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西平抬頭看了看天色,點了點頭,此時天色已經(jīng)黑透,確實該動身了。今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但是只要堅持下來,待明日天使回京,他便可以放開手腳徹查此案了。
只是他沒料到三件事,其一是平安縣中有一個尚小賢,以法醫(yī)手段同樣查出了這些人是中毒而死;其二則是他派到平安縣的那位女捕頭能在一夜又一日的時間里就鎖定了此案的兇手。
還有一個最關(guān)鍵的,那就是此案的兇手并不滿足于在龍頭大慶上搗亂,他還要對曜州全城的人下手。
而現(xiàn)在,刺史大人還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現(xiàn)在距戌時還有兩刻鐘的時間,刺史大人在婢女的幫助下穿好了緋色官袍,又將官帽戴正,出府門上了馬車,緩緩向城中心行去。
段西平住的位置雖然略偏,但是有馬車代步,也不會誤了時辰,他打開一封手札,熟悉了一遍演講稿后,再次閉目養(yǎng)神。
馬車繼續(xù)向前,不多時窗外傳來虬髯護衛(wèi)的聲音:“稟大人,沈先生的馬車在前方等候?!?p> 段西平立刻睜開眼睛,片刻后臉上露出了笑容。
……
尚小賢等人終于在戌時之前趕到了曜州城。
坐了大半天的馬車,他的心肝脾肺都震得挪了位置,扒著護城河的欄桿就是一頓大吐特吐,引得路人和城門口的軍卒紛紛側(cè)目。
尚小賢并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少爺羔子,當年為了省路費,曾站十四個小時的綠皮車去學校,可是從來沒像今天這么“玩兒”過。
那兩匹馬也不知是何種血統(tǒng),三百七十里路跑下來,竟然只是微微喘粗氣,蹓跶片刻就恢復(fù)了正常。
馬車的速度倒也不是快得令人咋舌,至少比起尚小賢老家那些常規(guī)交通工具差了老遠;關(guān)鍵在于這種老式車廂并沒什么減震設(shè)備,在那兩匹駿馬的狂野奔騰之下,簡直要顛散架了。
至于其他人——
柳青霞與鶴冰峰身負修為,沒有受到分毫影響。
司寇瑞祺修為雖淺,但是有那沈先生所賜的法器隨身,所以四個人中只苦了尚小賢自己。
吐了一通之后,尚小賢也覺得有些丟人,他拿起水囊嗽了口,隨后站直了身子,道:“鶴公子,咱們進城吧?!?p> 鶴冰峰看了尚小賢慘白的臉色,臉上也涌起一分欽佩,他道:“不如我們休息片刻?”
尚小賢搖了搖頭,剛剛自己吐成那樣已經(jīng)夠丟人了,要再休息哪里還有臉在?
何況還有葛大喜這么個大禍害在城里,不找到這家伙,尚小賢也沒心情休息。
“事情緊急,即刻進城吧?!?p> 鶴冰峰露出一個贊許的表情,一行人轉(zhuǎn)身進了曜州城。
太陽已經(jīng)落山,城頭上的軍卒也開始換崗,再過一刻便要關(guān)城門了;如果嚴格按照時間來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戌時。
四人直奔城中心,但是曜州不是平安縣,再加上今晚有祭奠活動,街頭人頭攢動甚是擁擠,他們幾個無論如何快不起來。
司寇瑞祺皺眉道:“這么多的人,我們要什么時候才能走到城中?我與師兄及柳捕頭都身負修行,不如帶著你走高處吧。”
她提出了一個看似有效的辦法,除尚小賢之外余下三人都有修行,完全可以帶著尚小賢高來高去,這樣的話片刻之后就可以趕到城中心。
“不行?!?p> 尚小賢連想都沒想,直接搖頭否決。
“這是為何?”司寇瑞祺不解。
尚小賢答道:“我等高來高去,勢必會驚擾百姓,若引起騷亂豈不糟糕?”
這話一出口,一邊的柳青霞立刻響應(yīng),鶴冰峰眼中的贊許之色更濃,他拱手道:“尚兄弟心懷百姓,鶴某失敬了?!?p> 鶴冰峰之前只是心儀尚小賢的本領(lǐng)和堅韌,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把他當成朋友。
“鶴公子客氣。”
尚小賢頓了頓,又道:“何況即便我等能及時見到刺史大人又能如何?”
司寇瑞祺道:“當然是把一切告訴刺史大人,好提前應(yīng)對?!?p> “應(yīng)對?”
尚小賢一臉苦笑,問道:“如何應(yīng)對?”
司寇瑞祺一臉奇怪:“這個應(yīng)該問刺史大人啊,我怎么知道?”
“司寇小姐認為刺史大人會怎么應(yīng)對?停止這次祭奠活動,然后疏散人群?你是要刺史大人如此行事么?”
“為了曜州百姓的安危,又有什么不妥?”
司寇瑞祺還是沒明白。
尚小賢說道:“還真不妥……”
今晚的祭奠活動,本就是為龍頭大慶發(fā)生的慘案收拾局面。在場的不僅僅有州府全部官員和曜州之下的七縣縣令,還有天使在此,此等場合就算這個時候告訴段西平兇手會在今晚行兇,他段刺史大人也要硬著頭皮把活動辦下去。
而且此時尚小賢也想明白了段西平這邊是什么情況,除了少數(shù)人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龍頭大慶上出的事故實際上是人為慘案。
段西平未曾向外聲張是要穩(wěn)定整個曜州治下的千萬人的人心,這是他身為一州刺史的責任。
但同時,葛大喜也是要對付的,這個任務(wù)就要由別人來完成了。
州府衙門的三班捕快尚小賢不熟,根本信不過這些人,而且這么多人同時行動也容易暴露,他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葛大喜能做到什么程度,必須謹慎、秘密的處理。萬一把葛大喜逼得狗急跳墻,當場無差別攻擊起路人來,那熱鬧就大了。
而且一旦引起百姓恐慌,造成什么自相踩踏的事故啥的,那段西平的刺史就干到頭了。
尚小賢并不效忠于段西平,但是八個月來也知道這位刺史大人的口碑非常不錯,如果因為這個丟了官未免可惜;誰知道下一任刺史是什么德性?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葛大喜其實還有一個要報復(fù)對象,就是自家的縣令大老爺李正民,因為去年是李正民判趙老四無罪的,葛大喜豈能放過他?
感念李正民的照料,尚小賢決定挑起這副擔子。
“葛大喜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我們只有四個人,要怎么找到他?”
柳青霞問出了關(guān)鍵問題。
現(xiàn)在只有尚小賢、鶴冰峰、司寇瑞祺和她四個人,曜州城這么大,葛大喜可能藏在任何地方,如何來找?
“我們首先要縮小范圍?!?p> “如何縮小?”柳青霞問。
“毒氣傳播需有風相助,今夜刮的是西南風,那么如果我是葛大喜會選擇——這里。”
尚小賢說著拿出曜州的輿圖,然后指向輿圖上的一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