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中,滿滿的皆是惆悵。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格外早。
瑞雪兆豐年不假。
但是雪后路滑,這一路又多山丘,只怕是不好行??!
原本喜還準備再多待上幾日,大不了自己之后每日多行個把時辰,抓緊時間趕路便是。眼看這情況,喜覺得不能耽擱了,明早必須得啟程。
要不然這雪一化,說不準自己在山上一步就能直接跨到山腳下。
只不過是以一個什么姿勢到山腳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這就說不準了。
喜苦笑著搖了搖頭。
“阿哥,下雪了!”
速仰頭看天,低聲說道。
“是啊,阿哥就盼著這雪可別下大了!”
喜低頭看了看身邊的速,擠出了一副笑容,微微顯得有些許惆悵。
能不惆悵嗎?
這雪下得太不是時候了,下得大了,雪深難行;下得小了,雪化路滑,照樣難行。
難啊!
“阿哥,阿姊呢?”
速輕輕拽了拽喜的手,輕聲問道。
喜一怔,方才白鴻急急忙忙跑到前院,他這走過來倒還真沒見著。
“阿哥也不知道啊,阿速你去找柳阿哥好不好?我們打年糕了!”
喜底下身子,撣去了速肩頭的雪花,溫和地說道。
“好!”
速脆生生地回了一句,轉身就往外跑去。
“慢些跑!”
喜叮囑了一句,看著速的背影,喜的臉猛地一沉。
不管自己走不走,這年還是要過的?。?p> 不過為了家人,自己說什么也要活著回來。
喜慢慢站起身,捏了捏拳頭。
腦海中,白鴻的微笑著的臉龐一閃而過。
小半個時辰后,前院中又響起了極有節(jié)奏的聲音。
咚咚……咚咚……
一如早上的舂米之聲,只是心境大不一樣。
喜和柳一人持這一柄木杵,兩人交替著砸向石臼中蒸熟的稻飯。
待二人一人一錘錘完,燕熟練地蘸濕右手,翻轉揉動石臼中的稻飯。疊一下,二人的木槌砸下,交替復始。
幾人臉上似乎都帶著微微笑容,只是燕的眼睛有些發(fā)紅。
柳雖然早已注意到了,但是也沒開口問。
畢竟身份有別……
而喜也只能在心頭微微嘆息。
一下一下,隨著騰騰熱氣,米飯互相交融黏合,融成了一個整體。
待米飯成型,燕隨手揪出一團,塞進早就準備好的木制模具中,壓實抹平。待翻轉過來,就成了一塊寬兩指長一寸的方形年糕,上頭還印著一些吉利話——利、福、祥……每一個模板上雕刻的字都不一樣。
而一旁的弦就負責給這些字刷上紅色。
但燕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揪出的米飯團大小不一。
導致成型的年糕塊也是厚的厚薄的薄。
“阿母阿母,我要兔子!”
孩子總不會難過太久,聞著香甜的年糕味道,速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喜即將離去。等了許久,見一直都是這方方正正的年糕塊,速有些等不及了,嚷嚷道。
“要什么兔子?都是年糕,換個模樣還能吃出什么別的味道不成?”燕聞言,狠狠戳了速一眼。
說是這般說,但仍換了一個模具,引出來了一塊巴掌大的小兔子。
寥寥幾筆,卻將一只匍匐的小兔勾勒地活靈活現(xiàn)。
只是因為這次的年糕團又掐小了,這兔子缺了半截耳朵。
速有些嫌棄,但礙于阿母的淫威,也不敢說出口。將年糕捧在手中,小口小口的咬著,一定要將這兩只耳朵咬成同樣長。
沒多久,案上就摞起了一疊疊整齊的年糕塊。
燕大方地給了柳六塊,他們一家三口剛好一人兩塊。兩人又是千恩萬謝。
至于鄰居……燕根本就沒想著他們。
年糕涼了會慢慢變硬,在這天可是能儲上好幾月。剛好可以讓喜帶在路上吃。
多給人分一口,喜豈不是就要少吃一口?
想到這,就算是喜再三詢問要不要給鄰居送上些,燕也未曾松口。
不送,誰也不送!要不是柳和弦出了力,她也不舍得送一塊半塊。
這樣一來,注定要有人失望咯!
看著阿母這反應,喜心頭也涌過了一絲暖流。
他自然知道自家阿母是什么打算。
都是擔心自己??!
這就是家人!
沒見阿速,這才幾歲,都不敢多吃一塊嗎?估計也是想著自己啊!
喜笑了笑,蹲下身子,正面著阿速,伸出手摸著阿速的頭,笑道:“阿速,多吃點!阿哥帶上幾塊就行了!”
讓喜沒想到的是,速一聽這話居然猛地晃起了腦袋,還有些恐懼地看了看天:“阿母說了。吃了白稻會被天打雷劈的!天上有黑云,阿速怕被雷劈!”
聽到這話,喜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還以為是阿速突然懂事了……敢情是怕被雷劈……
“不會被雷劈的,不信阿哥吃給你看!”
喜笑了笑,抓起一塊吃了會被天打雷劈的年糕,狠狠咬了一口。
速猛地一顫,緊張地看著喜,又看了看天。
等了好半天,速見沒有雷劈下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好了,阿母也吃!吾去喚大公出來也食兩塊!”喜說著,站起了身。
見阿母還想說什么,喜的臉猛地一沉。
“阿母,要是你們不吃。喜一塊也不帶!”
聽到喜這“要挾”,燕才猶豫著拿起了一塊。
沒多久,躍也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只是依舊不見白鴻,方才喜也去白鴻的房間敲了敲門。但房門緊閉,白鴻在里頭只說自己有要事要辦,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除了白鴻之外,一家四口圍在火塘邊上吃著年糕。
這時候便能看出他們飲食習慣的不同了。
阿速喜歡將年糕扯成一縷一縷的,蘸著糖吃。
燕喜歡將年糕撕成兩瓣,夾著腌制好的韭吃。
而躍喜歡把年糕放在火上細細地炙烤,烤到兩面微黃開裂蘸醬吃。
喜最不講究,抓著直接啃,什么也不蘸。
對于其余三人的吃法,喜不屑一顧。
咸的咸甜的甜,哪能吃出這稻的本來香味?
一家人只是吃著手里的年糕,誰也不曾開口。
直到后院的一聲響,才打破了這個氛圍。
響聲沉悶,似是雷鳴。
速嚇得一顫,手中的年糕一下子就掉進了灰里,眼淚水瞬間就涌了出來。
“鳥娘娘喚雷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