情看向胖子：“天啊，你們這個城市消息怎么這么閉塞？這孩子第幾次問這種常識性問題了？”
秘道的終點位于一條小山谷的底部。赫連按下道壁上的機關(guān)，大門在他們眼前移開。新鮮的空氣涌入，帶著一股淳厚的土石味道。吳進(jìn)禁不住深吸了一大口，隨即被到處彌漫的細(xì)小塵土嗆得大聲咳嗽。
高個兒黑長衣獵魂師確認(rèn)周邊沒有危險后，小孩兒發(fā)自內(nèi)心地歡呼一聲，蹦跳著沖出了壓抑黑暗的甬道。他邊跌跌撞撞地跑著、跳著，邊朝四周張望，理所當(dāng)然地不小心踢到了半身埋在土里的沉睡的石頭。小孩“哎呦”一聲驚呼，四仰八叉地摔了一大跤。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土，一雙綠玉似的眼睛里映照出星夜的天空。
“真好看?！彼?，“雖然還是同一片天，但為什么從城里看和從城外看完全是兩個感覺呢？”
城內(nèi)的天空白天是灰藍(lán)灰藍(lán)的，晚上是灰黑灰黑的，蒙著一層市井的喧囂。即使偶爾有白云路過也還是顯得很低沉，像是鄰居王老頭悲傷的臉。
吳進(jìn)細(xì)細(xì)端詳著城外的天空。此刻已差不多到深夜了，上品黑絲絨一樣的天空將本就閃亮的寶石般的繁星襯得更加光輝燦爛，甚至凌駕于偉大的月亮之上。小山谷四周是不怎么高的峭壁，吳進(jìn)躺在谷底看著，這些峭壁就好像畫像的棕色木畫框一樣，托著這幅名為“星夜”的名畫。
“城外的天空更大?！眳沁M(jìn)嘀咕了一句。
爸爸說過，人死了之后，靈魂就會變成星星飛到天上。每一顆星星閃耀的光芒，都是已故者對親人的思念。
媽媽也變成了星星看著我嗎？
吳進(jìn)這樣想著，閉上眼睛睡著了。
赫連抬起頭，瞇著眼睛掃了眼星空：“現(xiàn)在這種時候能有幸欣賞這樣漂亮的夜景，真是難得啊?！?p> 胖子笑了聲：“這里可是明斗高原，每個沒有云朵的夜晚都是這樣。”
“對了，吳進(jìn)那小子呢？星漢燦爛之夜天地元氣蓄積，正適合修煉。他還是個廢武魂，不抓緊時間怎么行?！?p> “躺那邊兒。”赫連抬起下巴指指呼呼大睡的吳進(jìn)，“看樣子睡著了?！?p> “哈。”胖子頗為懊惱地長出口氣，撓撓頭：“這孩子真是……不過他畢竟跟著咱折騰了這么久，要是還保持著清醒我倒會覺得奇怪?！?p> “所以老黑鳥，你打算拿這孩子怎么辦？”
“怎么辦嗎？”赫連沉默片刻，雙手插兜向前邁出幾步，久久望著星空。黑長衣下擺在夜晚的谷風(fēng)中飛舞。
“吳進(jìn)挺順眼的，或許會是個不錯的學(xué)生?！?p> “再說，在這亂七八糟的世界上能以這種戲劇化的方式相遇，難道不是一種緣分嗎？”
“說得好！”顧希寧贊許地點點頭，大搖大擺地晃到赫連身邊，伸出一只胖手?jǐn)堊『者B的肩膀：“我能加入授課不？”
赫連驚訝地挑挑眉毛：“你的理想不是開大陸連鎖的酒店么？”
“比起這個，教出一個有出息的學(xué)生不是更有趣嗎？況且我早就厭煩了應(yīng)付那群暴民?！迸肿舆诌肿?，“廢話少說，答不答應(yīng)？”
赫連放聲大笑：“非常樂意！”
兩個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身影屹立在繁星點綴的夜空之下，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