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這些尸體進(jìn)入林中,終于找到了靠在樹干上的館主雷震。
雷震整個身體完全被積雪覆蓋,唯獨嘴和鼻孔處有一個雪洞。說明他還活著,雪洞就是他還在呼吸的證明。
除了雷震,空地附近再找不到一個活人。
馮曉宇把雷震身上的雪打掃干凈,將雷震抱回了帳篷,放在墊子上面,攤開被子幫雷震蓋好。
他知道雷震受傷很重,身上的衣服和污血完全粘到了一起。
因為沒有急救知識,他不敢輕易施救,但是至少知道,如果就這么等下去,雷震必死無疑。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馮曉宇既分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就算想離開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他無助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然看見帳篷里的箱子。
他已經(jīng)聽徐三魁說過,如果沒錯的話,那些箱子里面應(yīng)該裝著十萬兩銀子。
馮曉宇在想,如果這些金銀全屬于自己的話,這輩子他和蘭小梅就再也不用為錢發(fā)愁了。
如果讓馮曉宇在救人和擁有巨額財富之間做選擇的話,他會毫不猶豫選擇擁有巨額財富。
雷震與他非親非故,他僅僅是武館里的一個短工,連下人都算不上。
他沒有任何道義和責(zé)任非要去救人。
但擁有這些巨額財富之后呢?
馮曉宇不是未經(jīng)世事,看見巨額財富就頭腦發(fā)熱、想據(jù)為己有的愣頭青少年。
他懂得權(quán)衡利弊。
這么大的一筆財富丟失,鎳郡的那些官老爺們必然會派人搜尋,一旦在死人堆里找不到馮曉宇的尸體,他們必定會去小石洼村找他。
因為朱德才知道他跟著雷震走了。
帶著銀箱遠(yuǎn)走高飛嗎?是自己走還是帶著蘭小梅一起走?
如果自己走的話,他還真舍不得丟下守了他三個日夜、處處為他著想又把他當(dāng)丈夫的蘭小梅。
他和蘭小梅是有感情的。
如果帶著蘭小梅走的話,他又怎么忍心再讓蘭小梅和他一起去過那種顛沛流離、亡命天下的生活?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巨額財富一旦泄漏,必將引起強(qiáng)者的爭奪。
馮曉宇自問,他現(xiàn)在還沒有能力來保護(hù)這些財富和他的女人。
況且這么一大筆銀子,他一次是帶不走的。
就算帶走一個箱子里的金銀,那兩三百斤重的東西、那么大體積的箱子,無法保證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說不定還沒回到家里,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
就算一次沒被發(fā)現(xiàn),第二次第三次呢,或許其中的一次就會被甕中捉鱉。
拿一次就跑的做法肯定是不值得的。
所有的可能都變成了不可能,唯一能做得就是回去報信。
既然回去報信,就得帶著雷震一起走。
他只有把雷震帶回去了,雷震才有活的希望。
同時只有雷震,才能證明他和馬匪不是一伙的。
不然別人都死了只有他活著,該怎么解釋呢?
馮曉宇把這些關(guān)節(jié)理清楚之后,開始準(zhǔn)備動身回去。
在此之前,應(yīng)該先把這些箱子藏好,否則被人發(fā)現(xiàn)后拿走,他依然解釋不清自己的行為。
于是馮曉宇在馬車上取了鐵鏟,開始找地方挖坑。
因為是深秋的第一場雪,林中的土還沒有凍住。
他用了不到半個時辰,把箱子埋好,做好記號。
至于馬車、馬和帳篷,完全可以不用管了。
馮曉宇回到自己的帳篷,把新棉衣拿來包在雷震的身上,又把死去武師的衣服撕成長條,做成繩子,把雷震背起來就往外走。
心事安定下來之后,馮曉宇同時想起了雷震在安營前說過的話。知道進(jìn)入林中時,雷震在樹上做了記號。
他需要先找到這些記號,然后順著記號就可以走出林子。
馮曉宇火熱的身體溫暖了凍僵的雷震,同時他步行的顛簸撕開了雷震早已凝結(jié)的傷口。
雷震感覺一陣鉆心疼痛后,悠悠的醒了過來。
等確定他還沒死,正被人背著離開時,立刻帶著虛弱的聲音費(fèi)力的說道:“恩……公,恩……公?!?p> 四周一片安靜。
盡管雷震的聲音及其微弱,馮曉宇聽的依然真切。
他馬上停下來,驚喜的說道:“雷館主,您醒啦?!?p> 雷震還是及其虛弱的說道:“恩公,你……先……放……放我下來,包……包裹里有……有傷藥?!?p> 馮曉宇按照雷震的指點,在雷震隨身帶的包裹里找到藥瓶,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喂到雷震的嘴里。
過了一會,雷震有了一點精神氣,立刻查問箱子的下落。
得知銀箱已被馮曉宇藏好,這才放下心來,繼續(xù)用低微的聲音說道:“大難不死,全靠恩公。這個恩情我一生都不會忘記。樹上有我做的記號,煩勞恩公背我回家。”
此時天已大亮。
馮曉宇找到了雷震留下的記號,順著記號很快走出野松林。
之后一路小跑、一刻不停的背著雷震往坪山縣走,于次日早晨回到武館。
武館里立刻亂成一團(tuán)。
馮曉宇按照吩咐把雷震背入主院臥室放下,雷震的家人到消息驚慌失措的趕來,院子里立刻嚎哭一片。
馮曉宇悄然離開,找了個僻靜之處坐下休息。
畢竟他整整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而且是忍著劇痛把雷震背回來的。
要不是白天消耗體力太大,說不定晚上他就會在路上疼暈。
而武館上下卻沒人顧得上他。
武館里各種傷藥一應(yīng)俱全,大多數(shù)有經(jīng)驗的武師都能夠處理刀劍傷口。
雷震渾身上下大小傷口不下二十處,幸好有皮甲護(hù)身,沒有一處傷到要害。
命算是保住了,但是要想完全康復(fù),估計至少也得半年。
雷震的正妻陳老夫人得知雷震性命已無大礙,剩下的只是需要時間靜養(yǎng)之后,從最初的驚慌失措中鎮(zhèn)定下來,才想起了雷震的救命恩人。
有人告訴她,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坐在倒座房的臺階上已經(jīng)睡著了。
朱德才看見是馮曉宇把雷震給背回來的。他剛才和武館里的其他管事一樣為雷震的傷勢忙前忙后。
處理完傷口的雷震安靜的睡下,陳老夫人在朱德才陪同下親自來到馮曉宇的身邊。
朱德才將馮曉宇輕輕喚醒,和藹的說道:“曉宇,陳老夫人看你來了?!?p> 馮曉宇抬頭看到朱德才和衣著講究的陳老夫人,趕忙站了起來。
朱德才介紹道:“曉宇,這是陳老夫人。”
馮曉宇施禮說道:“陳老夫人好。”
陳老夫人慈祥地說道:“孩子,多謝你把老爺救回來。你可否告訴老身,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朱德才說道:“老夫人,外面天冷,不如回屋里說罷?!?p> 馮曉宇跟著兩人來到武館前堂坐下,把他聽到和看到的事情向陳老夫人講了一遍。
陳老夫人立刻吩咐朱德才,找武師去抓蘇掌柜。
可是蘇掌柜聽說雷震被救回來的消息后,即刻收拾細(xì)軟趁武館混亂之際逃離了。
蘇掌柜的事情可以暫時放下,陳老夫人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是銀箱的下落。
得知銀箱還在,而且被馮曉宇藏起來后,心下贊嘆馮曉宇年紀(jì)輕輕卻做事縝密的同時,神情放松了許多。
雷震接的這個生意,陳老夫人是清楚的。
貨值幾乎和雷家的家產(chǎn)相當(dāng),如若不是雷震武館有這個賠付能力,鎳郡一眾大小官吏,怎么可能將這么多銀子委托給雷震武館押送。
一旦銀子被劫,雷家必然傾家蕩產(chǎn)。
雷震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弊關(guān)系,但他又不敢不接。
因為坪山縣屬于鎳郡管轄,如果拒絕,雷震武館估計在鎳郡這個地盤上再無立足之地。
雷震在運(yùn)貨過程中,千遮萬掩,就是為了隱藏貨物,擔(dān)心引起外人的覬覦。
沒想到問題卻出在了內(nèi)部。
保住了銀子,就相當(dāng)于保住了雷家,同時那些死去的武師和車夫,也就有了獲得撫恤的出處。
可以說,馮曉宇不僅救了雷震的性命,而且救了雷震全家。
陳老夫人聽完馮曉宇的陳述,和藹地說道:“孩子,現(xiàn)在事情緊急,你恐怕不能休息,你得帶著武師把箱子找回來,行嗎?”
馮曉宇說道:“老夫人,我呆在這里沒走就是這個意思,你趕快安排人吧,我們馬上出發(fā)?!?p> 陳老夫人說道:“孩子,再急也不在這一會上。你恐怕一天都沒吃東西吧,趕快先吃飯,換件衣服再走。”
馮曉宇唯一的替換衣服給雷震用了。
陳老夫人找了她孫子雷鵬的衣服給馮曉宇換上。
雷鵬與馮曉宇年紀(jì)相仿,個頭相差不多,馮曉宇穿著非常合身。
吃過早飯,陳老夫人把馮曉宇叫到身邊,告訴馮曉宇,隨行的武師找到箱子后即刻轉(zhuǎn)回,不用再跟著車隊去雒京了。
等回來之后,她有話要對馮曉宇說。
馮曉宇經(jīng)過此事,一樣心有余悸。
他可不想為了多掙二兩銀子白白丟掉了性命。
既然陳老夫人都同意了,那還是回來繼續(xù)劈柴算了。
馮曉宇答應(yīng)陳老夫人之后,帶著武師騎馬先行。
武館另找的車夫趕著大車后續(xù)跟上。
這些大車的主要任務(wù),一個是送新的車夫重新運(yùn)貨,另一個是把死去武師的尸體拉回來交給他們的家人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