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年度軍演(二)
朝議的事情,稍晚一些的時候,由司禮監(jiān)派人來傳旨。
加封定遠侯為中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正二品,執(zhí)行此次操演。
至于陳河,圣旨上連提都沒提。
后營內(nèi)
陳文遠趴在地上謝過恩,然后接過圣旨送走了傳旨太監(jiān)。
回到帳中,他愁眉苦臉的把圣旨掛在架上,點上熏香拜了拜。
重新躺回床上,臉上有著病態(tài)般的白色。
之前那一槍雖說傷勢不重,但終歸還是對他造成了影響,再加上各國使節(jié)的參與。
操演就像沉重的大山一樣,壓的陳文遠喘不過氣。
咳咳
捂著嘴咳嗽兩聲,他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兒子,輕聲一嘆。
“河兒,為父的身子骨怕是頂不住了,一會我就讓人把你送回登州去?!?p> “父親,來把這碗湯藥喝了?!卑寻竞玫闹兴幎说礁赣H面前,陳河慢慢的給他喂下肚。
兩天的功夫,老家人的嘴唇便干裂的發(fā)白了。
將藥碗放下,陳河接著剛才的話茬說,“父親,東廠的人就在大營外晃悠,您覺著孩兒還能走掉嗎?”
陳文遠臉色一變,混濁的眸子閃過一抹怒氣。
“好一個朱純臣,實在欺人太甚。
要不是他,咱們父子怎會如此憋屈?!?p> 聲音之大,震的陳河耳朵嗡嗡響。
“父親,眼下離操演還有一個月有余,不知您是否有辦法提升部隊?wèi)?zhàn)斗力?”
朱純臣那老匹夫陳河自然不會放過,但不是現(xiàn)在,而是要等到朱秀寧和沐天波大婚的那天。
他必須要讓朱家人為死去的小姑娘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沒有道理讓儈子手逍遙法外。
不過在這之前,他更關(guān)心年度操演一事。
否則會對他的整體戰(zhàn)略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失。
陳河不是沒想過,派遣情報司的人干掉朱純臣。
但那樣的話,后患太大了,天子腳下,堂堂的國公被人干掉,很難說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蹤跡。
萬一暴露了身份,他將會徹底陷入被動之中。
所以,在兩棲軍沒有徹底鞏固遼南時,陳河不準備與朱由檢翻臉。
陳文遠算計點買賣還行,要是指揮打仗,他想都不敢想。
聽兒子問起,訓(xùn)斥道,:“你這孩子就是不懂事,為父哪里懂得那些。
要是你爺爺還在的話,興許能有點辦法?!?p> “也就是說,您沒有辦法是不?!标惡娱_門見山的反問一句。
陳文遠點點頭,老臉紅撲撲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對于父親的舉止,陳河絲毫不意外,別說是他,就是朱純臣那老匹夫。
他聽說騎完馬,連著三天沒敢走路,說是大腿根的皮磨壞了,不敢開襠。
沒有任何猶豫的,陳河站起身鄭重的抱了抱拳,走出了大帳。
古語有云,上陣父子兵,老子不行,小的自然要頂上去。
他出帥帳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梁大壯買回來二十頭肥豬。
然后拉到校場上當(dāng)著五千將士的面架鍋燉肉。
那邊火頭軍在劈材火蒸米飯,這邊陳河在陸文其的陪同下站到校閱臺上。
臺下的人很多,有七十多歲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也有面色稚嫩的十歲娃娃。
每一個人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他這位勛貴子弟。
“諸位袍澤,不用懷疑,這些豬肉就是給你們吃的。”
話音一出,陣列里傳來興奮的議論聲。
然而,他們沒高興多久,陳河就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
“不過,這燉肉可不是白吃的,凡是在接下來的五十里急行軍掉隊者,一律剔除神機營?!?p> 嘩。
所有將士都是臉色微變,五十里的急行軍對他們來說根本堅持不下來。
其中幾個老邁的將士,顫顫巍巍的站出來,抱拳道,“小侯爺,我等不服?!?p> 陳河背著手俯視著幾個老頭,嘴角露出一絲玩味。
“有什么不服的,本都事將與你們一起參加訓(xùn)練,我若是堅持不下來,爾等皆算通過?!?p> 人老成精,幾個老頭沒那么好騙,小侯爺年輕力壯自然能堅持下來。
他們走幾步路都費勁的主,怎么可能急行軍五十里。
還想在說點什么,卻見陳河臉色突然冷了下來。
“爾等切莫忘了,軍令如山,若是再違抗軍令,不但連豬肉吃不上,恐怕連性命都得丟?!闭f到最后語氣之中殺意彌漫。
那幾個出頭的將士,愣了愣,隨即苦澀的低下頭。
這一刻他們終于知道了小侯爺?shù)挠靡狻?p> “小侯爺,老漢今年六十五,兒女和老伴都被韃子殺了。
本來想著混口吃的將來好報仇,現(xiàn)在看來怕是不成了。
您放心,老漢這就脫衣服走人,絕不拖累神機營?!?p> 老漢一邊說一邊脫軍裝,待他赤著上身站到陳河面前時。
那一根根皮包肋骨,赫然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
“小侯爺………”陸文其欲言又止的嘆了口氣。
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那句三思的話。
陳河知道他想要說什么,但慈不掌兵的教訓(xùn)一直在提醒他,若是把這些人留在軍中,將來總有后悔的一天。
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那些殷切待盼的將士,似乎沒有半點轉(zhuǎn)圜余地。
老頭慘笑一聲,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爬起來朝著營外走去。
眾軍的心思,陳河不是不知道,但他只能硬下心腸,繼續(xù)推行強軍之路。
與其讓這幫可憐人死在敵人的手中,還不如現(xiàn)在就讓他們離開軍營,雖說日子艱難,但總比丟了命強。
離開的人還在繼續(xù),每個人在踏出營門的那一刻,梁大壯都塞了一塊豬頭肉給他們。
并叮囑他們,月初來營里領(lǐng)取欠發(fā)的兵餉。
日上三竿時,校場上只剩下兩千名體格瘦弱的軍士。
望著這些驚疑不定的屬下,陳河那張陰沉的臉忽然露出一絲笑容。
“諸位,肉已燉好,還不趕緊吃!”
嚯。
雙眼放光的軍士,紛紛跑向伙頭軍的大鍋,讓伙夫給盛肉。
火頭軍也不吝嗇,每個人都是兩勺子豬肉,外加一大碗飄著菜花的肉湯。
一時間,校場上到處都是吃肉的吧唧聲,以及喝湯的吸溜聲。
“小侯爺果然有魄力,一出手就是二十頭豬,實在是讓雜家大開眼界?!?p> 曹化淳一臉笑容的走過來,與陳河并肩站在一起,眼神中有著莫名之色閃過。
“曹公公,若是不嫌棄的話,可與在下一起吃頓便飯?!?p> 曹化淳轉(zhuǎn)過臉瞥了陳河一眼,笑吟吟的甩下拂塵。
“那雜家就叨擾小侯爺了?!?p> “哪里,哪里?!?p> 陳河并沒有因為他是東廠提督就對他特殊對待,飯菜與軍士們一般無二。
吃飯的途中,一隊青衣小帽的家丁,在梁大壯的帶領(lǐng)下走上校閱臺。
少爺……
梁大壯只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在口中。
陳河撂下筷子,擦擦手,“無妨,有什么話盡可以當(dāng)著曹公公的面說?!?p> 梁大壯點下頭,“按照您的吩咐,八爺這次特意調(diào)來了二十名身手強健的家丁,以供神機營訓(xùn)練使用?!?p> 老八帶出來的人,陳河自然相信其能力,痛快的讓他們?nèi)フ谊懳钠渖套h
噗!
曹化淳剛喝進去的茶水一股腦噴出來。
面帶詫異的看著陳河,“小侯爺,您是說用家丁訓(xùn)練神機營?”
陳河莫名其妙的摸摸下巴,“是啊,有什么問題嗎?”
曹化淳捂著肚子笑得臉的抽搐了,一邊笑一邊擺手。
“小侯爺還真是,,,訓(xùn)練有方啊?!?p> 話是這么說,不過當(dāng)他止住笑意時,臉上重新恢復(fù)了那張死人臉。
他之前就聽人說,定遠侯的兒子不靠譜,今日一見算是漲見識了。
這哪里是不靠譜,分明就是作死啊。
陛下那邊正指望神機營大展神威呢。
這邊就敢拿家丁糊弄,這不是自己上趕著找死么。
心中打定主意,要跟陳河保持距離后,曹化淳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唯恐被人看見自己和他站在一起。
陳河沒心思理會曹化淳在想什么,此刻他的目光全部放在了神機營的身上。
兩千人被陸文其分成二十組,每組一百人,跟隨新來的家丁一起訓(xùn)練。
初次見面,神機營的人還不以為意,大大咧咧的想要給家丁下馬威。
結(jié)果人家一個人輕輕松松就放倒了三五個粗漢。
震驚的陸文其半天沒合上嘴,從這之后將士們才老老實實的跟著訓(xùn)練。
初次訓(xùn)練并未像陳河說的那樣五十里急行軍,而是簡單的站了兩個時辰的軍姿。
就在大伙暗中抱怨時,有人發(fā)現(xiàn)小侯爺也同他們一樣,站在那里很久了。
大伙這才稍稍收斂了脾氣,踏踏實實的搞訓(xùn)練。
而這一訓(xùn)練就是一個月,期間為了提高他們的對抗意識。
陳河親自帶領(lǐng)一半人,與剩下的那一半進行對抗。
要不是他經(jīng)驗豐富,好幾次差點被老八派來的人斬首。
也是在這個時候,神機營的將士們才見識到了鳥統(tǒng)的真正威力。
嘭
嘭
嘭
數(shù)千道青煙冒出之后,遠在百步之外的靶子忽然倒了下去。
根據(jù)現(xiàn)場查驗,兩千人中居然有一千八百人命中了靶子。
得知結(jié)果,陳河當(dāng)場宣布,每人獎勵二十斤大米。
興奮的將士們嗷嗷直叫的往營里跑,瞧著他們的背影,梁大壯伸出手指。
“少爺果然厲害,這幫大頭兵各個成了高手?!?p> 瞪了這家伙一眼,陳河欣慰的笑道,“訓(xùn)練成果固然顯著,但大部分還是因為他們的底子厚。
不過話說回來,明天就要操演了,也不知道沐天波那邊準備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