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明從許安欒的公司出來,心里就一直別扭。在許安欒強大的氣場面前,他總覺得低人一頭。事實上,這只是他的感覺。許安欒給他的壓力,來自于許家有一個龐大的商業(yè)帝國。他們的談話,被許安欒的公事多次打斷,秘書隨時進來匯報工作,哪個分公司的老總來電話了,哪個部門經(jīng)理來匯報工作了,許安欒隨時都要回到他的辦公室,撂下安裕明一個人喝茶。
許安欒第四次要起身回辦公室的時候,安裕明覺得自己該走了。人家忙得不亦樂乎,自己卻悠閑地喝茶,與這里的畫風(fēng)格格不入。
簡單客套幾句,安裕明告辭許安欒。此刻,陽光正好。沒有盛夏熾熱,也沒有春天的柔和。秋天的陽光灑在安裕明身上,溫暖清爽,安裕明滿腹心事在大街上,看人來人往,看匆匆步履。這個地方,很難體會到閑適的生活。
安裕明來海濱,搞清了兩件事,一件張玉釗沒有打過電話,也沒有堂弟在司亨醫(yī)院住院。另一件當(dāng)然是正面跟許安欒接觸,從他的話中,安裕明推測出許田櫻到司亨醫(yī)院的真實目的,她是追隨小安子來的。安裕明暫時沒搞清許田櫻會不會安分做醫(yī)生,他想,她生活在這樣的家庭中,遲早有一天會繼承父親的家業(yè)。
安裕明不羨慕許家的家產(chǎn)。家大業(yè)大,操心勞力,還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他不喜歡這種生活。安裕明最喜歡的日子,就是過有規(guī)律的生活,上班下班三點一線,不爭權(quán)奪利,不爾虞我詐,坦坦蕩蕩,平平淡淡。不是他沒出息,而是他只想做一個醫(yī)生。他不相信“不想當(dāng)院長的醫(yī)生不是好醫(yī)生”這句話。
現(xiàn)在讓他糾結(jié)的是,小安子和許田櫻到底是不是戀愛?小安子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人家要打著張玉釗的牌子要挾他?
這兩個問題讓安裕明變得焦躁不安。他再也沒有心思欣賞這座欣欣向榮的城市了,叫了的士,趕去機場。他其實知道返回的飛機是晚上的,還有十多個小時。時間非常充裕。但他不愿意再待下去,寧愿坐在機場等待,也不愿意到處游蕩。
回到家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多鐘,安裕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安子從床上拎起來。萬疏茜不知道安裕明受了什么刺激,只得打著哈欠起床。
“小安子,你老實說,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安如見雙眼緋紅,打著懶洋洋地問:“老爸,你又怎么了?”
萬疏茜也莫名其妙,問:“老安,你受什么刺激了?”
安裕明將他去海濱城市見張玉釗和許安欒的事詳細(xì)說了,末了,他加了一句:“小安子,我很擔(dān)心你?!?p> 父親語重心長的樣子,讓安如見心里發(fā)麻。囿于父母的逼迫,他那顆外出闖蕩的心,暫時熄滅了斗志。他不是乖乖仔,也不是問題少年,很多次想沖破父母的束縛,終是下不了決心。
“擔(dān)心我什么?被人算計嗎?”
“是的,這事說來很蹊蹺,誰會冒充集團副總打電話?這里面暗藏了什么樣的心機?”萬疏茜睡意頓時消失。她的腦海里,開始迅速搜索有可能陷害小安子的人,“楊雪關(guān)?”
“不可能!”安如見一口否定。
安裕明若有所思,搖搖頭:“不太像,楊雪關(guān)雖然心高氣傲,有些刁蠻任性,但她對小安子還是有感情的,不會做這種事。”
“那問題就出在骨外科,”萬疏茜推測,“你想啊,有誰知道這件事?還不就是你們科里那幾個人!”
安裕明也疑心是科室的醫(yī)生干的。他承認(rèn),在小安子這個問題上,自己護犢子太明顯,在別的醫(yī)生看來,安裕明是想把小安子培養(yǎng)成骨外科主任。做父親的,都會有這點小九九。
安如見打了一個寒顫:“如果是科室的人,只有醫(yī)生了。我并沒有得罪他們,為什么會針對我?沒道理啊?!?p> 安裕明一家三口,是最不愿意揣測別人心思的。這件事逼得他們?nèi)ゴy人心。有人說過,世界上有兩樣?xùn)|西不能直視,一樣是太陽,一樣是人心。
安如見打了個哈欠,說:“管他呢!別再想這些無聊的事情了,我要睡覺去了。”
“慢著!”安裕明制止小安子懶散的腳步。
“還有什么事?”小安子不情愿地問。
安裕明問道:“你跟許田櫻在戀愛?”
小安子愣了一下,無奈地說:“沒有呀!誰說我在談戀愛了?”
“最近我看她總是黏著你,如果不是談戀愛,你可以有意識疏遠(yuǎn)她,不要又跟楊雪關(guān)樣,鬧得滿城風(fēng)雨?!比f疏茜說。
“沒有呀——唉——你們怎么見我跟哪個妹子在一起,就認(rèn)為是在談戀愛?!卑踩缫姖M臉不高興。
“那你們就不要過多來往!她家有公司,有錢有地位,我們不能跟人家比?!卑苍C髡f。
萬疏茜馬上跟安裕明站在一個陣營,趕緊接話:“我認(rèn)為這句話很對。門當(dāng)戶對才是家庭穩(wěn)定的前提?!?p> 安如見嗤之以鼻:“你們瞎操心!我哪有那個心思啊,楊雪關(guān)的事,我現(xiàn)在還沒解釋清楚呢!”
“吸取教訓(xùn)吧,千萬不要讓女人產(chǎn)生誤會。不喜歡就要早說,等別人投入感情了,你再說不喜歡人家,恐怕又會要死要活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心態(tài)都很脆弱。”安裕明說,“你媽當(dāng)年就是這么脆弱的,我見她可憐,才收留她的?!?p> 萬疏茜瞪起眼說:“姓安的,你別歪曲歷史,當(dāng)初是我追的你?”
安裕明剛想反駁,小安子趕緊制止:“別爭這些子虛烏有的事,給我時間去睡會兒,天都要亮了?!?p> “話沒講清楚,不要睡?!卑苍C髡f。
萬疏茜其實是這個家庭的調(diào)和劑、耦合劑,父子倆有斗嘴的苗頭,萬疏茜趕緊制止:“去睡去睡!老安,我們也睡會兒,我明天還有五臺手術(shù)?!?p> 安裕明睡意全無。他憂心忡忡,兩個問題都沒有答案,他擔(dān)心這是埋在生活深處的兩顆雷,隨時都可能爆炸。
安如見打著哈欠,回房睡去了。
萬疏茜將安裕明從沙發(fā)上拉起,說:“睡覺去!你明天恐怕也有手術(shù)吧!”
安裕明搖頭,他腦子里全是小安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