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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第七十九章 地心引力

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岸上溪石 2389 2021-05-08 08:18:00

  第二天是圣誕節(jié),但不是休息天,店里生意一般。整個上午我都在想安娜的事,回味著昨晚的每一個細節(jié),思到深處不免一個人笑了起來。

  “啥事兒那么開心???”

  張凡不知何時已到了身邊,原來已到了下午,他來上班。

  “你吃了嗎?”他問。

  “剛在食堂吃過?!蔽一卮?。店面的產(chǎn)權(quán)屬于市中醫(yī)院,為了便利,午飯有時會在醫(yī)院的食堂應付。

  張凡進了柜臺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從柜臺角落里撈出一包無嘴“新安江”香煙,點了一根。

  “外面抽去!這煙嗆得很?!?p>  我把他推出去。煙有兩包,是張凡前段時間給飛仔的生日禮物。包得很光鮮,飛仔很期待。拆開后大失所望,他絕不會抽這種煙,就扔在店里。

  現(xiàn)在我都不用懷疑——這定是張凡這小子的詭計。

  回去也沒事,就和張凡在店里聽歌。不多久,店堂里一亮,我沒抬頭,第六感清楚地告訴我——穿著嫩黃羽絨風衣的安娜來了。果然!

  她進店先到蔣老師錄像柜臺磨嘰了幾句,問有沒新錄像,老的基本都看遍了。蔣老師的回答讓她失望。然后順理成章地轉(zhuǎn)到我這里。但她今天的臉色有些蒼白和倦意:

  “好無聊??!你家有游戲機嗎?”她問我。

  正是任天堂紅白機時代,國內(nèi)仿版的叫小霸王,價廉物美,城里年輕人幾乎人手一套。

  “當然。去我家?”我說。

  她作驚喜狀,點點頭。

  “走吧走吧!讓我清靜清靜。”輪到張凡推我出去了。

  **************

  家里買了二十四寸的“牡丹”牌彩電,原來那臺“西湖”十二寸黑白電視機擱在我房間,接上“小霸王”后成了我和飛仔的游戲機。

  《荒野大鏢客》、《魂斗羅》、《超級馬里奧》、《坦克大戰(zhàn)》、《小蜜蜂》等等讓我和飛仔成為了中國第一代游戲玩家?,F(xiàn)在回想起來,九十年代真是個非凡的時代,連我這種無名之輩都有了許多個第一的頭銜。

  一進我房間,如同以前每個來過這里的女孩一樣,安娜被我和飛仔畫的“鈴木賽車手”巨幅壁畫震懾了。她一邊脫去外套,一邊欣賞著畫作:

  “你畫的啊,哇噻……”然后好像重新認識了一遍似地看了眼我。

  她翻了幾本我書架上的書:“很久沒看過書了,除了英語教材?!?p>  剛好有兩本原版英文小說,是囡寶從湖畔客房搜出來給我放書架充門面的。我把書拿給她:

  “這兩本原版的,留著也沒用,送你?!?p>  “嗯?!彼朔?,接了過去,有點心不在焉。

  自從她姐生日那天說姐姐在外面租房子起,我就多次留意到她諸多不自然之處。她的心里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女人說的某一件事往往并非指這件事本身?,F(xiàn)在的我已明白這一點。

  我打開電視機,雙人游戲她擅長《小蜜蜂》,剛玩了一會,她說光線太強看不清楚。我就過去把窗簾拉上。房間變得幽暗,氛圍也不一樣了。打了幾把她都無故失誤,很不在狀態(tài)。

  肯定有事,我更深信自己的判斷。突然,我還沒搞清怎么回事她已松開游戲手柄撲進了我懷里。

  我捧起她的臉,她閉著眼,微啟飽滿的紅唇——尤其是下嘴唇上那條迷人的唇溝,就像魚線上的誘餌,細小卻致命。她把它送到我嘴邊五公分的地方等待著。

  我不由輕輕吻它,她的嘴唇有點干裂,但溫潤的舌尖探了出來……

  她的吻如春蘭吐芳,不急不緩,從容而認真。就在這時,她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我沒有強求——現(xiàn)在我已能做到任何時候都能平靜如初。我在等她亮出那張解除我疑惑的底牌。

  她伸出右手掌在我眼前。

  “怎么?”我問。

  “你看無名指。有沒看到戒子印痕。”

  我抓過她的手,光線太暗,看不太清。她從羽絨衣口袋里拿出一枚金戒子,戴在了無名指上。

  “除了第一天見你的那個晚上,以后每次來店里我都會把戒子取下再進來。但你似乎都沒有發(fā)現(xiàn)?!?p>  看我還是懵懂的樣子。她說了讓我墜入深淵的五個字:

  “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p>  本來飄浮在云上的心,霎時變得無比沉重,就像從比薩斜塔上扔下的鐵球,什么都沒有,只剩下了地心引力。

  雖然我表面上還算冷靜,但內(nèi)心很是震驚。

  這幾天我想過無數(shù)個設(shè)定,就是沒有這一項?,F(xiàn)在當?shù)着平议_的時候,我竟然想笑:莫名其妙之間,神奇的九十年代在我的眾多頭銜上又冠上了一頂“第三者”的帽子。

  我自認屬心思縝密一類的人。自從安娜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就從蔣老師那里偷偷看過她的身份證,那是她借錄像帶時押在店里的:今年才二十。

  我以為她在開玩笑,她的可愛、天真、純凈難道都是假象?!這不可能。我看著她的眼睛,里面依舊是可愛、天真和純凈。

  “你在騙我吧?”

  沉默良久的我冒出這么一句來,猶如浮于水面的救命稻草,可我真希望她是在騙我。

  “我沒理由來騙你,不信明天我把結(jié)婚證拿給你看?!彼摽诙?。

  可能覺得說得太過,又回旋起來:“不管拿不拿來,事實已不會再改變。何況,如果我說自己是個純潔的少女,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呢?”

  我再次沉默。

  “認識你以來,我的心一直很亂。昨晚上整夜沒睡,還是覺得不能瞞著你?!?p>  她繼續(xù)說:“上次你看到那個女的是我婆婆,我現(xiàn)在住的是我丈夫家。我姐住的地方才是我家,登云橋,我們從小在那兒長大?!?p>  151路確實有登云橋這一站。

  “那天晚上見到你,就像著了魔,你的樣子沒有一刻消失過。我知道這樣是徒勞的,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明天,但我的心和身體都像是背叛了自己的意志?!?p>  她美麗的眼睛噙著淚花,我趕忙拿了張紙巾,給她拭去滑落的淚水。她握住我的手,把它貼在她的臉頰上,不再松開。

  “我們年初剛結(jié)婚,我和他純粹是利益的結(jié)合,一場交易,沒有一絲感情。人家說感情可以慢慢培養(yǎng),我就當做信了吧!除此之外我還能怎么樣?!而且……五年里我不能提出離婚?!?p>  “怎么會這樣,現(xiàn)在還有買賣婚姻?!”我越發(fā)不可理喻。

  “這是兩家的私事,我不得不這樣做?!彼粶I下。

  對我來說,這太匪夷所思了!

  我心像被撕裂般痛徹,恍如置身小說電影里的情節(jié),或者一個可怕的噩夢當中。我再次想到生活遠比文學作品魔幻這句話,而我心中的諾貝爾文學獎將再一次毫無爭議地頒給“生活”這位作者。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是在勾引你?”她看我一直沒說話,怯生生地問。

  “不,我不會離開你。”我不清楚這是否我潛意識的回答,本意是想她踏實,但出口后覺得這話輕飄飄的。

  “那我們怎么辦……”她年輕的臉帶著令人心碎的淚痕,美麗的眼瞳淚汪汪地對著我。

  “不如……我叫你哥哥吧?!?p>  那種眼神我恐怕不會陌生,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有些害怕看到這種眼神,尤其是來自一個漂亮的異性。

  情緒在腦海里翻涌、糾纏、沖突、撕裂……

  “你是不是后悔遇見我?”她從我的神情中居然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

  “決不。”這次我非常確定地。

  “如果我們之間沒有結(jié)果,你會不會……”

  我沒讓她說完,把她緊摟在懷里,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她順從地回應著我,不再說話。

  雖然我心里還是有一絲疑惑(年齡),但命運之手已把我置于一個無法打贏的死劫里,除了連我自己都厭惡的輕如鴻毛般的同情心,我不知還能給她什么。

  眼淚還在她年輕漂亮的臉上流淌,我不由去吻那淚水,如在品嘗生活的苦澀……

  那個冬日陰沉的下午,在朝北昏暗的小房間里,我和安娜蜷縮在小床上,就像兩個被世界遺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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