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趙普這樣的一方諸侯,便是連劉雋自己都知道,求人辦事最忌諱多頭燒香幾方下注,不僅最后事情辦不成,反而還會把人全得罪光。
但是劉雋和孟獲分別拜訪趙普和龐靖,卻實在是事出有因,一是孟獲與雍家鬧翻了臉,當時劉雋還不知趙普與雍家的關系究竟深淺如何,貿然間帶著孟獲一起去見趙普,恐怕會適得其反,二來眾人也不知龐靖升任趙普接班的消息,由孟獲這個西風山的一把手去見最為重要的越巂郡太守自然是最妥帖的事情,當時劉雋的設想無非就是擺平了龐靖,趙普接不接受都不要緊。
劉雋和孟獲當時分頭拜訪也有搶在雍乾到越巂之前速戰(zhàn)速決的意思,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所以才會落下禍根。
好在趙普實實在在是個俗人,劉雋隨口說了句天大的好消息,他便登時換了句嘴臉,又是招呼家丁奉茶,又是安排后廚被宴,活脫脫就是個勢利眼。
劉雋前世的那位前妻萬分刻薄貪婪,眼前的趙普與其比之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劉雋含著笑等著趙普表演完,方才道出了來意:“當日晚輩前來拜會趙越巂,卻叫孟獲去找了龐大人,非是信不過趙越巂,實乃是為趙越巂有所安排。這幾日晚輩回去后日思夜想,還是覺得應當將計劃告知趙越巂方為妥帖些。”
趙普哈哈一笑,抿了口茶,不動聲色地說道:“龐大人即將出任益州牧別駕,職位遠在我之上,劉公子叫孟公子……哈哈哈,不對不對,如今應當是孟鎮(zhèn)守了,劉公子叫孟鎮(zhèn)守前去拜訪龐大人也是理所應當的?!?p> 趙普話里話外的怨恨,劉雋豈會聽不明白,朝著趙普拱拱手笑問道:“趙越巂還請見教,這一郡太守可有權于治下新設一縣?”
趙普眼睛一亮,朝著北方拱拱手說道:“設立縣治乃是陛下、朝廷方能定下的大事,此等大事莫說一郡太守,便是州牧便也無權行使。”
劉雋接過趙府家丁奉上的茶碗,吹了口熱氣,緩緩說道:“龐大人于南中設鎮(zhèn),雖說不是如設立縣治一般惹人注目,可他老人家那道政令可說了,南中鎮(zhèn)守位同縣令,歸郡守節(jié)制……這若不是大好事,恐怕對于趙越巂您老人家來說,這世間也沒有其他能稱得上是大好事的事了。”
之前趙普計較于與龐靖的地位高低,又煩心于西風竹葉青多了另一個身處官面的股東,眼下被劉雋一點,倒也馬上通透,龐靖這道政令簡直是幫了自己大忙,當日雖然趙普也答應了劉雋類似的請求,可畢竟是為天下之先的事情,做起來總有些瞻前顧后,而龐靖不僅替自己做了,還順便給南中套上了一副繩索,交于自己這個下一任郡守手中,簡直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大好人??!事是龐靖辦的,將來如果有禍,鍋也還得這個辦事之人背上,可拿捏南中的權利卻交到自己的手中,古之俠者,恐怕也就不過如此。
苦惱一解,心中對劉雋得厭惡頓時盡去,雖還有不明之處,趙普卻已然是笑意盈盈的臉色了,便是連發(fā)問,都是等劉雋喝了口茶水,將茶碗放好,方才和藹地問道:“這雖是解了老夫的困惑,算是個好消息,不過恐怕卻稱不上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吧?”
“哈哈哈,什么都瞞不過您老人家!確實還有個好消息,雖然早有計劃,不過晚輩還是得先回去之后與孟鎮(zhèn)守確認過,如今方才能前來告訴您老人家?!?p> 劉雋故意頓了頓,待吊足了趙普的胃口,方才悠悠問道:“以趙越巂之高見,西風竹葉青于寧州的售量與于越巂一郡的售量可能比較嗎?”
趙普不知所以然,下意識地答道:“寧州不過越巂郡下一縣爾,豈能以一縣銷量比之越巂整郡?”
劉雋哈哈一笑,繼而問道:“那以越巂一郡售量,能與益州一州的售量比較乎?”
趙普已然知了劉雋話里的意思,樂道:“自是不能。”
劉雋又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望著喜上眉梢的趙普,趁熱打鐵道:“去拜訪龐大人的用意,也有將西風竹葉青帶到成都去售賣的意思,趙越巂您老須知,您老占的是西風竹葉青的干股,這西風竹葉青賣得越好,越有人幫襯,您老受益便就越多?!?p> “哈哈哈,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劉小友說的是哪里話,這道理老夫自然是懂得的!”
趙普越想越遠,仿佛已經看到白花花的銀錢在朝自己招手,一時間嘴里雖是說著話,心緒卻早已飛到天邊,一把年紀,竟是教劉雋畫得大餅迷得出了神,嘴里更是公子也不叫了,直接一句劉小友,生生的替雍乾認出了一個劉叔叔來。
劉雋有些想笑,可話還沒說完,餅還沒畫全,怎么能容得趙普此刻便開始暢想?清咳一聲,喚回了趙普的魂魄,方才繼續(xù)說道:“晚輩這幾日有些打算,既然如今西風竹葉青有趙越巂四成干股,趙越巂便與晚輩成了利益攸關的自己人,那晚輩斗膽一說,還請趙越巂見教。”
趙普如今已是教劉雋畫得餅給迷住了,方才聽得劉雋言語,便忙不迭地說道:“你說你說,無須顧忌什么,但說無妨!”
“既然如今已是設鎮(zhèn)南中,晚輩打算日后南中便只管釀制生產西風竹葉青,若有南中之人想購買,便零碎的售賣些,也不再于南中行什么承包之事。而在越巂郡治下的越巂縣、寧州縣、同并縣、會無縣、大莋縣五縣,分別召開招標大會,由商戶自由出價,價高者得該縣西風竹葉青的獨銷之權,待龐大人在成都落穩(wěn)腳跟后,再依照此法,于成都選出承包商?!?p> 趙普眼神之中恨不得放出光來,想起雍家那張銀票,迫切地問道:“承包費用想必也有老夫四成吧?”
劉雋哈哈一笑,繼續(xù)畫餅:“這是自然,而且將來待西風竹葉青在益州每縣都有承包商后,再依照此法,于整個益州選出一家總承包商,再于每郡選出該郡的承包商,縣級承包商只能向郡級承包商進貨,而郡級承包商便向益州總承包商拿貨,到那時,便是連承包費用都是難以想象的天數呀趙大人!”
趙普興奮得雙手都激動到拿不住茶碗,寧州那窮鄉(xiāng)僻壤都能報出一萬兩銀錢一年的天價,若是整個益州都如劉雋所說那么操作,別說雍家之前一年上供的那三四千兩銀錢是毛毛雨,便是趙普前半生積攢下來的家底都不值一提!
劇烈興奮之下的趙普,一想到那日雍乾帶著一車銀錢來拜訪自己,最后竟然原封不動得銀錢全部拉了回去,頓時恨得牙癢癢,方才吃餅的好心情全部煙消云散,眉頭一皺,望著劉雋,頓時憤恨地說道:“龐大人送了劉小友一份大禮,老夫也怎可甘為人后?這樣吧,老夫這邊向劉君郎劉益州舉薦劉小友出任寧州縣令一缺!”
劉雋萬萬沒想到,自己方才給趙普畫完一張餅,趙普竟是也還了一張餅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