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能吃人的……
五顆……
心臟……
一盆涼水澆在陳玄頭頂,熄滅了他所有的不耐煩。
一盆炭火砸在陳玄身上,點燃了他所有的憤和怒。
“不要偷懶,好好燒,王天師說了,要燒夠九天九夜,人體大藥才能煉成。”
床邊的婦人瞪了燒水的女人一眼,神態(tài)高傲,語氣刻薄。
“到今天晚上,正好是九天九夜吧?”
陳玄從石柱后方,走了出來。
“那自然是,過了今夜,這藥就成了?!?p> 床邊的婦人下意識的答應(yīng)著,下一刻才刷的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
“誰?”
她向前看來。
陳玄的臉,從黑暗中探出,出現(xiàn)在了火光中。
婦人怔了一下,盯著陳玄的臉,多看了幾眼。
這里是賈府的暗室,能來這里的人不多,加上賈七爺和王天師剛走,所以她倒是沒以為陳玄是仇人。
是以,此刻還有心情,欣賞陳玄的長相。
陳玄沒有理他,徑直往那燒水的婦人走去。
只探頭看了一眼,就見五個心臟在那陶罐內(nèi)浮浮沉沉,場面甚是恐怖。
然而,陳玄卻只覺心痛。
這般景象,實在是太過非人觀也。
“你要干什么?”
燒水的女人警覺的看了陳玄一眼,站起身來,擋在了陳玄和陶罐的中間。
她一站起來,陳玄這才注意到,這女人的腳腕處,有一條鐵鏈。
鐵鏈的另一端扣在里面的一根石柱上,束縛住了女人的行動范圍。
看這樣子,這個暗室,似乎也是平日女人居住的地方。
難怪,她的臉色,會這么蒼白。
“干什么?”
陳玄指著床上的小女孩,“你也是有孩子的人,現(xiàn)在在這燒火煮著別人的孩子心,這種事你怎么做得出來?”
被陳玄一語道破,女人面上顯現(xiàn)幾多慌亂。
“是老爺和夫人讓我這么做的,只有這么做才可以救芳兒?!?p> 她重復(fù)著這幾句話,神智并不是很清醒,只受了陳玄出現(xiàn)的這點刺激,就有些發(fā)狂的跡象。
“你到底是誰?”
那賈七爺?shù)姆蛉艘惨庾R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喝問陳玄道。
“你能進這里,難道不是老爺允許的?芳兒的事是老爺親自吩咐的,膽敢搗亂,出去了老爺饒不了你。”
“閉嘴!”
陳玄突然暴喝一聲,抬手就是一掌。
掌起,風起。
啪的一下,抽在女人的臉上。
將她直接抽飛了出去,撞在一旁的地上,發(fā)出一聲慘叫聲。
等她回過頭來再看陳玄的時候,那半邊臉,已經(jīng)高高鼓起,連帶著眼睛都腫成了肉球。
卻是再也不敢多嘴。
抽完這一巴掌,陳玄就邁步走上前,想要將火先熄滅。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不要這么做。”
那燒水的女人見陳玄走上前來,慌忙撲向陳玄。
半路上人就栽倒在地。
又跟著往前爬了幾步,抱住了陳玄的腿。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不要?!?p> 她瞬間哭成淚人,滿頭長發(fā)披散,像是瘋子一般。
陳玄本想直接一腳將她踢開,眼下余光卻看到了熟悉的一物。
那是一個扳指。
一個戴在女子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
扳指是鐵制的,并非銅制,跟他身上的這一塊,材質(zhì)不太一樣。
但是形狀,包括上面的紋路,卻是一模一樣。
“城南賣豆腐的老者,是你何人?”
陳玄蹙眉,問道。
這瘋子般的女人忽然停了下來,抱著陳玄的腿抬起頭來。
“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父親?我父親在哪兒?”
“父親,父親,你是不是也來了?”
女人往四周看去,尖叫起來,
“你別來,你別來,芳兒在這,我不會跟你走的,我不會跟你走的?!?p> “父親,是我對不起你啊,你辛苦養(yǎng)育我,我卻不能給你老送終?!?p> “賈七那個畜生沖進家中將我強暴,不久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懷了他的孩子,我不聽你的,來這里找他,結(jié)果在此一待就是八年。”
“芳兒,對,芳兒,你看到芳兒了嗎,芳兒是我女兒,是你孫女啊?!?p> “父親你不知道,賈七不能生,只有他,只有他能保護我的孩子?!?p> 女人大呼小叫,口中瘋亂,東扯西扯。
不需要陳玄去問什么,通過這女人的叫嚷,他就明白了眼下的一切。
賈七,也就是賈七爺,娶了那被陳玄打臉的女人為妻,后又陸陸續(xù)續(xù)的納了十數(shù)個妾。
但是這十幾個老婆,都沒能給他帶來半個后代。
如此到了中年,心知再拖下去就再也沒有生育可能的賈七,找上了一名道士。
也就是剛剛陳玄看到的那手持拂塵的王天師。
花費了一番力氣,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后,他請王天師煉了一爐丹藥。
這丹藥吞下后一個月內(nèi),賈七再行房,就會有極大的可能,得到一個孩子。
前提,是跟賈七行房的,必須得是處子。
也就是說,賈七的這些妻妾,都不行。
丹藥煉的匆忙,賈七吃的又匆忙,留給他的時間,就只有一個月。
再去挨個娶妻納妾顯然是不可能的。
為此,賈七就盯上了附近的這些黃花閨女。
那一個月中,賈七一連欺辱了三十余名少女。
小到十來歲,大到三十有余,凡是確定為處子的,沒有家世背景的,都是他的目標。
而眼下,抱著陳玄大腿的仲媛,就是那三十余名少女中的一個。
那一日,仲媛在家中,繡著女紅。
只院門外忽然闖進一伙人,不由分說就將她捆了起來。
賈七爺隨后趕來,一句話沒有跟她言語,就強迫跟她行了那事。
直到結(jié)束,賈七爺這才留了句話,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臉,讓她要多多爭氣,懷個孩子,并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
這件事,賈七敢做,自然就是有能力壓下來。
因此,這荒唐的事,并沒有掀起什么風浪。
仲媛也在父親的安撫下,沒有尋死,而是活了下來。
可是之后不久,仲媛竟真的發(fā)現(xiàn)自己懷了孩子。
商朝不比陳玄夢中的世界,在這里,未婚先孕的女子,只有一個下場。
浸豬籠淹死,綁柱子燒死。
因其不尊女德,有辱先祖圣賢。
仲媛不怕死,但是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就這么死了。
她的父親,也就是那買豆腐的老者,偷偷求得一副藥來,要幫她墮胎。
仲媛不從,偷偷將藥倒了。
不日,離了家,竟來了這賈府。
“只有他能保護我的孩子?!?p> 正如她所說,能夠保下她和她腹中孩子的,只有孩子的父親賈七爺。
賈七侮辱了那么多的女子,靜等許久,都不曾有一人懷孕。
卻不想,因為年齡略大,而導(dǎo)致手下心中不屑,粗心漏了觀察的仲媛,竟然懷了孕。
并且,還主動的找上門來。
當下,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供著。
十月懷胎,順利的生下了一個女兒。
雖不是兒子,也激動壞了賈七。
只家中夫人的娘家有些權(quán)勢,夫妻二人合計,就將這名賈芳的女娃,算到了夫人名下,叫夫人為娘。
仲媛生子有功,但又被夫人不喜,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干脆將其困在這地下暗室。
除了賈七偶爾會下來看她,拿她發(fā)泄一番之外,就只有送飯的下人會來這。
借著下人口中的賈芳的消息,仲媛這才得以茍活著,心中有一口生氣。
此后又是數(shù)年,
賈芳重病,幾度身死。
這一次,更是嚴重。
想起當初的事情,賈七找上了那王天師,拜托對方幫忙。
王天師來此觀望之后,教了賈七一計。
尋一腹中胎兒,將其殺了,挖其心臟,蒸煮為水,讓賈芳服下,方可。
這胎兒,要算得是在十二月十二日,跟賈芳同一天出生的才行。
賈七苦尋不得,付出半數(shù)身家,求得王天師施法在朝歌中尋找。
最終,王天師定下人選,選擇的,正是趙明伍一家。
只趙明伍妻子的生產(chǎn)期,是在十二月初八,差了四日。
賈七心中忐忑之時,王天師卻言,
“此乃天道之妙也,趙家除此嬰兒還有四口人,這四個心臟,可再抵四日之功也?!?p> 天師定言,賈七服從。
派人在夜中殺了趙明伍一家,挖了心臟,送到賈府。
又因王天師說這人體心藥,需要賈芳親生母親熬煮。
這才出現(xiàn)了眼前的這一幕。
“妖道胡言亂語,害人性命!”
陳玄聽完仲媛所說,見她又再度胡亂重復(fù)起來,忍不住罵了一聲。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友一家,竟然是因為這般荒唐的事情,白白送了性命。
“王天師……你該死!”
陳玄握拳,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出去,一拳將那王天師擊斃。
“你,你,”
此時,仲媛身體一顫,從混亂的意識中清醒過來。
但是她卻不松開陳玄的腿,只是道,
“這罐子里的藥,你不能動,動了,我的芳兒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