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翻身恐怕有點難

　　卷著一絲發(fā)潮的被子包裹住自己，連日來的牢獄生活終于有了改善，疲倦卸去，抱著薄薄的棉被，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睡眠之中。

　　等他一覺醒來，火紅的晚霞暈染在天幕之上，富貴樓那邊的喧鬧聲如熱浪一般在他的耳邊簌簌。

　　秦上雪告誡自己，這只是開始，他還要在這個地方待上很久一段時間才能離開，也許一輩子都走不了。

　　如果他離開了南風館，這具身份的父親與母親，以及秦府上下百來口人，都會受到他的連累被處死。

　　他不是圣母，但也不愿那么多人因自己而死。

　　在現(xiàn)代他活得很窩囊，干著最累的活，拿最低的工資，老板不把他當人看，壓榨他的時間，壓榨他的健康，就連最后請假要去醫(yī)院住院也沒有得到批準，痛苦的死在了狹小的出租房里。

　　現(xiàn)在想一想，這古代要比現(xiàn)在的生活好多了，至少在這里，他還有著真真關心自己的家人。

　　“你醒了。”

　　門口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個人，秦上雪認識對方，他叫碧青，也是住在這個院子里的小倌，因姿色平平，又不會討人歡喜，在伺候人這事上盡惹客人不待，別人往上爬，他往下落，自然而然就變得不受待見了。

　　現(xiàn)在淪落成了打雜的，專門伺候館里的人，倒也如了他的愿。

　　顧老板看在他長得不怎么樣的份上，也就沒有強求，任他去了，反正也只是個掃地打雜的。

　　他記得，碧青死在了大火中，如今看到活生生的人，端著遞給他的衣服和用具，眉目微蹙，站在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打量著自己。

　　前世，他改不了從現(xiàn)代帶來的怪脾氣，一張臭嘴得罪了無數(shù)人，對眼前這個唯一露出善意的小倌，不是言語辱罵，就是各種諷刺，結果雙腿斷了后，還是對方愿意可憐他，每日給他送來三餐，讓他活了下來。

　　碧青有些猶豫，覺得自己現(xiàn)在進來或許不太好，但是還有半個時辰大家都要去前院集合，他不忍見這位剛剛被買來的少年第一天就惹顧老板不高興而受到懲罰。

　　“我們還要去前院集合，你快些把衣服換上吧?！北糖嗟嗔说嗍稚系耐斜P，表示自己不會靠近，將托盤放在桌子上，“你莫要遲到，在前院集合，今日顧老板會來?！?p>　　碧青說的惶恐，退出門外將門關好，細碎地腳步聲漸行漸遠，秦上雪才漸漸回神，走到桌前，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前世，他不愿穿這衣服，被顧老板派人打了一頓，手臂都骨折了，還得把這身衣服穿上。

　　這衣服也沒什么不好，南風館里的少年們，個個都是勾人的狐媚子，這衣服也分三六九等，越是白色的衣服越低級，秦上雪這身，白的沒有一點花紋，從衣服到發(fā)巾，全是白的，宛如披麻戴孝也不為過。

　　如果你看到這里有人穿黑衣，那他身份一定貴重；衣服上還嵌了金邊的，那這個人就不單單是貴重這么簡單了，或許身上還有官職，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前園緊挨著富貴樓，院子里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富貴樓中的弦樂聲，或是載歌載舞的歌聲，或是客人豪邁的笑聲，皆從樓里傳來，令夜色迷醉，更讓人迷心。

　　不少人站在樓下等候，秦上雪也是如此。

　　顧老板隨后就到，他穿著一身素色黑衣，手上還是那把漂亮的扇子，扇子半開，扇著微風，更襯的人斯文儒雅。

　　眾人看到顧老板，紛紛低頭問好，秦上雪隨波逐流，顯然適應的很快。

　　“今日倒沒什么大人來此消遣，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吧。”顧老板看了一眼人群后方的秦上雪，招了招手，“新來的，從今天開始去若昭公子的院子伺候。”

　　“是?！鼻厣涎c頭答應，只要不是讓他接客，其他的工作都好談。

　　顧老板走后，秦上雪準備離開，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碧青湊了上來。

　　“你知道去若昭公子院子的路嗎？”碧青笑呵呵地說，見秦上雪微微搖頭，示意他來：“我?guī)闳?。?p>　　“那多謝?！?p>　　兩人從富貴樓的游廊下穿過，熱鬧聲漸行漸遠，富貴樓火紅的燈火也漸漸被樹木遮蓋。

　　一前一后，秦上雪腦海中的記憶也在復蘇。

　　“若昭公子挺好伺候的，顧老板會把你安排給他，也許挺看好你的，你一定不要惹顧老板生氣?！北糖酂嵝哪c的給他提個醒，他不像南風館里那些陰奉陽違的其他小倌，表面上熱心腸，背地里卻想著害人。

　　他是真的想要幫一幫這個可憐的人，他剛被買進來的時候，就有許多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秦家的大少爺，秦上雪。

　　秦家在柳鎮(zhèn)可是個大貴人，誰也沒曾想，這秦家也會有落難之時。

　　想必是得罪了哪位貴人，不然也不會在這邊境小城都受到了連累。

　　聽聞是秦家一位在宮里的娘娘得罪了貴妃，貴妃一不高興，這秦家上上下下，連根拔起，無從幸免。

　　“謝謝?！鼻厣涎┖芨屑に奶嵝眩陷呑铀母邭獍?，以為碧青純粹是在看不起他，對這個少年沒有好脾氣，甚至還打過他。

　　“沒事，前面的院子就是了。路你已經知道了，我就先去前院忙活了。”

　　“嗯?！?p>　　碧青的影子很快消失在了林子里，他回頭看向那在竹林籠罩的院落，雖然院子不大，卻很精致也很安靜，遠離了富貴樓那邊的喧囂。

　　院門口沒有仆人把守，因為若朝公子不喜歡，而且反派正好是若昭公子里院子的仆人。

　　他沒想到自己會和反派一起伺候若昭公子，說是公子，不過是因為若昭如今是當紅頭牌，雖然比不上花魁，但至少也有客人喜歡像若昭公子這樣安安靜靜，如同那凈水荷花一般惹人憐愛的美貌少年。

　　他剛進入院子，就看到了拿著點燈桿子在點燈的反派，凌間月。

　　剎那間和那個少年對上眼，秦上血情不自禁的打了一身寒顫。

　　這讓他想起了那一劍透心，總有些陰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若昭公子休息了，你有何事？”凌間月問他，看不出喜怒的眼眸淡淡，那眸子里像含了一雙寒潭，無光無色，明明是春嬌百媚好時節(jié)，到了他眼里恰似人間濃冬季。

　　“顧老板讓我過來伺候若昭公子?！币苍S是上輩子被反派殺過一次，秦上雪心中不免有陰影，不敢太過于靠近凌間月。

　　這家伙殺人如麻瘋癲的樣子，他記得清清楚楚，別看他現(xiàn)在安安靜靜的老實巴交，那脆弱的雙手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

　　今日的柳鎮(zhèn)晚霞漸暗，天空黑蒙蒙的，風刮的樹葉落下許多葉子，站在樹下的凌間月與上一世的記憶有些偏差，或許兩人尚未結仇，這一世的凌間月并未帶著仇恨的目光看向他。

　　“公子休息了，你隨我來吧?！绷栝g月帶路，繞過小院，來到一處矮房前，房屋的長廊緊挨著若昭公子休息的院子，這里就是他和凌間月今后要共處的地方。

　　推開屋門，凌間月指著他對面的一處空鋪說，“公子本來還有一個仆人，他不在了，此處空置許久，你簡單的收拾收拾，便可住下?！?p>　　他抬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秦上雪，少年眉目柔和，眼中波瀾不驚，讓他無法猜測這個少年為何會這樣平靜。

　　“有什么需要跟我說一聲。”

　　“好的?！鼻厣涎┎桓业米镞@個人，磕磕碰碰回答：“那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