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旅·人之將死
“木大木大!來再多的援兵也沒有用!”面對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觸手,我揮舞起沉重的雷霆怒濤,向前橫掃,頓時萬鈞雷霆包裹著激流摧枯拉朽地沖碎了一切阻擋。
“不準搶我臺詞!”克涂柏斯惱怒地嚎叫著,全身迸射出大量閃耀的紅光,“StaSu?。┤樟餍怯辏?p> 這些紅光像是從天空墜落的煙花,在深海中大放光芒,詭譎妖艷,如雪一般靜悄悄地飄落著。
不知為何,我能感受到其人畜無害的表面下蘊藏著一股駭人的威力。
“庫庫庫庫!這些紅光一旦被物體觸碰,就會立刻爆炸,粉身碎骨!死無全尸!所有人都一起去死吧!”
完犢子,又瘋了一個。
紅光的覆蓋面積很廣,幾乎遍及整個戰(zhàn)場,要是讓其落下,不止是淵族士兵,海族士兵也會受到重創(chuàng),得想辦法才行。
我立刻搜尋起憑空增添了大量信息的腦海。
有了,就是這個。
“投擲技·雷霆回旋!”
我雙手握住雷霆怒濤,在原地旋轉(zhuǎn)起來,然后傾盡全力將電流涌動的三叉戟甩了出去。
雷霆怒濤在半空中高速旋轉(zhuǎn),紫藍色的雷電迸射而出,隨著水流沖向四面八方,切開了克涂柏斯的腦袋,然后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引爆所有仍滯留在空中的紅光,燃起燦爛的煙火,最后回旋著飛回了我的手中。
時間只剩下一分鐘了。
“木大木大木大!你們永遠殺不死我!就連我自己都殺不死我自己!”克涂柏斯狂妄而輕蔑地庫庫庫著,觸手像妖魔般舞動,被切開的腦袋再次愈合。
“既然你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p> 我深吸一口氣,然后雙腿發(fā)力,地面碎裂,如劃破天際的流星飛到了克涂柏斯的上方。
于頭頂揮舞起雷霆怒濤,頓時海潮像是有了靈性,化為無數(shù)龍卷聚集而來,如百鳥朝鳳,眾星拱月,我身周的水流也圍繞著我旋動而起,形成了巨大的水龍卷。
“世界的水流啊,以我筑成巢穴,呼喚無盡的海浪,波濤激起狂風(fēng),怒瀾澎湃洶涌,聆聽海神的威令,向其臣服——”
“木大木大木大!”克涂柏斯咆哮著瘋狂拍打著我,然而那些漆黑的觸手都被我身周鋒利如刃、密不透風(fēng)的水流切斷,寸步難行。
隨后水龍卷激蕩起紫藍的雷蛇,電弧翻涌,噼啪作響,所有的雷電圍繞著龍卷旋流,隱隱顯現(xiàn)出一張深紫的威嚴面孔,仿佛是雷龍張牙舞爪,卻又像是海神汕沵的神像。
“與此同時,雷鳴化作氣旋,形成水的雷霆,與激流共舞,伴狂風(fēng)號叫,在深紫與海藍的結(jié)合之中,誕生出無盡的神威,怒吼吧!怒吼吧!愿海神的榮光將你送入地府!ShaMier Thod Pa!<雷霆激流葬>!”
“木大木大木大!我是永生不死的!”
我緊緊抿著雙唇,忍住口中翻騰的鮮血,然而全身卻像被五馬分尸一樣,劇痛的撕裂感充斥不去,仿佛寄生的怪物要撕破整具身體,改天換地。
但我依舊緊緊攥著手心的雷霆怒濤,將嚎啕的水龍卷劈出,頓時雷霆萬鈞,驚濤駭浪,海潮形成的龍卷仿佛雷鉆,釘入了克涂柏斯的身軀。
“木大木大——怎、怎么回事?!為什么不能修復(fù)?!”克涂柏斯頓時變了臉色,惶恐莫及。
“很簡單,既然你會不斷重生,我就不斷殺死你讓你無法重生,把你的每一滴血每一絲肉都撕裂得灰飛煙滅,在焦黑中化為灰燼吧!”
“不!這不可能!我的野心!我的夢想!還沒有——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終,克涂柏斯在不斷絞殺的水龍卷中被雷電擊成了粉末,湮滅在了雷霆的黑洞之中......
終于,我的使命,大概是完成了吧......
“沒錯......你在這個世界上的全部意義已經(jīng)死去了......把自己,交給邪惡吧咿嘻嘻嘻......”
“邪......神......”
我忍住不斷模糊的意識,強撐著保持清醒,然而全身卻越來越無力,仿佛脫了水的干尸一般,枯萎,凋零,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記憶都在被抽去,只剩下一副無藥可救的空殼。
雷霆怒濤不自覺地從我手中摔落。我跪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哀嚎起來,撕心裂肺的痛苦像是一千根審判的釘子釘入骨頭,把骨髓敲出,把骨質(zhì)敲裂,把死亡深深地敲進去。
“你太大意了......”邪神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你的身軀根本無法承受雷霆怒濤的全部力量,可你還是使用了這把眷屬器的必殺技,這直接損害了你的本源靈魂......失去了雷霆怒濤,你根本控制不了我的邪力......來吧,擁入我的懷抱,成為......我邪惡的、空虛的、嗜血的、美麗的眷屬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p> 有什么東西,在撕裂我,他從我的胸膛,挖開皮肉,披著鮮血淋漓鉆了出來,將我這幅皮囊棄之不顧,邪惡地狂笑著,沐浴在罪惡的低語之中,閃著嗜血的紅瞳......
然而最終,在身死之前,在意識消退之前,我看見視野的角落里,白眼血面的修曼冷冰冰地凝視著我,毫無溫度,毫無情感。
“奪走了我的人生,你難道就想這么死掉嗎?”他問我。
我無法作答,因為,我已是將死之人......
——————
克林泊呆滯而空洞地看著嘴角不斷溢出鮮血的波塞冬。
波塞冬起先并沒有看他,只是平靜地凝望著光芒浮動的海洋,似乎在其中看到了什么,從他深藍色的瞳孔中映出的卻是往昔的回憶。
“那一年,孤微服私訪,去了南方的城市......”
克林泊的眼球微微轉(zhuǎn)向他一張一合隨著鮮血攪拌的慘白色嘴唇。
“孤在那里遇見了你的母親......”
克林泊無動于衷地神色終于有了一絲動容,卻也只是茫然地盯著他看。
“雖然你的母親是蟹族,但她很迷人......她有一頭翠藍的長發(fā),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就和你一樣,美麗,而又吸引心靈......孤愛上了她......”
“可是,你的母親拒絕了孤的求愛......即使孤表明了王的身份......”
“孤當(dāng)時以為,她只是像大多數(shù)女人一樣......雖然嘴上說不要,其實卻并不抗拒......然而孤錯了,孤忘卻了,孤正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才愛上了她......”
“無論如何,孤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錯誤......孤強暴了她,強暴了你的母親,強暴了那樣一個善良而純粹的女人......”
克林泊冷冷地看著他,目光幾乎能把人刺出洞來。
“孤一直想補償她,可是她消失了,此后十年再無音訊......”
“直到十年后,西方邊境被入侵,你來到王都,孤才得知......你的母親離開了南方,搬去了邊境的那座小城,還帶著腹中的你......”
“孤多么希望,能夠彌補孤的過錯,給予你應(yīng)有的父愛......”
“然而,孤沒有做到,也無法做到......孤能感受到,你的敵意,你的仇恨,你的哀怨,孤知道,你永遠不會原諒孤......”
“自以為是......”克林泊突然低聲說道,陰沉著臉,渾身顫抖,喊了起來,“狂妄!丑陋!愚笨!自以為是!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想要那種東西啊!”
波塞冬愣了愣,隨即虛弱地微笑了起來:“原來......橫亙在孤和你母親以及你之間的,永遠都是,孤的這份自以為是啊......”
“我聽藍楓說了?!笨肆植吹椭^,“他說你一直在角落里偷偷看我練習(xí),我本來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可是......心底卻那么想要相信......”
波塞冬吐了口血,神色慢慢黯淡下去,全身萎縮松弛了下來,雙眼中的光彩也漸漸喪失,變得像是和人偶一樣。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有力地——像是回光返照般——握住了克林泊的手。
“孤......沒能成為一個好的父親......也沒能成為一個好的國王......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孤的人民......”
連呼吸也失去了,氣息只出不進,波塞冬已是將死之人。
克林泊渾身劇烈地顫抖著,茫然若失地看著垂死的波塞冬,嘴唇不停地打著顫,像是要說什么,卻有太多的話堵在胸口,無法舒泄。
他想要和波塞冬如真正的父子那般相處。
他想要讓波塞冬陪他練習(xí)劍術(shù)。
他想要讓波塞冬把以往的故事一點一滴地告訴他。
他想要珍惜那份得之不易的情感。
他想要和父親一起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然而,已經(jīng)為時太晚......
“祝你......成為一名......好的國王......”
波塞冬最后帶著安心的笑容這么祝福道,然后徹底死去了。
克林泊一瞬間崩潰了,埋在他的尸體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就像真正的,失去了父親的,無助的孩子一樣......
然而,毫無疑問,波塞冬,他的父親,已經(jīng)成為了克林泊心中嶄新的支柱,象征著隱秘的愛,以及,美好的希望,和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