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寺。
方丈禪室內(nèi)。
小沙彌把煮好的茶水,端到每個人面前。
法澄方丈白眉低垂,盤坐在蒲團(tuán)上,眼光打量這三位不速之客。
王锏戈氣質(zhì)壯實(shí),額有凸起,表面看似粗豪,但隱有內(nèi)蘊(yùn)之氣,落入法澄方丈眼中,不禁暗暗點(diǎn)頭。
再看向吳倫,應(yīng)該是個出身不錯的年輕人,只是氣息不夠沉穩(wěn),顯得欠缺歷練。
法澄方丈緩緩轉(zhuǎn)動目光,瞧向徐昊。
“好俊美的外貌,和神秀師兄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更難得的是目光清澈,內(nèi)蘊(yùn)凝藏,根基打得不錯?!?p> 法澄方丈默默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茶盞,輕酌一口,老成持重的語氣說道:
“三位官差前來,不知有何貴干?”
王锏戈拱拱手:
“王某是奉仙司的輪值司卿,這兩位是我的手足。今夜前來打擾方丈,是有一事相求?!?p> “哦?奉仙司?”
近些年來,奉仙司的名聲逐漸傳開。洛州是最近兩年,才有奉仙司的官差出沒,與寶瓶寺并未打過交道。
此次,是法澄方丈第一次接待奉仙司的人。
“王司卿請說?!狈ǔ畏秸晌⑽Ⅻc(diǎn)頭。
王锏戈繼續(xù)說道:
“想請問,當(dāng)年白馬寺傳說的‘雄雞’,是否還在?”
法澄方丈的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隨即臉色如常,淡然道:
“王司卿為何問這個?”
王锏戈笑了笑:“方丈先說‘雄雞’還有沒有,在不在。咱們再往下談!”
法澄方丈不打誑語,點(diǎn)頭道:“還有,正在寺中?!?p> 王锏戈、吳倫、徐昊,聽到頓時大喜。
“哈哈哈......果然是有運(yùn)氣!”王锏戈拱手致禮,笑道:
“方丈,我此次前來,是想找貴寺,借雞!”
“借雞?”
法澄方丈再次皺眉,不置可否,說道:
“當(dāng)年‘雄雞司晨’,助我寶瓶寺渡過一段艱難歲月。后來寺內(nèi)恢復(fù),重新可以敲鐘報(bào)曉,‘雄雞’就被妥善收養(yǎng)?!?p> “經(jīng)過這些年,當(dāng)年‘雄雞’的后代也有不少?!?p> 說到這里,法澄方丈話鋒一轉(zhuǎn):
“只不過,由于這些雄雞是有功之臣,而且收養(yǎng)的方式也是我寺獨(dú)門之秘。所以,極其珍貴!不可外傳!”
他這話的意思已是拒絕。
王锏戈仍是呵呵笑道:
“我也知道雄雞珍貴,乃是寶瓶寺的寶貝。如果方丈能夠開恩,借雞一用。我奉仙司必定重謝!”
“將來寶瓶寺有用得著奉仙司的地方,盡管開口。王某只要在洛州一天,就傾力相助,絕不推辭!”
法澄方丈頓時沉吟不語。
一位洛州奉仙司的司卿,聽著地位不算太高。但實(shí)際上在洛州來說,權(quán)勢比留守都督也差不了多少。
況且奉仙司處置的是妖魔鬼神之事,暗藏的權(quán)力更是難以想像。
王锏戈做出如此承諾,確實(shí)是有份量。
法澄方丈想了想,卻還是微微搖頭:
“不是謝不謝的問題。如今寺中的雄雞,全都收養(yǎng)在寺后塔林,每日聽經(jīng)參禪。”
“即便老僧是方丈,也不可視之如禽鳥,任意調(diào)動。所以此事,老僧也做不了主?!?p> 王锏戈三人聽了,同感詫異。
且不說大公雞聽經(jīng)參禪是什么鬼?難道成精了?
單說法澄方丈都做不了主,那寶瓶寺誰還能做主?
“老方丈!”吳倫忍不住說道,“你老人家是寶瓶寺方丈,怎么就做不了主?難道還有比你更大的不成?”
法澄方丈搖搖頭,面帶歉意,又看向王锏戈,問道:
“王司卿,你們借雞?所為何事?”
王锏戈沉聲道:
“除妖!”
法澄方丈微微點(diǎn)頭,似乎也是猜到緣由,淡然道:
“老僧確實(shí)做不了主。況且你們借雞是去除妖,又有兇險(xiǎn),難上加難。”
徐昊接口說道:
“佛門以慈悲為懷,渡厄消災(zāi)。如今洛州城內(nèi)妖邪肆虐,已經(jīng)傷害了數(shù)十條人命。只有貴寺的雄雞,可以消彌妖患!”
“難道方丈明知有妖,卻要座視不理?”
吳倫聽了,趕緊接著助陣,大聲道:
“咱們回去之后,那些苦主們問起,為何不抓妖怪???那我只能說,是因?yàn)閷毱克虏辉甘┰郑抛屟痔恿?!?p> 王锏戈摸著下巴,也是認(rèn)真點(diǎn)頭說道:
“嗯,兩位都督問起,我也只能如此說。并不是妖怪太狠,而是寶瓶寺管得嚴(yán),不愿借雞,耽誤了除妖?!?p> 法澄方丈聽著這三人,一唱一合,臉色極不自然。饒是養(yǎng)氣功夫好,此刻又怎能做到唾面自干......
“唉......你們誤會老僧,確實(shí)是......唉!”法澄方丈長嘆,苦笑,無可奈何。
駁駁駁......
忽然,方丈禪室門被敲響。
然后侍立門后的小沙彌,躬身恭敬地打開門。
一身淺白僧袍,遍體整潔,氣質(zhì)靈秀勝過女子的年輕僧人,緩步而入。
“神秀師兄!”
法澄方丈立即起身施禮,讓開位置。
“神秀?師兄??”王锏戈震驚無言。
吳倫和徐昊也是聽得一愣。
“法澄確實(shí)做不了主,并非推辭。寺中的雄雞已經(jīng)通神,不再是平常禽鳥?!?p> 神秀坐到蒲團(tuán)上,秀氣悅耳的聲音,淡淡的傳入每個人耳中。
禪室內(nèi)的氣氛頓時有些凝固。
王锏戈、吳倫、徐昊,不知如何稱呼這位年輕的僧人,只得拱手致禮。
神秀的目光逐一在面前的三人身上掠過。
當(dāng)他看向徐昊,不禁微微一怔。
宛若平湖明鏡的心態(tài),仿佛生起了一絲細(xì)微漣漪。
此時此刻。
徐昊也在看著這個年輕秀美的和尚。
這位神秀師兄的頭頂上,浮現(xiàn)著一個碧綠色,標(biāo)準(zhǔn)的問號。
仿佛觸手可及,又仿佛非常遙遠(yuǎn)。
“原來是他!法號神秀,輩份居然比法澄方丈還高?究竟是什么來頭?”
徐昊臉色如常,面對一個碧綠色問號的誘惑,卻并不是接觸的時機(jī),只能暫時無視。
神秀的目光在徐昊身上停留一瞬,又再移開??聪蛲躏蹈?,平靜的聲音說道:
“而且你們來得也不巧,寺中所有雄雞,已被武貴妃選中,即將送往伊水河。”
王锏戈聽到“武貴妃”、“伊水河”,頓時臉色一僵。
吳倫似乎也是知道些什么,垂首惋惜。
“所以......此事已經(jīng)不可商榷么?”王锏戈艱澀聲音問。
神秀搖搖頭,不再多說。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了?!?p> 王锏戈使個眼色。
三人一同起身。
“告辭!”
......
......
離開寶瓶寺后。
徐昊回望身后關(guān)閉的寺門,轉(zhuǎn)過頭,忍不住問道:
“咱們拿道理壓他,仍是可以商量,為何要走?”
王锏戈捏了捏額前的凸起,望著遠(yuǎn)空夜色,嘆了口氣:
“皇帝陛下即將壽辰大典,武貴妃為了給陛下延壽祈福,發(fā)了宏愿。在伊水河上的伊闕龍門,建立佛臺?!?p> “寶瓶寺的雄雞,既是被選中,送往伊水河,必然是與即將竣工的延壽佛臺有關(guān)......”
“天大的事,也大不過皇帝的壽辰重要......”
徐昊默默無言,也不知怎么說。
吳倫撓了撓頭:“怎么辦?咱們再上哪去找通神的大公雞?”
王锏戈沉吟道:
“只有等雪琴回來,咱們再商量......她有飛翔神通,可以逐家逐戶的搜尋,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大公雞......”
吳倫嘆氣道:“那豈不是要把琴姐累死......況且翟娘的‘琵琶會’就要召開,咱們恐怕來不及了?!?p> 三人邊走邊說,也是沒什么更好的法子。
忽然。
身后傳來小沙彌的呼喊:
“三位官差,稍等!”
小沙彌喊著,氣喘吁吁奔跑過來,合掌施禮:
“師祖說,可以酌情暫借雄雞......”
“真的?”
“好啊?。 ?p> 王锏戈和吳倫大喜過望,沒想到山窮水盡又有轉(zhuǎn)機(jī)。
小沙彌卻又接著說道:
“師祖還說,想要暫借,必須請這位施主一人,獨(dú)自回寺商議!”
說著,指向徐昊。
“???”
“這?”
王锏戈和吳倫,又再轉(zhuǎn)頭看向徐昊,詫異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