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思索著觀主的話,他此時已經(jīng)明白,觀主原來也是個野路子出身,并非那種有傳承的修行者。
雖然觀主說借假修真并無成法,但前人留下的經(jīng)驗卻彌足珍貴,最少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比如所謂種道,何謂道?
是道理?規(guī)則?法意?還是其他?
這應(yīng)該是修行人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種道,就應(yīng)該像是種下一顆種子,一旦走了錯路,就像是種錯了種子,長出來的東西必然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這是根子上的東西,怕是一旦種下就不能重來了吧?
想到這里他不由茫然自語:“什么是道呢?”
觀主搖頭嘆氣:“我曾經(jīng)也問過那位修君子儒的先生,他說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想來所謂道應(yīng)該就是我們追求的目標,前進的方向,立身的根基吧?!?p> “若道只是一個目標,一個方向,我們該怎么種?難道我們只需要找到一個方向,確立一個目標,就種下了道嗎?”
觀主看著李青殷切的目光,不由干咳了兩聲,拿起茶杯飲茶,嘟囔道:“我都說了我沒什么能教你的?!?p> 李青心下失望,卻只能無奈壓下,問道:“那師父您呢?您種下的道是什么?”
觀主聞言沉默了半晌,良久方道:“我種下的應(yīng)該是一縷執(zhí)念吧!”
李青皺眉:“執(zhí)念?”
“嗯?!庇^主看著杯中的茶葉出神,“我沒有道。我因一縷執(zhí)念而生,這縷執(zhí)念就是我的立身之本?!?p> 李青忽然想到觀主曾經(jīng)說過他生來便能長生,心中不由生出一個念頭,或許這位觀主并不是人。
但李青心中卻并沒有多少惶恐,在這個有真修的世界里,有妖魔鬼怪應(yīng)該是一種常識。只要不來害我,何必懼他?
他想起這位觀主或許已經(jīng)活了幾百年,只是為了一縷執(zhí)念,那該是何等的寂寞?
或許正是因此,他才會喜歡聽故事,喜歡講故事吧。
“不說這個了?!庇^主精神忽然變得昂揚起來。
他仰頭吆喝了聲:“長生啊,給我房里送盤花生米過來?!?p> 吆喝完看向李青,“開始開始,講你的故事。何謂天界,何謂幽冥?”
李青卻不想講故事了。
因為這個陌生的世界正在露出些熟悉的痕跡。
語言,儒家,還有花生米。
這個世界既然能修行,他需要先確定他講的故事真的是個故事才行。
想到這里,他拱手拜道:“觀主,這故事是我前生在一話本里看來的,如今記得不太清了,還是容我回去回想回想,梳理明白再講吧?!?p> 觀主一臉失望,昂揚的精神瞬間便頹喪下來,揮手道:“行吧?;厝プ屑毾?,要是能整理成冊子更好。看你聽故事的樣子便知道再好的故事到你嘴里也講不出滋味來?!?p> “……”
……
李青告退之后卻沒有回房,而是朝著岳辛的居處走去。
道觀不大,片刻便到。
他剛要敲門,房門已經(jīng)開了。
岳辛的聲音響起:“進來吧?!?p> 李青邁步而入,見岳辛正盤膝修行,施禮道:“拜見師姐?!?p> 岳辛劍眉一挑,“你拜了觀主為師?”
“今日有幸拜入觀主門下,以后請師姐多多關(guān)照?!?p> 岳辛搖頭道:“我不過是客居桃花觀,稱一聲道友便可。”
李青溫和笑道:“還是師姐更親近些?!?p> “罷了,隨你便是。”岳辛無奈扶額,“你過來可是有什么事嗎?”
李青有些赧顏道:“確有一事相求,我想向師姐借些銀錢支使?!?p> 岳辛有些驚訝,問道:“你要錢作甚?”
“我如今對這世界一無所知,所以想下山買些書看?!?p> “買書?”
岳辛眉頭皺起,沉吟一會兒還是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來,想了想又手指使力,銀子從中斷開,只取了一半遞給李青,叮囑道:
“書不一定要買,可以租來看。看完還回去就是,省著些用?!?p> 李青有些錯愕地接過銀子,他本以為觀主說觀中清苦不過是謙詞。
如今來看能讓師姐這般清冷的女子為錢財計較,只怕道觀是真的清苦了。
不過,修行之人為什么會缺銀子?
岳辛見李青神色,臉頰微熱,“不要嫌少,觀中香火不旺,這已經(jīng)是壓箱底的銀子了?!?p> 李青忙道:“師姐愿意幫我,我心中只有感激,怎會嫌少?”
李青正要告退,岳辛問道:“我記得你說你之前乃是目盲之人,現(xiàn)在能識得文字嗎?”
李青聞言神色一僵,他忽然意識到,即便與前世文字相通,如今的自己只怕也與文盲無異了。
他想了想,苦笑道:“看來我還需要找人幫我念書才行?!?p> 岳辛道:“還是我陪你一起下山吧,也好有個照應(yīng)?!?p> 李青驚喜道:“多謝師姐?!?p> “我們何時動身?”
“師姐若是無事,我們現(xiàn)在就走。”
岳辛也是雷厲風行之人,不多時便出了房門,從袖中取出紙鶴,兩人上了鶴背,向山下飛去。
……
“師姐,我們不用向觀主打招呼嗎?”
“不必?!?p> “此次下山我們?nèi)フ覐堈嫒藛???p> “此事已經(jīng)知會觀主,不必我們?nèi)フ伊?。?p> 李青想著此時自己也確實沒有本事?lián)胶?,只得按下心思?p> 騎紙鶴飛天與前世坐飛機完全不同,此時收斂心神,只覺心胸開闊,精神昂揚,頗有些意氣風發(fā)之感。
“師姐,這紙鳶代步之術(shù)我能學(xué)嗎?”
“不過是言咒之術(shù),想學(xué)我可以教你。”
李青心中向往,“何謂言咒之術(shù)?”
“人乃萬靈之長,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心意靈力,包括語言也是一種力量。學(xué)會挖掘控制這股力量,便是言咒之術(shù)?!?p> 岳辛說完頓了頓,“你還沒見過城池吧?待會兒我?guī)阋娨灰?,到時候你便明白了。”
紙鶴很穩(wěn),但速度卻很快。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已經(jīng)能看到城墻的影子了。
遙遙看過去,只見一座恢宏雄城橫亙,綿延數(shù)十里方圓,虎踞龍盤,氣象森嚴。
紙鶴在離城池還有數(shù)里的地方停下。
岳辛收起紙鶴,說道:“那便是昌化城,如何?”
李青驚嘆道:“逶迤磅礴,氣勢非凡!”
岳辛道:“用心去看!”
李青有些疑惑,當下停住步子,閉目斂神,法力運于雙目,再去看時,眼前再不是先前景象。
只見紅塵三千丈,一股朦朦朧朧的氣仿佛一個巨大的罩子將整座城池包裹其中。
那股氣仿若云煙般飄忽不定,卻又如水一般源源不絕。
李青茫然問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