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很好聞
【從9.1起，每日兩更，早晚各一更】
當(dāng)手腕被一股不算重的力度握住，宋小檁才從走神中清醒，陸景衍的指尖很涼，似帶著清晨朝霧的寒意，不過他一年四季向來如此，許是身體病弱又常年吃藥的原因。
他沒有說話，只用行動來拒絕她的要求，而她也很安靜，乖乖地任他給自己擦藥，兩人默契得意料之中。
空氣里，有某種光鉛在慢慢沉淀。
她感受著棉簽的濕意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來回刮擦，一種灼熱徐徐生起。
有時候，他的指尖會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但那一點點不經(jīng)意間的觸碰、和一點點的涼意，卻令她格外的心神蕩漾。
“小孩。”他突然叫她。
宋小檁不明所以地抬頭：“怎……怎么了？”
陸景衍低著頭，碎發(fā)柔柔地耷拉下來，所以她沒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只堪堪看見了他那俊挺的鼻梁，少頃，卻聽他在耳邊說，“你包的餃子，是不是同別人的不一樣？”
霎時，她愣住了，心跳卻先一步震耳欲聾。
他發(fā)現(xiàn)了嗎？那顆紅豆。
人們常說，紅豆又名相思子，寄托于相思之情，又可做定情之物。
一顆，代表著你是我的唯一；兩顆，代表著你儂我儂，三顆，代表著我愛你；十顆，代表著十全十美。
正如古人云——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良久，陸景衍才輕聲開口，卻微微有幾分顫抖，“小孩，你……”
“陸景衍，我要你平安健康、萬事勝意，我要你對未來充滿希望眼里有光，我要你沒有怨恨了無遺憾?！彼涡_猛地抬頭，一下撞進(jìn)他那深邃得不見底的眼眸之中，可她沒有一絲的怯意，因為她的語氣太過堅定，認(rèn)真又虔誠，眼里只容得下他一個人。
兩人對視幾秒，他的眼里漫開了一縷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聲音溫柔，“謝謝我的小孩，你用心了。”
他沒有懷疑，真好。
但心底的那點失落，她也沒法無視，因為她不僅僅希望如此，她更渴望的是有一天能住進(jìn)他的眼里、心里。
可那是一種奢望，見不了光的貪婪，一旦暴露在陽光之下就會被生生灼死，甚至是被扼死在塵埃里，慢慢腐爛。
“對了，陸景衍，你以前做的一些物理題能不能借我看看？”
她想起了今天中午讀的那本物理書，其中有好多公式都看不明白。
“物理題？”
“嗯。”
陸景衍收起醫(yī)藥箱，邊說，“好，等會來二樓書房，我拿給你。”
她點點頭。
吃過晚飯后，宋小檁去洗了澡，順便換了套休閑的衣服。
書房。
窗簾半拉著，滿室的黑暗唯有從電腦屏幕發(fā)出的那一點明亮。
宋小檁敲了門，剛走進(jìn)來，撲面而來一股潮濕的氣息。
好黑！
她問道，“陸景衍，我能開燈嗎？”
“嗯?！蓖蝗缙鋪淼囊宦暎瑥纳砗髠鱽?，她被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
還未緩神，陸景衍的手已經(jīng)伸過她的頭頂，開了一盞燈，一下照亮了整間書房。
他也換了一件寬松的白色上衣，腳下是一雙居家拖鞋，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手中還握著一杯騰騰冒煙的熱茶，幾分清冷，幾分斯文，不過倒顯得比常日里還要平易近人。
她不禁看得有些心動，好在理智上線，她可是來求學(xué)的！
正經(jīng)！正經(jīng)！正經(jīng)！
只是，他一句不經(jīng)意的話卻還是輕而易舉地打破了她苦苦支撐下來的矜持——
“小孩，你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味，很好聞。”
很好聞……
好聞……
她好聞。
不是，應(yīng)該是牛奶味的沐浴露好聞。
幾乎是同時，她的臉火辣辣地燙了起來，燙得她的整個心尖都在發(fā)顫，怕被他發(fā)現(xiàn)她的不自在，只能急忙別開視線，轉(zhuǎn)移話題:“我…我有些物理公式看不明白?！?p> 聞言，他走到電腦桌前，放下熱茶，從身后的一排書架上取下一本筆記，“沒關(guān)系，哪些不會的、看不明白的，我教你?！?p> 宋小檁接過他遞過來的筆記，許是放得久了有些皺，卻有股淡淡的墨香味，她翻開第一頁，空白中只有用黑色鋼筆寫下的陸景衍三個字，醒目，而耀眼。
這是他高中時，做物理作業(yè)的本子，全都是字跡工整、密密麻麻的題目。
她坐到另一張小書桌旁，認(rèn)真地看起他的筆記，指尖輕輕撫過他用圓珠筆記下的重點，有點凹凸而磨砂的質(zhì)感，卻很舒服，猶如小溪緩緩流淌的溫暖從心中生起，拂過萬千漣漪。
她想，那時候的他也許是站在窗前，低著頭研究物理書中的公式，白色紗簾隨風(fēng)一搖一曳，吹起他的衣角；又或者他是坐在教室里，穿著校服，埋頭在桌前用本子記下重點，頭頂則是轉(zhuǎn)動不停的風(fēng)扇，吹散了夏日的熱氣……
恍惚之中，她好像真的看見了那時還是高中生的陸景衍。
可是，宋小檁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她的幻想。
他大她五歲。
這五歲，不是五天，也不是五個月，而是一年、兩年、三年疊加起來的五年，是四季輪回日月更替潮汐漲落的五年，也是永遠(yuǎn)跨越不了的五年。
他讀高中的時候，她還在讀小學(xué)，等她終于也讀高中了，可他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
其實，她雖然與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可她卻一直在錯過他的人生。
那些知識、閱歷、經(jīng)驗、人生觀、價值觀，這所有的一切她似乎都可以努力追趕，但那時的她卻偏偏忘了，時間，是一道永遠(yuǎn)也跨不過的鴻溝。
他們之間錯過的那五年，她要如何去追趕？又要如何才能追趕得上呢？
“小孩，你有哪些看不懂的嗎？”
陸景衍并未看她，而是看著電腦屏幕，那光反襯得他的鏡片映出五彩的光暈，手中的動作依舊，鼠標(biāo)按鍵的聲音輕輕流淌于空氣里。
宋小檁想了想，指了指筆記:“這一道，我有點看不懂這個公式為什么能套用進(jìn)來。”
她的問題說完，鼠標(biāo)按鍵的聲音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