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希望你可以迷途知返
不久,上課鈴響起。
忽而,她猛地抬起頭,望向后桌,堆著一沓高高的書本后面,空無一人。
段易丞,又曠課了!
~
午時,宋小檁到食堂吃完飯后,照舊又去圖書館借了幾本書,回教室時,她的腳還未踏進,就在門口瞥見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只見頭頂的風扇在吱呀吱呀地轉,吹起了一旁的窗簾,段易丞則趴在桌子上睡覺,腦袋上歪歪扭扭蓋著那件校服外套。
他什么時候來的?
盡管只是一個背影,卻不難看出那疲憊的樣子。
估計又是打了一夜的工吧。
她不敢說話,呼吸聲也小了,許是生怕吵醒到他,連放書的動作都比往日輕了不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轉身離開,去食堂買了些餅,還有雞蛋,和一杯綠豆湯。
再次回到教室的時候,他已經醒了。
段易丞眸色沉沉,眉間的倦意揮之不去,全然一副沒睡醒的模樣,那神情,仿若白雪皚皚的冰山,拒人千里。
不好惹。
很不好惹。
此時,她若是一副笑臉迎上去,定然是熱臉貼冷屁股,自討苦吃。
好歹也在班里相處快一個月了,她簡直太了解他的脾性了。
四個字——
不知好歹。
五個字——
吃硬不吃軟。
宋小檁走進教室,故意很用力踩著地板,讓鞋底發(fā)出啪啪的聲響,這一招“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具有一定的震懾作用,靠近位置時,她把手中裝著餅、雞蛋的袋子和那杯綠豆湯一鼓作氣地重重擱在他的桌前,氣勢洶洶,“你別誤會,我買多了而已,不想浪費?!?p> 可是,他似乎……也不吃硬。
段易丞連眼皮都沒抬,壓根就不想搭理她。
她氣餒,換了個友好的態(tài)度:“段同學,如果你在學習上有遇到什么不會的難題,我可以教你?!?p> 真是活久見,竟然有人覺得他會讀書?
他終于懶懶地掀了眼皮,嘴角勾起一抹難掩的嘲諷,“怎么?陸大小姐是覺得我窮得吃不起飯,需要你來施舍我?”
他總是這樣,不搞個兩敗俱傷,方不罷休。
“我沒有那樣覺得,而且這也不是多買的,我特意去食堂買給你的,不是施舍,只是同學之間的一種照顧?!彼涡_一字一句說得認真,一顆坦誠的心就擺在他的眼前。
可是,正因為這樣的坦誠,才如此刺眼。
“照顧?”
段易丞像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抬眼看她,剛想挖苦一番,可就在那一剎那間,她戴在手上的那串琉璃手鏈卻毫無阻礙且無比耀眼地映入他的眼中,那是屬于他記憶里為數不多可以讓他真正快樂的東西,可這樣的一個東西,卻被奪走了。
他一瞬的愣住。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許是起得太兇了,椅子由于受力重重摔在了地上,發(fā)出很大的一陣聲響,宋小檁嚇了一跳,還未緩神,手腕就被他用力抓住,她受到了驚嚇:“段易丞,你……你干什么?。俊?p> 他仔細打量,沒錯了,其中的一顆琉璃珠缺了一角。
是在香鎮(zhèn)街,被他不小心摔碎的。
昨晚,母親打電話過來,興奮地說,他的朋友去家里做客了,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他嗤笑一聲,他根本就沒有朋友。
所以,以工作忙的原因,匆匆掛斷了電話。
后面,母親似乎還說了什么,但他沒聽清。
想來,母親口中的那個朋友、那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她吧。
她見過他高高在上、舔砥著唇邊的血時那桀驁不馴的樣子,也見過他在高檔飯店里兼職服務生時那最落魄的樣子,但如今,還見過他家徒四壁的窘態(tài)。
他的世界,太黑了,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太可怕了。
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闖進他的世界。
不愛,亦不傷不滅。
段易丞的一雙眼陰鷙得厲害,仿若山雨欲來且充滿著血雨腥風,宋小檁看他此時的模樣,心里莫名有點惶恐,剛想說什么,他突然動作粗魯地扯下了她手上的那串琉璃手鏈。
手背被鏈子摩擦得生疼,泛紅一片。
她有些生氣了:“段易丞,你他媽發(fā)什么瘋???”
“宋小檁——”
他紅著眼,嘶啞著吼了一聲,“那些欺負過你的人,一個一個都受到了懲罰,而我呢,我這個罪魁禍首還好好站在這里,你怎么不讓你家的那位陸少爺派人來把我這個礙眼的東西給收拾掉呢?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去的我家、又是怎么得到我母親的賞心,你跟她說你是我的朋友,可和我做朋友,你又能從我的身上得到什么你想要的好處呢?我這樣一個臭名遠揚的人,可不敢和陸家大小姐攀上什么關系,怕壞了你的名聲?!?p> 段易丞頓了頓,看著她,眼里不禁多了一分挖苦,“我傷害過你,你不是也說過恨我嗎,可你現(xiàn)在,你竟然要和我做朋友,你是真傻,還是真蠢?”
那兇狠的語氣里,藏著一顆破碎的心。
“當然,別人有別人的懲罰,你也會有你的懲罰?!彼涡_眸色認真,并不像是在開玩笑,“你很討厭讀書對吧,那就罰你讀一輩子的書,讀到你吐為止?!?p> 段易丞忍不住嘴角抽搐:“……”他明明在很認真地跟她講道理,也不算是道理,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她越是表現(xiàn)得大方、越是既往不咎,就越是顯得他很壞,這種感覺,像嚼蠟燭,難以下咽,可她似乎與他并不在同一頻道。
她看著他那無語的表情,難得心情好了一點,再開口時,聲音很輕松,“至于為什么和你做朋友呢,是因為你并不是傳言里那個可怕的樣子,你愛你的家、也很愛你的母親,你有一顆孝心,什么花天酒地根本就是騙人的,我知道,不過是天太黑了,你一時迷了方向,但我希望你可以迷途知返。”
第一次,有人揭開了他的面具,窺到了他內心最深的秘密。
她說,我希望你可以迷途知返。
多溫暖的一句話啊。
可是,也很刺耳。
他雖然好像什么都沒做,但也確確實實傷害過她,讓她成了眾人肆意辱罵的對象,在她最慘的那一段日子里,他在看戲。
終究,是他不配。
她的純真,與他的陰戾,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