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團公司總部很快對歐陽念志的事做出了反應。張玉釗副總經(jīng)理分管人事,他剛看完媒體報道,就接到了投訴信。張玉釗大為光火,帶著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當天就火速飛到司亨醫(yī)院。
“楊也彬,你去年跟我報喜,一次性招到六位名校畢業(yè)生,怎么,招來就不管使用了?”張玉釗的臉,繃得像一塊鐵板。
楊也彬低垂著頭,說:“張副總,我其實只想考驗他。”
“楊也彬,別狡辯了!”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陰著臉,看起來兇巴巴的樣子。
來之前,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特地看了一下司亨醫(yī)院上報的新進人員花名冊,六個人中,楊也彬的女兒楊雪關去了內分泌科,安裕明的兒子安如見去了骨外科,還有一個是家里開了大公司的許田櫻去了產(chǎn)科,另外兩個,一個去了肝膽外科,一個去了婦科,怎么唯獨歐陽念志去了康復科?
“楊也彬,你要給個解釋,是不是人家沒家庭背景,沒靠山后臺,也沒有給你拜碼頭,你就將人家放到一個沒有業(yè)務的康復科?”張玉釗的話,讓楊也彬背后發(fā)涼。
“絕對沒有這種事!”楊也彬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信誓旦旦說道,“我真的只是為了鍛煉他的心性,將來還是要安排到大科室去挑大梁的。”
“楊也彬,我不管你將來如何打算,你現(xiàn)在就要給個處理結果,”張玉釗說,“這件事如今鬧大了,董事長和總經(jīng)理都在過問。”
楊也彬馬上吩咐辦公室主任,將昨天的會議記錄拿給張副總看,解釋道:“張副總,我們昨天已經(jīng)研究好了,歐陽念志去心內科。”
辦公室主任附和道:“對。昨天,楊院長主持召開了專題會議,歐陽念志去心內科?!?p> “這恐怕是你重壓之下無奈的決定吧!”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說道,“看來,你真的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干好我們的事業(yè),振興集團公司,核心是人才!”
“我們十多年前就確定了人才強司戰(zhàn)略,你的思想認識還停留在拍腦袋決策的層面!”張玉釗說道。
“張副總批評得對,我一定吸取教訓,認真學習總公司政策精神,開創(chuàng)司亨醫(yī)院的工作新局面!”楊也彬做起檢討來,頭頭是道,一套一套的。
“楊院長,如果你的思路不能與總公司同步,你的院長恐怕當?shù)筋^了?!?p> 張玉釗的話,像一顆顆鐵釘,釘進楊也彬的心里。他沒想到,自己對一個醫(yī)生的不恰當安排,引起了這么大的風波。大家把矛頭都對準了他,讓他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
楊也彬唯唯諾諾地說:“張副總,請您放心,我一定知錯就改。俗話說,知錯就改,善莫大焉!請張副總再給我一次機會。”
在楊也彬看來,這不過是張玉釗嚇唬自己的一段說辭。集團公司很多比這件事大得多的事,最后都能順利過關,其中必然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掌控公司走向。
這只手,肯定不是張副總。
想到這一層,楊也彬慢慢鎮(zhèn)定下來。他在思考,如果擺脫當前困境。事情鬧大了,總要有個人出來擔責。自己是醫(yī)院主要負責人,顯然不合適擔責。自己受處分,意味著醫(yī)院年度考核會評為不合格,更重要的是院長這個位置恐怕要挪窩了。
“不換思路就換人!”張玉釗的話斬釘截鐵,好像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楊也彬此時已經(jīng)想清楚了總公司那只無形的大手不是張玉釗,他只要把表面文章做好,給足張玉釗面子,然后再去董事長那里作檢討,恐怕事情就有擺平的希望。
想到這里,楊也彬底氣上升,說:“張副總,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加強醫(yī)院人才隊伍建設。我保證,醫(yī)院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p> 楊也彬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張玉釗和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他發(fā)現(xiàn),兩個人的臉色開始解凍,沒有剛來時的風霜雨雪了。
“將歐陽念志安排到心內科工作,你們征求過他本人的意見嗎?”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又問。
這句話,實際上是給楊也彬臺階下。一般來說,關系到職工個人切身利益的安排,要征求本人意見。正確的決策程序,都是這個套路。
楊也彬沒想過要征求歐陽念志本人意見。那天在輿論重壓之下,匆匆忙忙開的會,本來就有脾氣,誰還有心思問這個?除了楊雪關,他問過幾句,之前那幾個人安排科室,也沒有征求過意見。在他心里,年輕醫(yī)生隨便醫(yī)院怎么安排,都要無條件服從。
“沒有?!?p> “沒有征求本人意見,你們的決策有點草率!”張玉釗說道,“看來,你們不但不懂人才,也不懂職工權益?!?p> 楊也彬說:“這是醫(yī)務部的建議。我們要統(tǒng)籌平衡醫(yī)生分布情況。”
“楊院長,你到現(xiàn)在還沒真正搞明白,作為院長要如何決策,如何調動員工積極性,看來,你的心思沒放在醫(yī)院管理上。”張玉釗的表情又冰凍了。
芒刺在背!楊也彬心砰砰直跳。張玉釗的話,已經(jīng)很重了。如果讓他不滿意,他是有權提議總公司撤換醫(yī)院院長的。這是他職責范圍內的事,他提出來的這個建議,董事長和總經(jīng)理恐怕也不好反駁。
“張副總,我知道錯了!現(xiàn)在,我們就將歐陽念志請來,當面征求他本人的意見?!?p> 楊也彬趕緊吩咐辦公室主任聯(lián)系歐陽念志,并請醫(yī)務科科長何冼德一起來。
為了一個年輕醫(yī)生的崗位調動,驚動了董事長和總經(jīng)理,請動了副總和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這在司亨醫(yī)院的歷史上絕無僅有。
楊也彬恨恨地想,要不是媒體介入,怎么會鬧得這么兇?是誰將這件事捅給了記者?歐陽念志?不可能!他平時唯唯諾諾,畏畏縮縮的樣子,干不出這么大的事。
那么,又是誰指使的呢?
這個事,看起來策劃嚴密,套路清晰。歐陽念志之外,五個人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安如見。這個小安子,自己平時小看了他!豈有此理,還學孫悟空了,一根金箍棒要捅破天!得找個機會好好治治他。
“上次,安裕明到我辦公室,說我有個什么堂弟在他那里住院?”張玉釗突然想起這件事,問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楊也彬剛想找個機會好好治治小安子,張副總就把這事給翻出來了,趕緊接話:“這事我不知道,但是,安裕明的兒子安如見在骨外科,應該是安如見第一次上臺做手術,出了點差錯,病人家屬鬧了起來。”
“對的,我想起來了,但是沒說什么手術差錯,到底是什么原因?”
楊也彬就將這件事做了簡要匯報,張玉釗說:“這個正常。第一次上臺,出點小差錯,可以理解。”
“這件事,給醫(yī)院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響,我們想給他一個處理意見?!睏钜脖蛟囂綇埜笨偟膽B(tài)度。
張玉釗說:“這件事到此為止吧!年輕人,成長有個過程,我們要多一些耐心。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外科醫(yī)生的成長,就是不斷積累經(jīng)驗的過程。我們要包容!”
楊也彬借助張玉釗整治小安子的心思被張玉釗否定,心中又是一陣不悅。但是,他還要表現(xiàn)出心胸開闊的樣子,說:“感謝張副總對年輕人的信任和關心。培養(yǎng)一名合格的外科醫(yī)生,確實需要很長的時間。”
說話間,歐陽念志和醫(yī)務科科長何冼德已經(jīng)到會議室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