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云愧便放了趙振勇出塢,說的是“陛下已經(jīng)親自罰過了,他便不再做罰了,叫他回去之后好好當(dāng)差?!?p> 原本放了趙振勇他也該回朝了,可前一日喝酒吹風(fēng),竟弄得風(fēng)寒復(fù)發(fā),又咳嗽起來,外加被小廝送回來的時(shí)候不小心磕著了腰,這又在家中休養(yǎng)了三日。
一直到清明先后才回朝。
云愧杵著根拐杖,又叫三兒在旁邊扶著,這才慢慢挪進(jìn)了太和宮。
眾人一看,不覺心口一震。
原來,那些說云相病入膏肓,差點(diǎn)沒了性命的傳言是真的!而這般為國為民的忠良之臣,卻險(xiǎn)些被歹人害了性命。那些向著云愧的大臣心中對趙振勇越發(fā)恨得牙癢癢了。
三兒只能送到門口,進(jìn)了大殿,鄭廷望和李春城兩人立刻迎上來一左一右攙住了云愧;看著他如今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臉色更是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就這樣,還硬撐著身子來上朝……這樣忠貞的一個(gè)人!這般心懷天下、憂國為民的品格;竟還有人曲解,有人污蔑!
著實(shí)叫人心寒落淚。
承德帝也蹙著眉頭一臉的擔(dān)憂,忙叫王貴賜云愧軟座。
云愧就坐在鐘鯨的斜對面,他看著云愧疑惑不解的蹙了眉頭,心想:這昨日還一起喝酒的人,今日怎就成了這模樣……
莫非昨天喝醉掉湖里了?
鐘鯨尋思著,等一會兒下了朝再好好問問他。
承德帝道:“朕昨夜忽然做了一個(gè)夢,朕夢到朕騎在大鵬的背上,就如《逍遙游》中所說,翼若垂天之云,怒而飛,不知其幾千里;他載著朕就一路往西;朕就問它:你這是要載著朕去哪啊?這大鵬竟聽懂了朕的意思,它說,它這是要帶朕去參加西王母的蟠桃宴;朕為人君,代表著天下萬民去參加西王母的蟠桃宴。”
“可是,朕最終沒能去成蟠桃宴,眾卿可知為何???”
他剛才說話時(shí)眼眸間的艷羨和憧憬瞬間收斂,一雙鳳眸轉(zhuǎn)到滿朝臣子的時(shí)候,帶了來自帝王不可侵犯的威嚴(yán)。
“臣等不知?!比撼箭R齊跪下,云愧只坐在軟凳上,掩著面咳嗽。
“云相你知道嗎?”承德帝眸光撇下。
云愧斂了斂眸子,頓了片刻開口道:“陛下福澤萬年,深得西王母娘娘垂愛,王母娘娘邀您參加蟠桃宴,便是對陛下治國有方的贊揚(yáng),愛民如子的褒獎;此乃陛下的福澤,更是我大平的福澤。陛下未能去成蟠桃宴,臣猜測是因?yàn)橛惺碌⒄`了……”
承德帝長嘆一口氣,“西王母說朕不夠誠心,對神明沒有敬畏。你們說,朕是不敬神,不畏神,不誠心之人嗎?”
吳葭澤忙躬身道:“陛下誠心,天地可鑒!”
承德帝:“那為何,朕沒有參加蟠桃宴的資格呢?”
吳葭澤不再說話,只將頭低的更下去了。
承德帝淡淡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楊東樓!”
楊東樓心下一慌,即刻從隊(duì)列中跪著爬出來,低著頭應(yīng)聲:“臣在?!?p> “朕命你督造昭和宮、太平宮,你干的如何了?”
“臣……”楊東樓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答不上來,自他告病假后,兩座宮殿的工程便都暫停了;原因嘛,便是那日吳葭澤追問,小到工人夏天喝得一碗綠豆湯的賬目也要清清楚楚給他過目。
可是……一個(gè)工程之下,工人、建材、筑基、設(shè)計(jì),方方面面都要用人,都要用錢,牽涉的也不止他一個(gè)工部。
如今,也不說問題,也不說原因,帶著一眾人鬧上門來,就要他出賬目,出結(jié)果,他也是被鬧得火大,索性直接告假。
“說話!”皇帝語氣又重了三分。
楊東樓眸光瞥了一眼坐著的云愧,見他雙手揣在一起,眸色淡淡的……忽然想起那日和周放一起去桃花塢找云愧時(shí),周放的那番話。
他重重磕了個(gè)頭,答道:“兩座宮殿的工程都暫停了;請陛下息怒,臣有話要說。”
他趕在承德帝發(fā)怒之前,將話一口氣說了出來:“起因是吳太尉來向工部查賬,指責(zé)修造兩座宮殿的木材皆是海運(yùn),又問責(zé)工人暑天里的一碗綠豆湯,要求屬下將所有的工程開銷,賬目明細(xì)理清楚呈交他過目,才可繼續(xù)動工;臣近兩日同工部上下不休不眠,便是在做策劃。”
承德帝鳳眸一轉(zhuǎn),“那木材為何要從海上運(yùn)輸呢?”
“回陛下的話,只因西南道路不通,土司作亂,木材難從西南運(yùn)出;而東北一帶大雪封山,若要等冰雪消融,便利伐木之時(shí),必然會耽誤兩座宮殿的修建;唯有南海,南海沉香檀木乃是天下最好;臣知道陛下的誠心,便是半刻都不敢耽誤的叫人采買了南海沉香檀,這般搭建起來的宮殿,才顯得陛下誠心可貴啊?!?p> 那日周放叫他實(shí)話實(shí)說,果然承德帝聽完楊東樓的話之后,又轉(zhuǎn)頭看向吳葭澤。
“太尉還有其他問題嗎?”
吳葭澤:“臣……沒問題了。”
承德帝:“楊東樓你可聽到太尉說的了,昭和宮、太平宮可以繼續(xù)建起來了。”緩步從高臺上走下來,拍了拍吳葭澤的肩膀,手指微抬,示意他站起來。
“但是太尉說的賬目也是要建起來的,不能因?yàn)橘~小而不算。今年緊張啊,甘肅遭了旱災(zāi),西北還要存糧備戰(zhàn),錢是經(jīng)不住你們這么花的;賬目建好了,先給戶部過目,再拿來給朕看看。”
楊東樓躬身應(yīng)答:“是?!?p> 承德帝這才朝著眾卿抬了抬手,“都起來吧?!?p> 云愧朝著皇帝方向微微躬了躬身,“臣知道今年用錢的地方多,差了周放去東南先將鹽稅收上來,先解了西北的困難。”
承德帝聽后欣慰的看著云愧,大贊了一聲:“好呀。一個(gè)家還是該有人當(dāng)家,有云相替朕當(dāng)著這個(gè)家,朕心甚慰?。 ?p> 云愧眸光淡淡的,面上不著悲喜。
“朕瞧陸尚金今日也來了,腳可好些了?”承德帝遠(yuǎn)遠(yuǎn)的看過去,他的禮部尚書半個(gè)身子都被柱子擋住了。
陸尚金瘸著一只腳,一步一跳的走出來。
“回陛下的話,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