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卿又像辛安小時候那樣,捧出了那個醫(yī)藥箱。里面是碼放的整整齊齊的瓶瓶罐罐,而且那些藥都沒有過期。
她依舊小心翼翼的給辛安擦拭著傷口,上著酒精和白藥,只是這一次,房間里靜悄悄的,沒有女人的抱怨和小男孩的狡辯。
身上的傷已經(jīng)麻木了,那些血口子被酒精浸入時,本應該疼的鉆心,卻讓辛安的臉上毫無波瀾?;蛘咭呀?jīng)腫的像豬頭的臉上,也擠不出什么怪異的表情了。
但有一種疼,卻疼得他喘不過氣來,面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從武館回來后一直都很安靜,平靜的就像是沒有風的湖面。辛安懂這個女人的高傲,他不懂的是,為何自己害的她在柳英豪面前喪失了尊嚴,她卻一直都很平靜。
“楊姨?!毙涟残÷暤暮傲艘痪?,同時繃緊了身體,生怕會招致這個女人爆炸性的輸出,或者他也在期待楊思卿能那樣發(fā)泄一下。
但楊思卿只是全神貫注的給他處理著傷口,
“唉,喊我干什么?”
大概是處理好了大部分傷口,這個女人看起來輕松不少,她這才回應了一句,差點讓辛安想不出該說些什么。
“楊姨,我錯了。”辛安嘟囔著腫脹的嘴唇,開始道歉。
楊思卿抬頭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一直都貼的這么近,差點就要和辛安那個腫成豬頭的大臉貼在了一起。
她用手背輕輕的撫了撫辛安大臉蛋子,眼睛里只剩溫柔,
“咱家寶兒哪錯了?”
這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稱呼了,辛安上了中學就開始拒絕這個稱呼了,“楊姨,以后你別總在同學面前喊我寶兒了,娘們兒唧唧的,人家都笑我。”
……
“我不該招惹那幫壞人,還自以為是的去幫助苗欣然,害的……”
辛安原本還想說,害的楊思卿被柳英豪那個裝逼男給當眾教訓。但是這段時間,楊思卿一直讓他對柳英豪禮貌一些,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說柳英豪的壞話。
為了不惹楊思卿不快,他就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楊思卿明白辛安的心意,苦笑了一下,索性把手背翻轉(zhuǎn)過來,用柔軟的掌心貼上了大腮幫子,
“小安,你越來越有男人樣兒了。小時候扎個刺兒都會嚎半天呢?!?p> 辛安咧了咧嘴,算是回應。楊思卿卻自顧的自言自語起來,
“我自己養(yǎng)大的男人,我當然明白,柳英豪把你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都告訴我了。都怪我,平時對你關心不夠,我應該想到你會遇到這么多的難題的。我沒什么本事,但是,有些事也是能和你一起扛的。”
社會,是另一所大學。只是這所大學,往往沒有補考的機會。所有的功課,也不是一兩次考試就能了結(jié)的。楊思卿不僅沒有批評辛安,反而安慰起他來,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一種學習。目前的成績還不夠好,只是因為楊思卿這個老師,之前只教會了他勇敢,正直和善良,卻沒有告訴他人情冷暖,世態(tài)涼薄。
或許柳英豪教訓的也對,楊思卿總想用自己的翅膀替辛安遮風擋雨,這反而讓他失去了磨煉羽翼的機會。即使是不能飛黃騰達,哪怕是在這樣一個社會里安身立命,他都應該學會必需的畏懼和軟弱。
沒錯,道理很明白,但生活不能太明白。楊思卿重復柳英豪的說教時,辛安突然想起了莫言蹊很久之前都一直勸他不要太狂,要學會容忍。自己眼中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原來一直都比自己更成熟,也更理解這個社會。
說到最后,楊思卿又開始眼圈泛紅,她張開雙臂,把辛安那個豬頭攔在自己柔軟的胸口,
“小安,我一直都為你的善良自豪,他們用社會的眼光來指責你,但我覺得你沒有做錯什么,你只是還不如他們狡猾?!?p> 辛安一直不想讓楊思卿把他當做小孩子看待,他也一直想要在楊思卿面前表現(xiàn)的像個大男人那樣沉穩(wěn),自信。
他甚至會拒絕楊思卿的親昵之舉,但此刻,這個溫暖的擁抱瞬間瓦解了他身上所有的鎧甲,女人柔軟的胸口,還有那醉人的體香讓這個一身傷痛的小伙子慢慢崩潰,他開始肆無忌憚的流淚,雙手也從楊思卿腋下盤旋而上,一個溫暖的懷抱變成了兩人緊緊的糾纏。
這個擁抱,幫助辛安重新找回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自信。
這段時間辛安連連受挫,來自周圍的,也都是非議和指責,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驕傲少年,發(fā)現(xiàn)自己簡直是一無是處,而且所有的苦難也都是咎由自取。
“你沒有做錯什么,你只是還沒有他們狡猾?!?p> 楊思卿的這句肯定,讓這個萎靡的少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彩。
只是,楊思卿到底對柳英豪是什么想法,辛安想問,又不敢問,他怕得到一個讓他無法接受的答案。
曾經(jīng)他以為姓柳的只是會裝逼,現(xiàn)在他才真的不得不服氣,真正有實力的人,所作的事情,在普通人眼中,可能都是裝逼。
沒想到莫言蹊竟然會主動聯(lián)系了辛安,而且,還在電話里暗示,她想要辛安先安排一個酒店,她想要跟他做一次深入交流。
就算是目前資金有些捉襟見肘,但辛安決定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特地去預定了上次給莫言蹊纏綿一夜的那間湖景房。
或者只需要一晚,二人之間這么久的隔閡都能迎刃而解,那個一直催著辛安買房,然后給他生娃帶娃的女孩子,應該并沒有走的太遠。
如約而至的莫言蹊果然滿面春風,進屋先把身上的正裝掛到門口的衣柜里,又開始對著梳妝臺認真的卸妝。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家的女主人。
“辛安,你在公司的手續(xù)都辦好了?!?p> 辛安陪著笑臉,一邊給這位副主任揉肩,一邊主動認錯,
“嗯,全辦好了。老婆,都怪我之前不聽你的勸告,現(xiàn)在我都聽你的?!?p> 莫言蹊點了點頭,
“那就好,之前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反正你的性格也不適合在公司繼續(xù)待下去了?,F(xiàn)在辦完了手續(xù),我也不用再總擔心你那個魯莽的脾氣了。你知道么?羅曙光又回來擔任自營部的老大了。他有什么打算你知道么?”
莫言蹊一臉嚴肅,像是一個真正的領導在教導下屬。辛安想討好的,是自己的老婆,并不是一個打官腔的,辦公室副主任。
要是只是官腔,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畢竟莫言蹊天天撲在工作上,一時還沒有從工作的角色中走出來,也可以理解。
可是,莫非她來找自己,只為了打聽羅曙光的消息?這個想法讓辛安像是吃了一個蒼蠅那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