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王,你往何處去(中)
最后的底牌,是不能隨便拋出的。正如劍,在鞘中才最危險。
特蕾西婭授意misery選擇亮出它,自然是因為,他們在交手時落在了下風。
特蕾西婭只是不擅長戰(zhàn)斗,但她并非看不清戰(zhàn)局的蠢人。只要赦罪師想,剛剛交錯的時候,一柄利劍能夠輕易劃過特蕾西婭的脖頸動脈。他們的談判,建立在赦罪師們想要帶活著的特蕾西婭回去。
如果以兩人的戰(zhàn)斗力再進行下去,misery的王踩在他的血泊中淪為階下囚。
“我不希望看到這些殘酷的事情發(fā)生在卡茲戴爾上,”在有了misery的威脅下,特蕾西婭轉而展現(xiàn)出了懷柔的一面,“如果有可能,我愿意與攝政王在談判桌上交換信息和誠意?!?p> 赦罪師們下意識看向了領頭的那位,等待他的決策。
“很合理的訴求,我們會向攝政王殿下轉達您的想法……在戰(zhàn)斗過后。您知道的,在戰(zhàn)場上無法得到的,在談判桌上也沒法得到?!?p> 面具后的臉上看不出喜悲,但從他感慨的語氣中,特蕾西婭感受到了他的自信——或是傲慢?
他當然有權利傲慢。
“那,就是沒得談咯?”這次先動手的是misery。
在特蕾西婭與赦罪師們火線談判為他爭取的數(shù)秒內,misery借助特蕾西婭領域搭建起物質扭曲空間。
這種來自空間的源石技藝,被作用到肉體凡軀上,能讓普通人昏厥的內臟移位痛苦卻好像對他們毫無作用。
但就在這細微的、抵抗痛苦而無法行動的一瞬間,戰(zhàn)場的第一支預備隊動手了。
男性女妖之子,logos服用源石藥劑后用所有的力量完成了‘救贖’的蓄力。他和‘棱鏡’小隊來得居然比‘白晶菊’小隊還要快。
天災降臨了。
風卷起沙子,吹得特蕾西婭的裙擺微微擺動,她的頭發(fā)也隨著風散開。即使是現(xiàn)在,特蕾西婭仍然哀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氣壓向中間聚合,帶來的不止是風和特蕾西婭的領域的,還有活性源石。
這也許就是特蕾西婭在第一次交手時避開干員們戰(zhàn)場的原因,風暴只覆蓋了這一小片戰(zhàn)斗的區(qū)域。
特蕾西婭的領域變得粘稠,讓赦罪師每一分一毫的動作都無比吃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微小而危險的風暴向中心合攏。
“您瘋了?”赦罪師再也顧不上禮節(jié),“您釋放了天災!”
“不,這是祂的救贖?!碧乩傥鲖I握持細劍的手捏得發(fā)白。如果可以,她不愿發(fā)起這樣的戰(zhàn)斗,但她清楚,如果不這么做,失去領袖的巴別塔、她傾注無數(shù)精力的巴別塔將轉瞬傾覆。
‘救贖’合攏,無數(shù)源石粉塵被賦予力量,或是治愈,或是破壞?!斑腊 痹词谏L在赦罪師的身上,又被他們高超的源石技藝,與血肉一起剝離。
她不能閉上眼,她要親眼看見自己帶來的苦痛,然后撕裂這些可敬的薩卡茲生命。
‘救贖’畢竟不是真的天災。為了最大化法術強度,舍棄的是持續(xù)時間。
“你太吵了。”
風還沒有停,但misery先一步?jīng)_了上去。
特蕾西婭的處境更加令人擔憂。
面對三名赦罪師,她熟練的王庭劍術根本沒有作用——他們在出發(fā)前就已經(jīng)和特雷西斯預演過如何應對這種劍術。她的細劍在快速刺穿一名術士心臟的同時,那雙向來握持法杖的雙手牢牢鉗住了細劍。她嘗試抽動,但向來銳利的細劍,沒有抽回。
死去的薩卡茲拋棄了右手的法杖,用生命為同伴爭取了時間。在特蕾西婭松手后,像是尊敬他的犧牲一樣,微微欠身,在繁復的裙擺下拔出另一把短劍。
這柄細劍,是她作為王女的象征。但現(xiàn)在,特蕾西婭已經(jīng)無暇顧及所謂的魔劍了。
魔王之劍并非指代某一柄武器,只要是得到魔王認可的銳利鋒刃,都是魔王之劍。
重盾的拍擊從右方襲來,身前則是從左方劍身揮舞來的重劍,她似乎除了后退別無他法,而misery被最后一名赦罪師糾纏,無法給她提供幫助。
轉瞬間,特蕾西婭做出了她的判斷。
纖細的身體向右方撞去!
一道火星在特蕾西婭手中的鋒刃和盾牌上以一個奇妙的角度劃過,像是在刀尖舞蹈一樣優(yōu)雅地從盾后劃開。
但隨之而來的巨劍橫掃,她必須承擔。
特蕾西婭也是凡人,即使赦罪師沒有全力攻擊,她也很難承受重劍這種程度的攻擊。
她盡力維持平衡,被擊退了數(shù)步。剛剛的重擊拍在她的胸部,斷裂的肋骨刺傷了她的肺部。
但是追擊并沒有停止,正面戰(zhàn)場結束了,士兵們以微弱優(yōu)勢勝出。同樣是薩卡茲,同樣是優(yōu)中選優(yōu)的軍事力量,像歷史中的每一次,個人的勇武終不敵嚴整的軍陣,更何況他們只是‘后勤’小隊。
最早受傷的赦罪師加入了戰(zhàn)場。而負傷的特蕾西婭只能用白色的輝光回應黑色的濃霧。盡管特蕾西婭的身軀依然挺拔,但她只能用法術進行攻擊了——大幅度的運動會讓鮮血流入肺葉,而血液將淹死凡人的她。
相比強壯的的薩卡茲戰(zhàn)士,褪去王女外表的特蕾西婭只是一個術士,最多是用魔劍施術的強大術士。
侍衛(wèi)若是在戰(zhàn)斗上弱于王,那又有何存在的必要?
就像她從來沒有在一對一中贏過特雷西斯一樣,作為指揮核心的她確實并不擅長這種戰(zhàn)斗。
發(fā)出攻擊的赦罪師很清楚自己的力道,也知道特蕾西婭在強撐著最后一口氣在戰(zhàn)斗。“您何必進行無謂的抵抗呢?明明我們可以都更體面一些?!?p> “殿下!快逃!”misery在稍微錯開精神的瞬間,胸前又多了一道血痕。
“對呀,逃啊?!鄙庾飵熅徬聛?,用言語拖延時間。
隨著時間的推移,特蕾西婭的傷勢在源石異?;钴S的場地只會更嚴重——‘救贖’煽動了源石的活性,但無法完全祛除它們的影響。
還有無法止血的傷口,在疼痛中逐漸消失的體力。雖然他們只想要將特蕾西婭帶回去,但如果是不能反抗的特蕾西婭,豈不是更好?
特蕾西婭依然站著,展肩昂首,如同她在百年戰(zhàn)爭中面對所有敵人時一樣。盡管咳出的血跡沾染了她白色裙擺,盡管每一次呼吸都像往肺葉的火堆中丟木柴。
“聽好了,戰(zhàn)士,我不會逃。這里是卡茲戴爾,我們的卡茲戴爾?!彼伦智逦?,語氣堅定。
“……上一次聽您講這句話,是在與烏薩斯的界河戰(zhàn)線上?!鄙庾飵熭p輕道,他將劍插在身前,雙手扶著劍柄,如同他還是士兵時,無數(shù)次接受特蕾西婭檢閱一樣,“為了薩卡茲?!?p> “……為了薩卡茲?!碧乩傥鲖I用仿佛著火的胸腔吐出相同的詞句,甚至蓋過了赦罪師的聲音。
“您在等您的侍衛(wèi)嗎?那位女妖之子已經(jīng)被包圍了,他們無法來到這里。而那位……可敬的戰(zhàn)士,直到現(xiàn)在還在戰(zhàn)斗,但他撐不了多久了?!?p> “殿下!咳!”被兩位赦罪師圍攻的misery完全被牽制住了。只要他想逃,沒有人能攔住他。但他決不能丟下特蕾西婭!
“您,似乎在保護什么?”赦罪師突然問道,“您的余光,一直盯著那里?!?p> “特蕾西婭!”小阿米婭終于掙脫了死死拽住她、用身體蓋住她的干員,撲進了特蕾西婭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