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被云朵遮住,露出一半臉兒,將銀白色的光華灑在將軍府的庭院里,四周一片寂靜,除了蟲鳴只有值夜守衛(wèi)的腳步聲還伴著清冷的夜色。夜風吹來帶著一陣奇異的香,空氣中彌漫著一層薄薄的、淡粉紅色的霧氣,夜依然悄無聲息,只是那兩個庫房守衛(wèi)不知為何開始扭起秧歌了……
承王府最近熱鬧異常,承王爺不費一兵一卒剿滅邪教回京,皇帝是龍顏大悅大,重重地封賞了王爺和神武大將軍,聽說賞賜的金銀珠寶是好幾大箱子這么浩浩蕩蕩地抬回去的,還另賜了一把寶刀給少將軍,這刀卻并不鋒利,而是銹跡斑斑的,但是據(jù)皇上所說,這個可是古董,很有收藏價值。當然,不管它是什么東西,只要是皇上賞賜的,那就是好東西,一樣要當個神物供著。
從那時起,承王爺就每天大擺筵席窮奢極侈,他宴請八方賓客,認識的不認識的,有關系的沒關系的,占得上邊兒的八竿子打不著的,只要是沒埋到地里去的、曾經(jīng)和王爺有交往的都給請來了。誰敢不給王爺面子,跨了好幾個省都要快馬加鞭地趕過來,有些是吃頓飯就回去了,有些來了還不讓走,非得在王爺府上住上幾日,當然也是好酒好菜地吃著,好玩好住地待著,路費餐飲費住宿費全部報銷,簡直就是公款旅游嘛。這樣一來二去,就算是王爺府也經(jīng)不住這樣折騰啊,府里的丫鬟傭人都在私下里交頭接耳,要是這樣花銷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到月錢了,流言蜚語這么一路傳下去,已經(jīng)變成了王爺散盡家財準備攜款私逃了。謠言越傳越像真的,這讓家里的家丁們著實捏了一把汗,沒事兒就去打聽哪里有地方在招人,預備著萬一王爺真跑了好有個去處。
李香蘭住進承王府里已經(jīng)有半個月了,竟然無人察覺到異樣。多虧了葉飛霜三天的魔鬼式訓練,讓他從一個散漫不羈的道士變成了循規(guī)蹈矩的王爺,每天穿得板板整整,裝得有板有眼,拖著官腔走著方步,他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的訓練還會時不時地做噩夢。當然最讓他頭疼的就是吃飯,他是請了不少人,可是王爺?shù)纳眢w也已經(jīng)變成了僵尸,所以他自己卻不能吃東西,人家是真吃,他是看著人家吃假裝自己在嗎?吃,不但吃不下肚還要裝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這絕對是一種酷刑。
這樣一整天下來,最讓人感到愜意的就是一個人泡澡的時間,沒人打擾、不用偽裝、享受生活。承王府即使是浴室也修葺得富麗堂皇,波斯的地毯,西洋的大理石,什么稀罕物件都有。蒸騰的水霧陰霾了視線,泡在水里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這段時間假裝成王爺算是很成功,他宴請所有和王爺有來往的人,其實是借口將所有已經(jīng)查實和有可能與謀反案有關的人召集過來,再由楚云飛、葉飛霜他們做進一步的查實,謀反牽扯眾多,不是一天兩天能夠了結的,李香蘭徹底后悔接下了這個燙手的山芋。不過,他最慶幸的是晚上睡覺沒人找他麻煩,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說起來也奇怪,承夜王爺已經(jīng)二十有六,在他這個年齡段,別說是王爺,就算是個平頭草民也早就家有嬌妻幼子了,其他王爺大臣更是妻妾成群。而他呢,別說是王妃,連個小妾甚至情婦都沒有,這不禁讓李香蘭愛八卦的毛病又蠢蠢欲動了,但是合著這事兒向王府里的人誰都不好打聽,只得問葉飛霜。從她嘴里聽說,承夜早已有了一個訂過婚的準王妃,而他也是對這位尚未過門的王妃愛得死心塌地,這么多年非但沒有變過心,連個側室都沒娶過,就憑他這一往情深的勁兒,還真的要高看他一眼。
李香蘭默默地摸著胸口想,承夜啊,你造孽過深,死后也必定不得超生,不過我會盡量善待你,待我消滅你所有的逆反黨羽之后,如果王妃與此事沒有牽連,我是不會連累你心愛的人。
“承夜?!本谷挥腥松米躁J進了王爺?shù)脑∈?,腳步輕盈而急促。
聽到是女人的聲音,李香蘭連忙用浴巾按到水里遮住身體,假裝生氣以掩飾自己的慌亂,道:“什么人這么大膽打攪本王沐???”
“承夜,你說什么吶?”纖細如青蔥般的指尖撩開浴池前掛著的簾帳,一個少女探出頭來,她穿著一件淡紫色的羅裙,肩頭粉色的薄紗,無風亦動,像一雙薄薄的蟬翼。她倒是個俏麗的姑娘,雖然談不上傾國傾城閉月羞花,卻讓人一眼便會喜歡上她那甜美的微笑,圓圓的臉蛋被熱氣一蒸紅撲撲得像只蘋果,一雙眼睛就像兩汪秋水盈盈閃動,嘴角微翹勾出可愛的弧度。
李香蘭愣愣地看著這個少女在肚子里嘀咕著,看她這親昵的態(tài)度一定是承夜的熟人,再加上回憶葉飛霜對于準王妃的描述,估摸的八九不離十了,于是猛地抬頭,喊道:“悠然。”
少女沖他嫣然一笑,道:“剛才看你那一臉茫然的樣子,我只當是分別的久了你不認識我了呢!”
“怎么可能!”李香蘭暗自捏了一把汗,“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
王妃悠然除去淺粉色的薄紗向浴池走了過來,赤著一雙玉足,走動時環(huán)佩叮當作響,她微笑著向李香蘭靠近。李香蘭將身子盡量往后擠挨著浴池壁,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雖然你是王妃,但還沒有嫁到承王府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胡來啊!”
李香蘭想逃但是身上一絲不掛又不好從水中起來,只得一邊用浴巾遮住身子一邊往水里縮,可是悠然哪管他的窘迫,只顧大步走過來繞到他身后,俯下身子——開始幫他洗頭發(fā),用力地扯了一下他的頭發(fā),假裝生氣道:“我以前不是經(jīng)常這樣幫你洗頭的嘛,怎么今兒搞得好像是要非禮你似的,這又是你的新花招吧?”
“呵、呵、呵,”李香蘭笑得很僵硬地扯謊道,“是啊,有些時候生活就是要多一點變化才有樂趣啊?!?p> 悠然歪著頭想了想,說:“也有道理!不過,別的我沒感覺,就我離開京城這段時間,你倒是真有些變化了?!?p> 一聽這話,李香蘭心里有些忐忑,如此親近的人怎么好騙得過,于是一時不敢亂動,任她又搓又柔。悠然細嫩的手小心翼翼地幫李香蘭梳洗著頭發(fā),動作盡可能的更加輕柔一些,他知道悠然這是為了心愛的人而做的卻不是為了他。她的指尖有時候會觸到裸露在外的脖子,幸好承夜剛死就被制成了僵尸,甚至保留的正常人肌膚柔軟的觸感,不然這樣摸來摸去的不露餡才怪,如此輕柔舒適,讓人精神放松,想要就此睡去,他閉上眼睛……
就在精神稍稍松懈之時,李香蘭突然覺得胸口有一絲觸動,緊接著從頭到腳都在燃燒,整個人想要轉過身去摟住悠然,這是身體的反應,卻不是他的意志。死去的身體雖然沒有了魂魄卻會保留生前的記憶與習慣!他愛她,雖然魂魄已經(jīng)離開,但是身體的每個部分都記得對她的愛,記得她指尖的溫柔,記得她柔軟的發(fā)香,還有那段深愛著的記憶。這種強烈的愛意牽動著肢體的動作,但是李香蘭卻不能讓他如愿以償,就像是魂與體的角力。
李香蘭猛然睜開眼睛,他能感覺到被壓制住的那種思念在自己體內哀嚎,撞擊著身體呼之欲出,那種生生的痛直直地鉆進腦子里,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四分五裂,最后卻化作一陣不甘心的怨念回到身體的最深處繼續(xù)沉睡。
好不容易才壓制住了想要擁抱悠然的沖動,李香蘭抬頭正碰上她疑惑的目光,從她那雙明眸中看到了自己猙獰可怕的面孔,于是連忙調整自己的情緒,盡量平淡地說:“沈月瑤死了。”
現(xiàn)在沒有外人,悠然又認為自己就是承夜,自然不會對他撒謊,他是想看看她的反應。
“嗯?”悠然微微蹙眉道,“你說的人是誰?”
“哦,這次剿滅的邪教頭目?!崩钕闾m回答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自然些。
“你沒事就好,我真的很擔心你!”說到動情時,悠然從身后抱住李香蘭,也不顧池水沾濕了衣裳,不安地抽泣道,“這么危險的事情干嘛要親自去呢?”
為了不露出馬腳,李香蘭只得繼續(xù)演戲,溫柔地拍著悠然地手,安慰道:“這也是為了江山社稷啊,邪教為禍一方害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若不及早將其鏟除,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遭到他們的毒手啊!”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悠然嗚咽道,“可是……”
李香蘭見此情景心生不忍,如果這女孩知道自己心愛的人已經(jīng)死了一定會很傷心吧,能不能將承夜的離去對她的傷害降低到最小呢?看來讓王爺暴斃的計劃又多了一個必需考慮進去的因素,李香蘭開始撓頭,越來越后悔接下這個差事。
“承夜……”悠然柔聲喚著王爺?shù)拿?,褪去衣衫踏進浴池,向李香蘭依偎過來。
不是吧,剛開場就有十八禁的鏡頭???李香蘭嚇得差點兒嚇得從浴池里跳起來,他從浴池的一邊游到另一邊來躲避悠然??墒怯嫌迫灰苫蟮哪抗?,他又不知道要扯什么慌才能蒙過去了,萬一此時被她識破,事情可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王爺,葉少將軍有急事求見!”外面的丫鬟稟報道。
悠然怏怏地說:“不知道王爺正在沐浴嗎?回了!”
丫鬟低著頭,吶吶道:“可是……葉少將軍很著急的樣子,奴婢、奴婢實在攔不住,要是再不來通報,她可能就要闖進來了!”
“聽到?jīng)]有!再不出去,葉少將軍就要沖進來了,那我先出去見見她,興許有什么重要的事兒呢,你先洗著,你先洗著!”李香蘭把浴巾往腰上一圍沖出浴池,拿了衣服就倉皇而逃了。
李香蘭驚魂未定地逃到客廳里,頭發(fā)還滴著水,衣服也半干不濕的,腰帶都系反了,可是沒想到,葉飛霜的樣子看起來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平時英姿颯爽的將軍之女,踏平一座城都不帶皺眉頭的,而今天卻像是一只受了驚嚇的貓,豎著耳朵,炸著毛,東張西望的,李香蘭進來都把她嚇了一跳。
兩個人一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驚訝地問:“你這是怎么了?”
李香蘭低頭看著自己一副衣冠不整的狼狽樣,尷尬地說:“剛才浴池漏水了,我就跑出來了……”
挨著平時葉飛霜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但這次她卻沒有追問,而是怯怯地問:“李……王爺,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壞消息!”李香蘭斬釘截鐵地說。
葉飛霜抽搐了一下,僵硬地笑著說:“還是先聽好消息吧?!?p> “為什么?”李香蘭狐疑地盯著葉飛霜那張好像欠了他一百兩銀子的臉。
葉飛霜吶吶道:“我怕你聽了壞消息之后就沒心情聽好消息了?!?p> “那……好吧,你說!”李香蘭咬咬牙道。
葉飛霜拍拍胸口說:“好消息就是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努力,王爺密謀造反的黨羽已經(jīng)被我們徹底清除干凈了?!?p> “也就是說我可以不再繼續(xù)假裝王爺了?”李香蘭興奮不已地說,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盡早脫離苦海,恢復他自由自在的逍遙日子。
“壞消息就是——”葉飛霜小心翼翼察言觀色地說,“李香蘭……你的身體被偷了!”
啥米?!李香蘭直接暈翻過去,如果先聽了壞消息還真的沒心情聽好消息了,是根本聽不進去。
葉老將軍、葉飛霜、楚云飛、李香蘭四個人圍在打開蓋子的一口棺材旁大眼瞪小眼,這是原來用以安放李香蘭身體的地方,而現(xiàn)在卻只剩下了一口空棺材。他們站的地兒是將軍府戒備森嚴的私人寶庫,不僅墻修得結實,據(jù)說降龍十八掌都打不破,而且十二個時辰有人三班倒看守,連吃飯上廁所都有人替班,不比皇宮國庫看守差,別說是人,就是個蒼蠅也飛不進去。
“別旁白了!那為什么我的身體會丟了!”李香蘭惱火地責問眾人。
“昨晚子夜時分,值夜的看守劉大好像聽到小白叫了兩聲,然后也就沒了動靜……”葉飛霜回避著李香蘭責問的眼神,怯怯地說,“直到兩個時辰后侍衛(wèi)去接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寶庫門大開,你的身體不翼而飛了?!?p> 李香蘭無語地瞪著葉飛霜,然后嘆了一口氣,道:“這簡直是一宗懸案啊,按你的描述,事情經(jīng)過就是有人夜半潛入戒備森嚴的將軍府,不僅沒有驚動如云高手,還不聲不響地進入了王府寶庫,就這么打開了門鎖把我的身體背走后了——最離奇的是,這個小偷不僅沒有和侍衛(wèi)交上手,還讓他們跳起舞來了?”
“大概就是這樣啦。”葉飛霜往楚云飛背后躲了躲說,她很怕李香蘭什么時候突然發(fā)飆上來咬她一口。
楚云飛沉思著,突然抬起頭,道:“如此神出鬼沒的身手,這樣高深莫測的手段,莫非是傳說中的盜帥楚留香所為?”
“你腦殼壞掉了?”李香蘭脫力地說,“你看看這將軍府的寶庫,別的不說,就前些日子皇上的賞賜,要什么金銀珠寶稀世古玩沒有,還包括一把傳說中能斬殺妖魔鬼怪的寶刀,楚留香不偷這些,偏偏偷一具尸體?是他傻了還是你腦殘!”
“好吧?!背骑w攤開雙手道,“夜闖將軍府,放著稀世珍寶不偷卻背走了一具尸首,這確實令人匪夷所思。所以,我覺得這個偷兒是有備而來的,李兄,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香蘭摸索著下巴,說:“我得罪過的人基本上都死完了,就算當時和我交手的時候沒死,現(xiàn)在也早就壽終正寢了。最近一段時間我乖得很,除了幫云飛這事兒,其他時間一直在游歷四方,一不打家劫舍,二不替人出頭,怎么會招到這個喪門星?。∵€是讓我見見昨晚當班的那兩個侍衛(wèi),對了,還有你們家小白!”
“他們就在門外候著呢!”葉飛霜連忙接茬道,“至于狗……我去抱來!”
兩個侍衛(wèi)被李香蘭看來看去,看得渾身發(fā)毛,他倒也不客氣,上去扳著其中一個侍衛(wèi)的下巴,又是一番正看翻看,卻也不敢做聲,他們可是認為面對的是承王爺??!葉老將軍軍紀嚴明,沒有人敢把李香蘭的真正身份說出去過,包括將軍的家丁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日夜看守,卻也不知道這口棺材里放著什么東西。
“昨晚是你們值夜的吧?”李香蘭馬上開始盤問,“聽說在東西被盜之前,你們突然失去了意識,等下一班侍衛(wèi)來接班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們倆正在扭秧歌,而你們背后寶庫的大門敞開著,棺材里的東西也不翼而飛了,是這樣嗎?”
“是……”其中一個胖一些的侍衛(wèi)怯怯地說,“就覺得過來一陣風,然后就昏昏沉沉的,人事不知了?!?p> 另一個侍衛(wèi)補充道:“等我們被叫醒的時候什么都不記得了,扭秧歌的事情也是后來人家告訴我們的,就像是魔怔了一樣?!?p> “會不會是有人用了法術?”楚云飛自然而然地將目光轉向李香蘭,這種事情還是問專家比較好,他本來還真的是個不信神佛的人,但是自己身邊就有個百年不死的僵尸道長晃來晃去的,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李香蘭白了他一眼,暗示道:“我是王爺,又不是道士,我怎么能知道他們有沒有中什么法術?”
楚云飛心領神會地輕咳了幾聲,跳過這一話題,李香蘭的魂魄進入承夜體內之后力量受到很大限制,武功道術都使不出來,這下身體也不知所蹤,事情確實很棘手,不過,反正他現(xiàn)在的身體也是僵尸,死都不怕了還怕什么?
這時葉飛霜也回來了,她懷里抱著一只白色的小京巴,狗兒還沒進來屋里就不安地狂吠起來,特別是見到李香蘭之后,拼命地扭動著身子,沖著他叫個沒完。葉飛霜詫異地說:“今兒是怎么了,平時它老實得很就知道搖尾巴,小白,乖點兒,別叫了!”
李香蘭瞪了小白一眼,小白便嚇得再也不敢叫喚了,夾著尾巴硬是往葉飛霜懷里鉆,毛絨絨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動物的感覺往往比人要敏感好多倍,它們能發(fā)現(xiàn)一些人無法發(fā)現(xiàn)的隱情,它敏銳地發(fā)現(xiàn)李香蘭并不是活人。
李香蘭向葉飛霜走過去,走得越近,小白就抖動得越厲害,李香蘭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小白的毛,微笑著說:“不用怕,不用怕……”
李香蘭的話像是帶有魔力,小白回過頭來,用粉紅的舌頭舔了舔李香蘭的手心,不再害怕他了。李香蘭將狗兒抱過來,他接近兩個侍衛(wèi),狗兒又叫了起來。這次與剛才不同,剛才的叫聲中充滿恐懼,而現(xiàn)在則是煩躁不安的吼叫。
李香蘭蹙眉道:“葉飛霜,你過來聞聞他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討厭啦,人家又不是狗!”葉飛霜撅著嘴巴說。
李香蘭湊近她的耳畔說:“能來我就自己來了,僵尸只對血腥味兒敏感?!?p> 葉飛霜老大不高興的樣子往兩個侍衛(wèi)那里湊了湊,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蹊蹺,道:“你們身上確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兒,有點兒像蘭花的清香,好像在哪里聞到過……”
“你們平時用香粉嗎?”李香蘭問。
兩個侍衛(wèi)對視了一番后,窘迫地說:“回稟王爺,那是女人用的東西,我們倆大老爺們兒怎么會用?”
“你們的妻子在用?”李香蘭繼續(xù)追問道。
“王爺,我們倆尚未娶妻?!眱蓚€侍衛(wèi)弱弱地說。
“那女朋友呢?有沒有年紀不大的姐姐、情竇初開的妹妹、小家碧玉的鄰家小妹,再不然——有沒有尋花問柳,來往密切的那種?”李香蘭又發(fā)揮了八卦的特性,如連珠炮般地說了一大堆,兩個侍衛(wèi)都被他說得滿臉通紅了。
侍衛(wèi)們支支吾吾地說:“我們最近真的沒有和女人親密接觸過,吶,自從少將軍搬回來這口棺材,讓我們是日夜加班小心看守,根本就不敢有絲毫馬虎,所以我們這些值班的侍衛(wèi)們這段時間都吃住在將軍府里,大家都能互相作證啊?!?p> “啊,我想起來了!這香味兒我怎么就給忘了呢?”葉飛霜一拍腦門道,“這不是媚仙閣里特別受歡迎的一種香料的味道嗎,我記得名字好像叫‘君若蘭’來著的!”
“你去過媚仙閣?”楚云飛略微驚訝地問道,顯然他是知道這個地方的。
被他這么一問,葉飛霜的臉刷一下紅到了耳根,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你還問,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去那種地方呢!”
“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李香蘭悄悄湊近楚云飛耳邊問,對于葉大小姐的事情他還是充滿好奇心的,甚至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子不見了。
“這個還是我來說吧!”葉飛霜搶過話頭來,如數(shù)家珍地說道,“那是最近在京城開了脂粉店,不僅出售胭脂水粉,還免費教買了胭脂的姑娘化妝。別說這技術還真不一般,別管臉上有什么痦子疤痕的,只要用粉這么一遮蓋,用上一抹腮紅,就像變了個人兒似的,更別說那些本來就長得俏的,這么打扮跟天仙一樣。所以這段時間,媚仙閣紅透了半邊天,就連宮里的妃嬪也托人將這家的東西捎帶進宮去?!?p>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李香蘭詫異地說,然后由衷地贊許道,“葉大小姐,認識你這么久,我第一次感覺你像個女人!”
“你找死!”葉飛霜火不打一處來,這就要上去把李香蘭暴揍一頓,葉老將軍和楚云飛是知道內情,兩個侍衛(wèi)可是吃驚不小,對少將軍的的崇敬之意油然而生,連王爺都敢打,少將軍太給力了!
楚云飛從后面抱住葉飛霜才算是結束了這場戰(zhàn)爭,他一邊摟住葉飛霜的腰肢,一邊問李香蘭:“難道那小偷與媚仙閣有關?”
李香蘭撫摸著小白毛絨絨的頭,說:“狗的鼻子比人的要好使得多,我估計它今天就是聞到了遺留在兩位守衛(wèi)身上的味道才這樣叫,有可能是媚仙閣的人,也有可能是用過媚仙閣里的胭脂水粉的人,有可能是與用了水粉的人打過照面,甚至走路路過媚仙閣的人,不過,不管怎么說,這也是個突破口,我們去媚仙閣看看?!?p> 說罷,眾人準備啟程去媚仙閣,李香蘭則一把將楚云飛拉過來,咬耳朵道:“偷偷告訴我,葉大小姐去媚仙閣做什么的?不會是微服私訪吧!”
楚云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悄聲說:“我想我大概知道她是去干什么的,我們大婚的日子快要到了,她和我提過想去置辦一些結婚要用的東西……”
李香蘭將手指壓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氣呼呼的葉飛霜,嘴角揚起一絲微笑,畢竟是個女孩子啊,楚云飛這小子哪輩子修來的福哦!
京城,繁華之都,雖然李香蘭在這里已經(jīng)待了半個月了,但事實上他還真沒在京城的大街上溜達過,不是他愛宅在王爺府里,只是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不同,他在王爺府里時時刻刻有人盯著有人守著,除了上廁所和洗澡的空兒其他都離不開人。下人們圍著他團團轉趕都趕不走,說什么要時時刻刻保護王爺安全,就連睡覺的時候都要有人給掖被扇扇子,搞得他經(jīng)常失眠,有苦說不出。
這次借著探訪媚仙閣的機會,李香蘭還真就過了一把微服私訪的癮,身后跟著葉飛霜和楚云飛,抱著條小京巴在大街上逛蕩。他倒是不想招搖,但是有人可以不認識承王爺卻不會有人不認識葉少將軍,能讓葉少將軍這樣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后的人當然格外惹眼。再加上承夜王爺人長得本來就很英俊,雖然現(xiàn)在是僵尸了,但絲毫沒有改變他原本帥氣的臉,這一路上沒少惹來少女們的議論,還有幾次議論的聲音大了,引得李香蘭抬頭瞄了一眼,這一眼不要緊被他盯上的女孩立馬暈翻過去。
“我說李香蘭,你能不能不要在大街上亂飛媚眼?”葉飛霜終于看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地說。
“我對天發(fā)誓,我沒有!”李香蘭辯解道。
說也奇怪,李香蘭確實一直蠻有女人緣的,若是他不動不說話,那張清秀帥氣的臉,高挑勻稱的身材,加上那套玄青色飄逸的道袍,倒還真的能吸引住一大票女孩。但是他這么一天到晚身后跟著一排僵尸,就算是帥得驚天動地俊得鬼哭神嚎,也沒有女孩子來接近他吧。有個把大膽的、和他接觸過的女孩,也許開始都挺煩他的,看不慣他不羈的性格和怪異的行為,但是時間長了就會漸漸地理解他,依賴他,甚至會喜歡上他,葉飛霜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F(xiàn)在她即將成為楚云飛的娘子,明明知道李香蘭是個僵尸更不會是自己的,而自己又是深愛著楚云飛的,可就是看不得李香蘭在自己面前和其他女孩子眉來眼去的,對于自己的這種奇怪的心情,葉飛霜又是疑惑又管不住自己。
他們之間的這種異樣的氛圍讓楚云飛危機感重重,連忙扯開話題道:“媚仙閣就是前面了?!?p> 抬頭望去,正是媚仙閣的門臉兒,與旁邊林林總總的商戶不同,既沒有石獅子把門也沒有供著財神爺。而是在門邊兩旁各站著一個紅衣少女,一樣的衣衫一樣的妝容一樣的動作,就連相貌也極其相似,每每有人踏進媚仙閣的門檻,往里走的,她們就說上一句歡迎光臨,往外走的,就是一句歡迎再來,聽得人心里暖暖的。
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走進媚仙閣??蛇€沒走近大門,懷里抱著的小狗就對著門口迎客的少女狂吠起來,其中一個少女向他們施禮,道:“敝店不許攜帶犬只入內,還請客人見諒!”
“為什么?”李香蘭問。
另一個少女補充道:“我們媚仙閣使用特制配方秘煉的香料頗受歡迎,店面后面就有我們的作坊,煉制香料散發(fā)的氣味兒會刺激到一些嗅覺靈敏的小動物,所以為了您的愛寵,還是請您的家人將狗狗送回去吧?!?p> 少女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往楚云飛和葉飛霜那兒瞅了一眼,葉飛霜正想發(fā)作,李香蘭卻已經(jīng)轉身將小白塞進她懷里,小聲對他們說:“你們回去,我一個人進去?!?p> 楚云飛堅決反對道:“你現(xiàn)在武功全廢,道術不靈,我們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有什么好冒險的?”李香蘭安慰道,“別人都能進去,我怎么去不得,何況那小偷也未必就是媚仙閣里的人。就算真的是媚仙閣中的人所為,我是個僵尸又不會被他們的法術控制,既然他們在京城開了店,我還不信他們敢宰了王爺不成?退一萬步講,他們真的要殺人滅口,我不是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讓王爺名正言順地死掉嗎?”
葉飛霜抓住李香蘭的手不放,低聲說:“計劃聽起來不錯,但事實上漏洞百出,沒有自己的身子,你的法術受到很大限制,移魂都要靠靈符和符鬼來完成吧,倘若真的與賊人動起手來,王爺這僵尸的身子被毀,你的魂魄又要何去何從?”
李香蘭撓撓頭,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聰明,想要忽悠過去不太容易。
“霜兒,聽我的,你回去,我和李兄進去?!背骑w道,“你派些兵馬埋伏在附近,萬一情況不妙就殺進來,我們也好有個里應外合,萬一不是也不會打草驚蛇。”
葉飛霜想要反駁,但楚云飛說的在理,用眼神狠狠地囑咐他們一遍,然后怏怏地抱著小白離開了。
送走了葉飛霜,他們才算能進得了這媚仙閣。見有客人來了,上來招呼的掌柜年紀輕輕相貌堂堂,穿一件素面長衫,干凈利落毫不拖沓,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很好。他身邊的兩個女子正忙活著抄寫什么,擱筆蹙眉之間更顯得秀外慧中,那番容姿更勝過門外那兩個迎客的少女,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兒,僅僅是這三個人就可以說是百里挑一了。
掌柜的眼頭靈活得緊,他笑容滿面地向李香蘭行禮道:“這位公子,你想買些什么?”
“我來看看?!崩钕闾m丟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話。
掌柜的依然笑容滿面地說:“小店的胭脂水粉應有盡有,不僅能美容還有護膚功效,能讓不美的變美,美的變得更完美,買了送給夫人或者中意的姑娘都是絕佳的禮物啊。當然,我們也有您這樣的翩翩公子專用的護膚品,吶,這一瓶就是我們在男性產(chǎn)品中最暢銷的‘君若蘭’系列護膚霜,保證用了它之后啊,您的皮膚會越來越好,青春不顯老,那絕對是風流倜儻賽潘安,一枝梨花壓海棠??!”
這買東西的少不了給客人戴高帽,而有些買東西的呢,就喜歡順桿爬。
“好,就憑你這話,打賞!”李香蘭扯了扯楚云飛的胳膊,其實是趁機將銀子塞進他的手里,就憑他跟妙手云里蛟學過的那些本事,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綻的。楚云飛立馬會意地將銀子給了掌柜的,王爺自然出手闊綽,掌柜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李香蘭聽著他口若懸河的夸耀,接下那瓶東西打開蓋子,聞了一下,假裝很滿意的樣子遞給楚云飛,他哪里聞得出味道。
楚云飛接過瓶子,聞了一下,說:“沒錯,少爺,這就是咱們家大小姐說的東西?!?p> 兩個人心領神會地交換了個眼神,李香蘭道:“甚好甚好,這個什么系列的給我來一套!”
“好的,公子,馬上就來,緋紅,還不快去拿一套君若蘭來?”掌柜的交代道,其中一個女子應了一聲,起身去準備了,另一個則點點頭,在賬本一樣的東西上記錄下什么。
“公子真是好眼光??!”說著,掌柜的就話鋒一轉,從柜子上取下一盒水粉,道,“這是專為年輕姑娘制作的青蓮系列,帶回去給大小姐她一定會喜歡的!”
總不忘記推銷,說話不留選擇余地,這個掌柜的年紀輕輕可是真夠奸猾的,李香蘭卻也不推辭,他敢推薦他就敢拿下,等著大魚上鉤。
又收下他一套水粉之后,見掌柜和那兩個女子的笑容越發(fā)甜蜜了,兩只眼睛賊亮,看李香蘭就像看肥羊。這個時候,李香蘭不經(jīng)意地說:“聽說你們媚仙閣不僅出售的胭脂水粉品質上乘,重在你們還教授使用方法和養(yǎng)顏心得?”
“是是,這是小店的售后服務!”掌柜的連忙應答道。
李香蘭微微一笑道:“學起來難嗎?”
“不難不難,一學就會!”掌柜的奉承道。
李香蘭望著身邊擺了一桌子的各種胭脂水粉香料,皺眉道:“這些東西的用法不會都是一樣的吧,一件件學起來豈不是很麻煩?”
“公子多慮了!”掌柜的從沒在記賬的女子那里取來了幾張紙,上面秀氣的字體寫著一些什么,他自信滿滿地說,“每一件的詳細用法都在這上面,簡單明了一看就會?!?p> “但是……”李香蘭故意拖長音道,“我還聽說你們有名師指導使用,怎么到我這里就變成幾張紙就打發(fā)了?難道說是我買得還不夠多嗎?”
“那到不是……”掌柜的第一次顯得有些犯難,道,“小店這幾天在秘煉新的香料,抽不開人手,還請公子見諒啊?!?p> 李香蘭從口袋里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道:“現(xiàn)在能抽出人手了嗎?”
掌柜的目露貪色,可是嘴上卻還是給拒絕了,雖然說的很不情愿:“講師這幾天也煉制香料,不方便外出見客?!?p> 這次李香蘭是拿出了一沓子銀票,就差摔在掌柜的臉上了,不緊不慢地問:“我不麻煩他,我親自去見他總可以了吧?”
看在錢的面子上,掌柜的咬咬牙說道:“好吧,隨我來?!?p> 摸透了掌柜的秉性,這一招請君入甕想不想吃都要咽下去,李香蘭順利地進入了媚仙閣。記得剛才看門的少女說媚仙閣后面就是作坊,應該有不少人,可是這下卻冷清的緊,偌大的一個院子里,只有一個人,確切地說,只是一個人的背影。那人一襲白衣,披散著一頭如墨的長發(fā),讓發(fā)絲與衣角在風中肆意飄揚,僅是這樣一眼甚至無法分辨此人的性別。
李香蘭挪不動腳步了,院子里種著一種未曾見過的粉紅色的花朵,隨風搖曳噴吐著彌漫著眼睛都可以看得出的淡粉色霧氣。僵尸的眼睛所看到的和普通人不一樣。僵尸的眼睛只能分別死的和活的,也就是什么可以咬什么無法攝取到血液,而此時在庭院中的人毫無生命反應!
莫非媚仙閣里也有人會養(yǎng)僵尸?李香蘭不禁驚詫地想。
那人也覺察到了他們的到來,暮然回首,看得出是個男子,那張英俊的臉似曾相識,修得整齊細長的眉,一雙眸子深似寒潭,卻閃爍著一絲說不清的媚色。他膚色柔和,長發(fā)飄逸,籠罩在逆光之中,渾身散發(fā)著一層淡淡的柔光。
李香蘭和楚云飛看到他都呆呆地愣在了原地,驚訝地嘴巴大張著可以塞進去兩個饅頭,這幅容貌若是改改造型,比如把長發(fā)扎起來,眉毛粗點兒亂點兒,膚色蒼白點兒,嘴角帶上一絲壞笑,換上件玄青色道袍,這不就是李香蘭本尊嗎?
楚云飛比李香蘭早一點兒回過神兒來,扶住李香蘭的胳膊,說:“挺??!”
李香蘭用顫巍巍的手指指著那個和自己一摸一樣的人,說:“你到底是誰?”
面對李香蘭的責問,那人顯得很坦然,仿佛對他們的到來絲毫不覺不感到奇怪,淡然地說:“我叫漠恨?!?p> “你有兄弟?”楚云飛小聲問,“或者是長得和你很像的人?”
“不,這就是我的身體?!崩钕闾m緊盯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說,“承夜也是僵尸,他的眼睛可以分辨出有生命和無生命的,眼前這個人毫無生命反應,有相似的人可以理解,但是說有長得一摸一樣的僵尸,你信嗎?”
“如果這就是你的身體,那現(xiàn)在他能說能走,”楚云飛頓了頓,說,“該不會是有人和你現(xiàn)在一樣,借尸還魂了?”
李香蘭怒不可遏地往前走幾步,盯著自己的臉左看右看,碎碎念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我那個性狂放的發(fā)型給你剪成了齊劉海,眉毛被修得這么細,像個女人一樣,嘖嘖,還有這膚色怎么會這樣紅潤,你到底往我的臉上擦了多少粉?還有這嘴唇上抹了什么!我的玉皇?。 ?p> 漠恨白了他一眼,摸著臉說:“你懂什么,男人的豪放不代表不修邊幅,要善待自己這張臉。就算是天生麗質,不認真呵護也會暗淡無光,保持皮膚清潔是必須的,適當?shù)挠靡恍┳o膚品,別以為是男人就不用護膚了,這是個誤區(qū),不僅如此,身子要勤洗,衣服要勤換……”
漠恨絮絮叨叨地沒完沒了,李香蘭總算是找到了一個比自己還能說的人,倒是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若是往常他肯定要和這個人拜個把子,但是現(xiàn)在他可沒這個心情,怒喝道:“我不管你是誰,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漠恨抱著肩膀,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地說:“你的身子是我偷的,但是這副身子對我來說很有用,等我用完了再給你。”
聽著他這么一番蠻不講理的說辭,李香蘭第一次有想咬人的沖動,他壓制住心中的怒火,道:“現(xiàn)在就把身體還給我,不然……”
“不然你能怎么樣?”漠恨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道,“你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不,確切地說是一個普通的僵尸,難道你還想咬我不成?別忘了,現(xiàn)在我才是尸王,你對付不了我!”
李香蘭一把將楚云飛拉到面前,指著他說:“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他爸,哦,不,他老丈人是誰嗎?——就是當朝神武大將軍,他就是大將軍的掌上明珠的未過門的相公,剛才在門口離開的姑娘就是葉大小姐,這會兒她已經(jīng)帶著大軍包圍了媚仙閣,你們一個人都跑不了!”
“呵呵呵,”漠恨大笑道,“一個‘人’都跑不了?可惜我們這里沒有‘人’!我們都是妖,狐妖?!?p> “長老!”掌柜的連忙打斷漠恨的話,緊盯著他搖搖頭。
漠恨哼笑一聲,道:“不用怕,畢竟他是‘自己人’?!?p> “狐……妖?”楚云飛不敢相信地望著李香蘭,想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李香蘭默默不語,結合著那兩個侍衛(wèi)的情況,他們被妖術迷惑的話,確實說得過去。狐妖自古以來都是偷盜高手,區(qū)區(qū)一個將軍府卻也難不住他們,但是現(xiàn)在他的靈魂在承夜體內,無法使用道術,根本就沒辦法分別真假。
“怎么,你不相信?”漠恨玩味地笑著,他拍了拍手,大聲喊道,“我的族人們出來吧,來見見我們的客人!”
漠恨的話像是有一種魔力,院子里粉紅色的花朵像是接到了命令,一瞬間同時噴吐出濃重的粉色霧氣。楚云飛連忙閉氣,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可能已經(jīng)中了妖術,如果不是又怎么會看到周圍的一切正在霧氣中漸漸融化?濃霧中長出一個個人影來,原來的院落變成一個黑色的山洞,山洞里沖出了一只噴火的怪獸!它噴吐著火舌,張牙舞爪地向楚云飛沖過來,一絲尚未消失的神智讓他知道自己是中了邪術,可是卻沒有辦法擺脫,恐懼令他慌亂地拔出佩劍,向迎面而來的怪物揮砍過去。
“云飛,是我啊,你干嘛?”李香蘭躲閃著楚云飛的一通亂砍,楚云飛完全陷入妖術之中,他看到怪物就是李香蘭,李香蘭看著在一旁掩面而笑的漠恨,怒道,“莫非是狐妖的迷惑術,難怪對活人有用對僵尸無效!”
“抱歉了,云飛!”李香蘭躲過一劍閃到楚云飛身后,反手一掌將他拍暈,胳膊一攔接過他癱倒的身子。打暈他也是情非得已,若是平時,李香蘭可以使用道術和僵尸,縱然是遇到了鬼狐精怪,也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束手無策。
楚云飛所看到的都是幻覺,事實上根本沒有什么山洞怪獸,而是一大群狐妖從后舍走進院子里向他們倆圍過來。狐貍們無論男女個個長得傾國傾城,燕瘦環(huán)肥,什么類型應有盡有,鮮少有幾個老人模樣的,也是容光煥發(fā)神采奕奕,還有一些小狐貍崽子,有些連幻化術都沒練成,頭上一對狐貍耳朵和屁股后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眨巴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盯著他們。
看著這情景,李香蘭反而慢慢地冷靜下來了,笑道:“你們這媚仙閣的買賣做得還挺紅火的呢,連那些毛還沒長齊的小狐貍都搬到京城來了,從剛才掌柜的那股貪財勁兒來看,不住山洞住豪宅看來需要不少撫養(yǎng)費吧?狐仙也有經(jīng)濟危機的時候??!也許你們有百般手段逃走,也不可能讓我和楚云飛憑空消失吧?我現(xiàn)在的身子可是當朝王爺,王爺要是死在媚仙閣里,以后你的生意也就做不成了吧?就算放著王爺這邊不說,若是葉大小姐要是沒了相公,以她的性格,就算把十里八村的山都挖個底朝天也要把你的狐貍尾巴揪出來的!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這些小狐貍崽子們留條后路吧?”
漠恨突然大笑起來:“腦子夠快,觀察夠細,不愧有我們狐妖一族的血統(tǒng)?!?p> “啊?”李香蘭眉頭擰成一條線,“你說什么呢,是不是出門忘吃藥了?”
漠恨走到李香蘭面前,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瞇著眼睛說:“李香蘭,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人嗎?或者說,你真的以為自己曾經(jīng)是個人嗎?你能操縱僵尸,這個你可以理解為家傳手藝,你武藝高強,可以當你是練武奇才,但是,你可以操縱符鬼,召喚三味真火,你覺得這些都是凡人能夠做到的嗎?”
李香蘭一時語塞,除卻尸王的能力不提,因為他也一直沒有動用過這份力量,他的力量也早已超越了凡人的界限,他只當是變成僵尸后的異變,縱然不能解釋也沒想太多,而現(xiàn)在經(jīng)過漠恨一說,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了。
“李香蘭,”漠恨轉身走向自己的族人,然后將手伸向他,道,“你那自小棄你而去的母親是狐族上一任長老——深雪。”
“她為什么要離開我和我爹?”這句話脫口而出,李香蘭也吃了一驚,自己怎么就問出了這么一句話,多少年來他以為自己不在意這件事兒,卻只是在欺騙自己。
“因為她替你死了?!蹦蘩淅涞卣f,“本來應該死的人是你,她完成了長老的使命后就可以繼續(xù)修行,最終得道成仙,可是當事到臨頭的時候,她卻不忍心讓你死,自己代替你死了。”
“你說的這些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李香蘭煩躁地說,“我又為什么要相信你?”
“想看證據(jù)?”漠恨媚然一笑,撫摸著胳膊說,“若你這身子是活的很好辦,即使你只有一半狐族的血統(tǒng)也可以讓你現(xiàn)出半人半狐的原形來,但這身子已經(jīng)成了僵尸這條路就走不通了。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討個說法,所以怕你不信,提前準備了對策。我族有一位狐仙在三百年前就已經(jīng)成仙得道,他向李天王討了個人情將照妖鏡借來一用,拿鏡子一照便知本來面目,請寶鏡!”
兩只女狐妖畢恭畢敬地捧著一只寶鏡走上前來,鏡面里掠過院子里的男女老少,個個都是狐貍。鏡子先呈上去給李香蘭他們過目,鏡子中的楚云飛絲毫未變,而鏡子中映出的承夜的模樣倒是讓他們倆嚇了一跳,已經(jīng)是一副枯骨,骨頭還是漆黑的顏色,衣服掛在空蕩的骨架上。但是他們很快地說服了自己,也許僵尸面對照妖鏡就是這副德行呢?
最終漠恨接過鏡子,兩個人來到他兩邊,鏡子中赫然還是李香蘭本尊,只是他烏黑的頭發(fā)變成一頭銀發(fā),本該長著耳朵的地方豎起來兩只尖尖的狐貍耳朵,眼眸則是鮮紅色,配上他本就蒼白的皮膚和銀色的長發(fā),就像是滴在雪地里的血,凝固成了晶瑩剔透的結晶。
“你……真的是狐妖!”楚云飛道。
“我真的是狐妖……”李香蘭說著,又轉向漠恨道,“既然我們都是自家人,你干嘛要偷走我的身體?”
“為了用你來抵擋天雷劫!”漠恨一字一頓地回答道。
李香蘭順利取回身體,漠恨化作一個女子和李香蘭他們一起回到將軍府,把事情前前后后地給葉飛霜說了一遍,雖然已經(jīng)約好抵擋雷劫的事情,但是不能時刻跟蹤著,他還是很不放心。之所以要幻化為女子,是因為這個京城恐怕已經(jīng)沒有人不認識他的了,萬一被認出來會被女子圍觀的。楚云飛也問過他干嘛不變得丑一些,他說作為魅妖狐仙的自尊心不允許。當然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李香蘭答應承受雷劫的另一個條件就是讓漠恨來幫他做一件事。
回到承王府的時候已近深夜,李香蘭一路跑到后花園中,直接整個人倒在花叢里,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月華瞬間凝聚起來涌進他的身子,血紅色的眼睛漸漸變回了黑色。他用手抓壞了身邊的牡丹花,花瓣灑落一地,他好不容易才平息了那種窒息感,自從他變成王爺之后,夜晚的后花園就成了下人們的禁地,這個身體一直排斥著他,要吸收比原來自己需要的月光精華的好幾倍才能維持正常的日?;顒?。
“李香蘭,承夜是怎么死的?”漠恨蹙眉道。
“被我的尸毒變成了僵尸,”李香蘭回答道,“在久彌山……”
“這么近的事兒?當時我還看到你們離開久彌山來著,離現(xiàn)在也不過半個多月吧?!蹦廾碱^皺得更緊了,“那就更奇怪了,他的身子早已千瘡百孔,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而他卻還活得好好的?!?p> “他有重病嗎?”李香蘭扶著漠恨的手站起來,“我進入這身子之前他就已經(jīng)死了,無法感覺得到病痛,但是每次都要吸收比原來多很多的月華才能正常行動?!?p> 漠恨搖頭道:“不,這不是病,是……死亡!”
李香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問:“死亡……什么意思?喂喂,我問你,抵擋雷劫你有把握嗎?萬一失敗了,我會不會被雷劈得魂飛魄散?”
漠恨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這個可就不好說了,誰知道老天爺會不會走火?我沒有十拿九穩(wěn)的把握。”
“喂!”李香蘭一骨碌做起來正要發(fā)飆,卻被漠恨的手指封住了嘴唇。
“噓——”漠恨魅惑地笑著,走近李香蘭,用手指封住他的嘴,“角兒登場了。”
外面?zhèn)鱽砹擞迫坏某橙侣暎骸笆裁唇胁荒艽驍_?我可是王妃啊,還不快讓開!”
“你們可以退下了!”李香蘭命令道,守衛(wèi)們領命速度走開了。
“承夜,你每天躲在后花園做什么?”悠然怒氣沖沖地走進花園里,卻看到王爺正和一個沒見過的女人站在一起,看到那女人的一剎那,她竟然忘記了生氣,就這樣被那女人吸引著。
漠恨矗立在牡丹花叢之中,裙裾隨著夜風輕輕搖曳,腳邊的牡丹花嬌艷盛開,在月光下泛著迷人的光華,暗香涌動,冉冉升起的綠色光點是螢蟲的舞動,她的衣裙雖不華麗,卻難以掩飾那美妙的曲線,她面容嬌媚,眼神脈脈含情,猶如月光下的牡丹仙子,令人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
“她……她到底是誰?”悠然聲音發(fā)顫地用手指著漠恨,似乎還沒有開始比較卻已經(jīng)輸了。
“她是……”李香蘭面對淚光盈盈的悠然一時語塞,早已編排好的謊言一句也說不出來了,面對她,他無法說出狠話來。
漠恨白了李香蘭一眼,心里暗暗罵他是個沒用的男人,隨即硬是拉過李香蘭的手,依偎在他胸口,向悠然一挑眉,道:“我叫漠恨,是未來的承王妃!”
“這不可能!”悠然臉色鐵青著,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來。
漠恨得意地哼笑道:“是不是真的,你問承夜不就知道了?”
“承夜,你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玩!”悠然咬著嘴唇說,眼淚就含在眼眶,“告訴我,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雷劫就在十天后,承夜也會按他們的安排在雷劫時死去,愛人的背叛是唯一能減輕悠然痛苦的辦法,他只能狠下心來這么做。李香蘭順勢摟住漠恨的腰肢,一副厭惡的表情對悠然說:“你要是能夠保證乖一些,在迎娶了她之后,我會考慮收你做個側室,反正我是王爺,娶妻納妾都是常理吧。”
“你、你……”悠然搖著頭,固執(zhí)地說,“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漠恨瞧著悠然,距離她心里極限的崩潰似乎還差這么一點兒,他咬咬牙,湊近李香蘭的臉,狠狠地親了上去。李香蘭觸電一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想要推開漠恨,可是不知何時腳邊的牡丹花長成了長長的花藤,從褲子縫兒里鉆進去將他的身體綁了個結實,保持著這個姿勢動也動不了。
“狐貍精,你到底想干什么!”李香蘭小聲罵道,“你幫我擺平她,我?guī)湍銛[平雷劫,約定里可沒有這一條!”
漠恨依然保持著微笑,將嘴貼近李香蘭的耳朵說:“早就知道你演不下去,使這手段就是為了讓你合作,要是不做的逼真一些,她又怎么會相信?”
“那你也有點兒過火了吧!”李香蘭滿臉黑線地說,“你本人是男的!”
“那又怎么樣,我變身的時候從來不把自己當個男人,為了族人我可顧不了這么多,”漠恨拉著李香蘭的衣領,悄聲說,“她要是再不哭,我就吻你,論魅惑的功夫誰能比得過狐妖?”
這妖孽要是作起惡來,怎么吃得消?李香蘭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半血統(tǒng)和他是一樣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起惡來絕不比他差,正要喊救命的時候,悠然終于按耐不住了。
“承夜!”悠然怒吼道,“你離開我活不下去的!”
“喲,瞧瞧,這口氣可真不小啊!”漠恨故意發(fā)嗲地說,“這世上誰離開誰活不下去???你看看你,有哪一點兒比我強?長相不如意,身材不給力,沒我溫柔嫻淑,有我這樣的美人兒在懷,誰還會去抱你這個黃毛小丫頭?”
悠然壓制住內心的怒火,似乎又恢復了冷靜,說道:“承夜,沒有我?guī)湍憷m(xù)命,你不消幾日就會一命嗚呼的!”
她這話一出,李香蘭和漠恨頓時陷入沉思之中,他們倆用眼神交流著,看來剛才的猜測是正確的,承夜確實是個已油盡燈枯的人,可是從外表怎么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呢?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悠然是個絕世高手,一直以來以神功為病入膏肓的承夜運功續(xù)命,他之所以這么精神就是回光返照了,他如此依賴悠然,對她數(shù)年來始終如一,這樣也在情理之中。
正不知如何應答時,漠恨用指背輕輕劃著下巴,突然笑了起來,看著悠然,不可一世地說:“同樣是妖,你能做到的事兒,沒理由我就做不到!你的事兒王爺早就跟我說過了,你且離開這里三五日看看王爺會不會有事??!”
漠恨說這話心里是有底的,承夜都已經(jīng)死過了,這副軀殼只要李香蘭的魂魄不離開就不會“死”,他不擔心悠然是個死纏爛打、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主兒,就算她強忍屈辱愿意屈尊為妾,他也一樣有辦法在十天內讓她徹底死心。而李香蘭則是吃驚不已,這副身子讓他連人與妖也分辨不出來了,明知是妖,還利用妖怪來延續(xù)自己的生命,承夜啊承夜,你究竟是怎樣一個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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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鴿含淚
今天身體不適,請了一天假,所以碼了一天的字,碼的手是酸爽的,請讀者大大們,推薦票,走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