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萬家院子里進來一個人,只見那人哼著小曲,半步一跳,骨頭輕飄飄地穿過后院來到虎子板板的房門前,那不正是約會歸來的萬如玉。
原來,他在苦等一天后終于如愿以償?shù)睾土者_小姐吃上了飯,期間他不斷試探著琳達,最后發(fā)現(xiàn)琳達并沒有生他的氣,反而對他青睞有佳,這讓本已墜入愛河的萬如玉更是歡欣鼓舞,他打定主意非娶琳達不可。
但是夾雜著西方紳士風度和東方傳統(tǒng)謹慎風格的萬如玉可沒有英國人那么直接,見面便相互啃臉更是他所唾棄的,于是他決定先與琳達多接觸,等時機成熟再談婚論嫁,深入交流。
正是春風得意的萬如玉決定給虎子板板一些零用錢,倒不是為了報答虎子的救命之恩,主要是心情好,就像萬如山心情好時就會給萬如玉買這買那一樣。
萬如玉來到房門前,見屋里既無亮光,又沒動靜,心中忽然生出個鬼主意,想要嚇他倆一嚇。他悄悄西裝往上一拉,套在了頭上,隨后推門進去,接著窗外照進的月光摸到了虎子板板的床前,將被子一掀,只見床躺著一個木偶人。
他“啊”地向后一跳,將虎子板板都驚醒了。
“怎么啦!怎么啦!”虎子坐起身來,只見萬如玉慢悠悠的站起來,用顫顫巍巍的手指著巧巧道:“木。。。木頭人。”虎子視線繞過板板往巧巧那里一看,笑道:“什么木頭人,哪兒有木頭人?!?p> 虎子這樣說著,就見巧巧也坐起身來,她一看邊上竟有個男人,嚇得連忙用被子將身子捂住道:“你。。。你是什么人!”
虎子連忙安慰巧巧道:“巧姐別怕,這就是我跟你提的萬少爺?!?p> “哦?!鼻汕煞潘闪讼聛?。
萬如玉見狀,將房里的燈火打開,他揉了揉眼睛,只見虎子床上半坐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這讓他倒不好意思起來:“這。。?!?p> 虎子跳下床來道:“這是巧姐,我們白天遇見的?!苯又⒆訉⑷绾斡鲆娗山悖瑸槭裁戳粝滤几f如玉講了一遍。
萬如玉覺得自己冒犯了巧巧,不敢去看她,只是“哦哦”著聽虎子說完。“原來是這樣,我還不知道,嚇我一跳呢!”
“萬少爺,你來這兒干嘛,天黑漆漆的?!卑灏逅垭鼥V地問道。
“我啊。。。我。。。我來給你們送零花錢!這不是怕你們沒錢花受了委屈嘛!”萬如玉心懷鬼胎連嘴皮子都不利索了,說著他從口袋中掏出兩塊大洋來,看巧巧在,便又多加了兩塊。
“謝謝萬少爺?!被⒆有Φ?,趕緊將錢放進了自己兜里。
“給就給嘛,干嘛晚上來。”板板顯然對萬如玉的深夜來訪很是不滿。
“哦對了,過了今晚你明天去哪兒?”萬如玉急忙轉(zhuǎn)移了話題,問巧巧。
巧巧視線搭攏下來,露出迷茫的表情:“我不知道。”
“那你先在這兒住下吧,想住多久住多久,你一個姑娘家無依無靠要是到處亂跑容易遇上壞人。況且還有個壞人要抓你?!比f如玉道。
“真的嗎?那真是太謝謝萬公子了!”巧巧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萬公子?這稱呼怎么這么奇怪。萬如玉心里這樣想著,站起身來道:“那我先回去了!,對了!巧巧,你有什么需要就找春來,就說是我說的!”
“多謝公子?!鼻汕深^一低,以示謝意。
“嗨!小事!”萬如玉說著便閃出了門自己回屋去了。
次日一早,巧巧早早地就起床雙肘撐在窗臺上,看著秋天下片片樹葉凋零而不斷感慨嘆息。
而虎子板板則天天早起玩耍一直到晚上,吃喝不愁的他們除了玩樂之外暫時沒有了其他目標,虎子那成為綠林豪杰,闖蕩江湖的理想也暫時擱到了一邊。
而萬如玉則每天清早興致高昂地與林小爺去品翠樓。最近品翠樓說書先生在說紅樓夢,可紅樓夢章段多是平淡家事,哪里能激起聽眾老爺們的興趣,故生意多是慘淡。也就是襲人初教寶玉云雨和賈瑞欺嫂的章段,聽眾也才勉強比得潘西章段的一半。
沒辦法,只能現(xiàn)成胡編亂遭摻進許多葷段子,如各公子小姐小廝丫頭風流事,這才勉強維持些許聽眾,可見說書當真是門技術(shù)活。當然,這些風流事跡里均無寶玉黛玉,因為說書先生覺得應(yīng)該堅持原則,主角不能亂改編,而其余配角小角加點戲碼不僅不為過,他們還得謝謝自己呢!這段時間,他雖然聽眾不多,但說書先生的賞錢卻比平常多了不少,而打賞之人正是萬如玉。
他不知著了什么魔,居然聽得興趣盎然,他暗將寶玉比作了自己,可左等右找卻找不到琳達適合代入的姑娘,林黛玉太過悲情敏感,寶釵聽起來又沒琳達小姐漂亮。
于是,他就攛掇著說書先生添置個外國洋姑娘進去,可說書先生在品翠樓混了二十幾年也沒見過幾個洋姑娘,更沒說上過話,哪里編的出來!故萬如玉暗暗下決心,等聽完學成自己就編一版鳳樓夢,并自信道只要自己的鳳樓夢一出,以后就沒有紅樓夢什么事了,曹先生也可以就此退休了。
萬如玉白天苦學,晚上則與琳達小姐約會完,一直到個半夜才回來,且每每都意氣風發(fā),骨頭輕飄,好似喝了神仙湯。但有一樁事讓他忌憚了好幾天,現(xiàn)在想想還心有余悸。
這天他與琳達共進晚餐后,將琳達送回。自己卻興致未減,又突發(fā)奇想要自己逛悠回去,就讓司機先回去了。
他信步庭庭地在街上逛悠,聽得居民樓里有夫妻在吵架伴隨著鍋碗瓢盆的砰砸聲,他微微一笑道:“床頭打架床尾和!”
隨后見到一個柳樹,他文縐縐地念道:“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小風。。。小風。。。小風明月!”他看了看天上大亮的白月亮笑道。
之后,他路過一戶人家,里面跳出一只長毛大狗來,對著他就是一頓嚎,他嚇了一跳,卻不惱怒,而是尖著嗓子學著戲園子里的角,尖著嗓子唱到:“你這長毛的大狗休要猖狂,看吾手中寶劍將你來斬!”說著揮動手中剛剛折來的柳枝一頓胡亂甩?!鞍?!我的眼睛!”
萬如玉慢慢悠悠的快逛回家時,突然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猶勝落鼓疾錘。他心道:不會是那長毛狗來報復了吧!想著,他碰了碰自己被柳條抽打到而略略發(fā)腫的上眼皮,并回頭一看,身后除了一片漆黑以及各家大院門前的燈外再無別物。他摟了摟耳朵,咕噥了一句奇怪,接著走。
片刻之后又聽到了那陣急促的腳步聲,這次的腳步聲更近了,但卻是從邊上的墻面?zhèn)鱽矶⒎堑厣?。他又是一個急轉(zhuǎn)身,可身后依舊甚物沒有。
他又道了聲奇怪,這時,他腦中閃過了那是在黑子林里見到的那張腐朽干枯的山魁的臉,緊接著又想起那天品翠樓里那群茶客說起的那個半夜掏人肚腸的惡鬼,身上汗毛立刻豎了起來,趕緊拍了拍腦袋,想要將這些嚇人的回憶都倒出腦外,轉(zhuǎn)過身加快自己的腳步,兩腿交替,幾乎晃出了殘影。
可是很快,那詭異的腳步聲又出現(xiàn)了。萬如玉只覺腦后有風倒刮這他的頭皮,好在這時萬府的大門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中,他健步如飛地踏上石階就想敲開大門。
這時,大門邊的石獅子后面突然閃出一道黑影來。萬如玉嚇得連忙一下彈到了邊上,定睛一看卻是個人。
只聽那人道:“小哥,勞煩問你個事兒!”
萬如玉當即大為光火:“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在家呆著,出來嚇唬鬼呢!”
那人歉意的抬了抬手道:“抱歉!抱歉!我的事急!”
這時,萬如玉平靜下來,對著那人一打量,只見他胡子拉碴,身上披著件黃色舊袍子,隨著身體晃動,袍子里還傳出木頭的撞擊聲,不知里面藏了些什么。
“你要問啥?”萬如玉問道。頭卻沒看那人,而是回頭看了看身后,空無一人。
“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姑娘,這般高低,大眼睛,小鼻子小嘴,臉白凈的很!”那人形容的很詳細,就像是他自己親手雕刻出來的一樣。“哦對!穿的是白衣服!”那人補充道。
萬如玉一聽,立馬就想到了巧巧,心道:莫非說要殺巧巧的人正是此人。為了保險起見萬如玉連連擺手說沒見過,為了引開這個男人他又謊稱在邊上那條街好像見過男人口中的那個姑娘,說著那么一指。
那人連連稱謝:“對了小哥!剛才跟在你身后的那個人是誰?”
“什。。。什么身后?!比f如玉不自覺地又往身后看。
“就是剛才那黃衣服的人,像是個女人!”那人說道:“可胸前又平平的,不像是個女人?!?p> “你看見了?”萬如玉聽得心里發(fā)毛。
“是!這不剛剛一跳進了院子?!蹦侨酥钢f府院墻道。
萬如玉嗤笑一聲:“你看清楚了?這墻這么高,他又不是螞蚱,能一跳跳進去?”
“可不就是那么一跳嘛!”
“行了行了,我回家了?!闭f著敲開了萬府的門,進去了。
那人不服氣地對著漆紅的大門咕噥道:“可不就是那么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