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十分鐘下班,我鎖了文印室的門,拿了裝有草稿文檔的優(yōu)盤,和厚厚一沓打印稿,去交給郝副局長。
從郝副局長辦公室出來,我伸了個懶腰,往辦公室走去。
我剛打開辦公室的門,郝閱突然從門側(cè)措不及防的走出來。她手里的咖啡杯朝我迎面撞上,濃濃的咖啡整個澆在我的純白衛(wèi)衣上,淺藍色牛仔褲上,直流到白板鞋。
她驚叫起來,“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見,我真的沒看見?!?p> 她跑過去拿來窗臺上的抹布,往我衣服上一通亂擦??Х壬拿娣e更大。臟抹布上的土和灰塵也沾的到處都是。
她又尖叫起來,“啊呀,這個抹布我記得我是洗過的,怎么是臟的呀?哎呀,對不起,對不起?!?p> 我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找出一袋濕紙巾,往衛(wèi)生間走去。
“楊楊,我真的是沒看見。你看,等一下你要去相親,這可怎么辦?我在辦公室也沒閑衣服,要有就先給你換一下。然后我掏錢,再把臟的給你送到干洗店去洗一洗。出去給你買一身干凈的吧?肯定會耽誤你的時間,耽誤你去相親,不現(xiàn)實。你說對不對?”
“是嗎?你要是出去買的話,也很快,下樓左拐走三百米就有個商場。我可以在辦公室等你。我不著急的?!蔽艺f。
郝閱故作難為情的說:“你看,我跟我老公約好了,這周末要帶雙方父母出去小旅游一下,一會兒就出發(fā)。他的車子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了。我實在也是趕時間啊。你不會怨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楊楊?!?p> “不至于?!蔽覍嵲诓幌敫嗾f一句話。也沒那個閑心情去怨她。
她掏出五十塊錢,放到我的辦公桌上,輕描淡寫的說:“這個給你買一件新的吧,我知道你這件在網(wǎng)上也就二十九塊九。褲子和鞋上的不多,你自己洗洗刷刷也就干凈了。剩下的錢,就當我請你喝個東西,賠罪了?!?p> 我立刻明白這杯咖啡的作用,它只是個炸彈的引線。她的目的不是這根引線,而是她手里的打火機,和扔到我身上的炸彈。
“賠罪?二十一塊一,你賠得起哪門子罪?你告訴我?!蔽铱粗?。
她還故作體面和和善,“楊楊,你看,我只是說弄臟你衣服這件事,你是指什么呢?我不懂你在說什么呀。不過說真的,咱仨的事吧,沒什么。感情是自由的,結(jié)婚以后都有選擇的自由,所以,才有了離婚啊分居啊上法庭啊什么的。就更別說結(jié)婚以前了。你說是不是?”
“總是在背后搞小動作,你不累嗎?你不累我累,真的。實在是不想奉陪。浪費時間,浪費精力?!蔽艺f。
她終于冷笑一下,“以前咱們親如姐妹,你成績、男朋友都比我好,你處處……”
我嫌惡般打斷她的話,因為那每個字聽著,都讓人惡心到極致,致使我的胃部出現(xiàn)生理反應(yīng),一陣陣惡心涌上喉嚨。
“別說以前了,也別說咱們。太讓人惡心了。如果真要說,只能說以前我是怎么瞎了眼,才交了你們這樣的白眼狼?!?p> “我們?說實話,我倆可能更合適。否則,他怎么會選我,不選你。”
“的確是。一丘之貉。很配。”
“那你呢?你就沒什么對不起我的?你別忘了,我們的孩子可是拜你所賜才沒的。你連一句對不起都沒對我說過?!?p> 她不提這件事倒還好,我壓根不想戳破她的謊言。
“別,我可承受不起你這樣的污蔑。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回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你前男友在扣扣加我好友。他喝醉了。他對我說,你為他打過孩子,然后,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他說,他很對不起你,還問你的近況如何。他說,你把他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拉黑了,他聯(lián)系不上你。他讓我替他告訴你,他很想見你,他很想當面告訴你,他很后悔。他還要轉(zhuǎn)錢給我,讓我轉(zhuǎn)給你。我拒絕了。”
郝閱前男友比郝閱大七八歲,是個有婦之夫,在一個海濱城市。
他倆之前是在網(wǎng)絡(luò)游戲上認識的。
當時,他的空間里放滿了和妻子、孩子的生活照。連頭像都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一開始他就沒有隱瞞過郝閱。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欺騙。
我以為她倆只是游戲好友,不會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什么交集。
沒想到,有一個暑假,她從家返校以后,晚上我兼職下班回去,她偷偷爬到上鋪,悄悄對我說,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他對她很好,很舍得給她花錢。她也很愛他,他成熟,事業(yè)有成,詼諧有趣。只是她為他打掉孩子的事,她沒有對我說。
我勸過她多次,說插足別人婚姻、跟已婚男人如何如何的話。她不聽,她的態(tài)度很堅決,還因此與我冷戰(zhàn)過數(shù)日,甚至決裂。
前幾日,不知他在哪里知道我的扣扣號,添加我為好友。說他的扣扣號、手機號、郵箱、游戲好友等等,都被郝閱拉黑了。他加我,是想托我將一些錢,轉(zhuǎn)交給郝閱,以作為對她的彌補。
我毫不猶豫拒絕了,說請他自行想別的辦法聯(lián)系郝閱,當即將他刪除。
我不想和任何有關(guān)于她的事情沾邊。
現(xiàn)在,她又拿肚子里子虛烏有的孩子來說事,想在精神上使我愧疚。
我沒有理由愧疚。
她怒火中燒暴跳起來,終于本色發(fā)作,“你是什么居心楊小楊?你以為你握住了我的把柄,就可以威脅我是嗎?你是不是告訴了水尚流?你想毀了我?報復(fù)我?”
我真是忍不住淡淡一笑,“你的事,好的,壞的,關(guān)我什么事?”
“楊小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說呀?”她的臉色特別難看。
我擰好水杯,把椅子推到桌子底下,背上包,兀自朝門口走去。
“你走什么走?你那么淡定,就是以為握住了我的把柄,可以為所欲為的對付我?你得意什么?你敢對水尚流講,我就說,你是為了報復(fù)我在造謠。我不能生育也是因為你那次推了我,流產(chǎn)導(dǎo)致的?!?p> “郝閱,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言去圓。紙是包不住火的。”
她擋住我的去路,失去理性一般,不再克制和偽裝自己,沖我叫喊起來。“楊小楊,我沒想到你那么惡毒!你要是毀了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她幾乎尖叫起來。
此時,樓道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空空蕩蕩的,只剩下她和我。
她的尖叫聲在樓道里回蕩著,有些恐怖。
“我說了,你的事,不管好的壞的,我都不關(guān)心。你想甩鍋給我,也沒門。”
我的心里絲毫沒有什么漣漪。對她,連憤怒都沒有,更別說復(fù)仇了。憤怒和復(fù)仇,是多么耗費精神和時間的事情。想想就不值。
“楊小楊!”
我的態(tài)度,卻更激發(fā)了她更狠的憤怒。
忽然,身后什么東西呼嘯而來。我慌忙躲開??Х缺敝憋w出去,哐當一聲,砸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水尚流。
水尚流的身后,還站著另一個圓墩墩的男子。他白凈而魁梧,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貴公子的優(yōu)渥氣質(zhì)。一看就是從小到大錦衣玉食,沒吃過半點苦的。
水尚流不說話,只是盯著郝月,盯了大概十幾秒的樣子。郝月把我推出門,把門外的水尚流拉進去,緊緊關(guān)上了門。
門左側(cè)的垃圾桶旁邊,扔著幾個煙屁股和半截煙。那半截煙被鞋底踩得扁扁的,沒有火星了,只是還冒著一絲絲煙。
那是水尚流一直抽的煙的牌子。
隨便寫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