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難中就是坐月子，沒過百天的時候，最苦的日子就是娃還沒上幼兒園以前的時間，沒有一點空余時間。
醫(yī)院里一凱和他媽相互陪同著，一凱去洗尿布，婆婆將小寶寶遞到巧慧懷里：
給娃吃個奶吧，都20個小時了，娃肚子肯定太餓了，看你奶現在下來了沒有。
馬巧慧低頭看娃吃奶，婆婆也湊上去看寶寶吃到了沒有，馬巧慧聞到了一股惡臭從婆婆的嘴里呼出，她本能地并住呼吸，往后退了退。婆婆還是向前靠了再靠。馬巧慧開了口：媽你口氣不好，把牙刷一下。
這一句話像是傷了婆婆的自尊，她接受不了，也不想想自己說兒媳婦時，人家接受得了?；氐郊宜驮趦鹤用媲翱薜暮軅?，邊哭邊說：
巧慧在醫(yī)院說我嘴很難聞。
他說話腦子差一項電，我回去就收拾他，你別難過了。
想不到她還正用我著，就給我來個冷氣攻心。
他懷好都是你兒子媳婦兒，我也是沒辦法了，只怪你兒當時眼睛瞎，找了個懷媳婦兒，兒給你賠罪了說聲對不起，你別跟巧慧計較，全當看在你兒的臉上。
趙一凱安頓好母親，回家他就問巧慧：你在醫(yī)院怎么能說媽媽口氣不好聞，媽媽辛苦的去服侍你，你卻傷她的心。
我也不想說，我往后邊退一步，他往前追一步，就這樣我實在沒辦法了才說的。想不到他也有脆弱傷心的時候，他說兒媳婦兒時，那嘴可是什么壞話都能給出說，也不想想媳婦兒的心理感受，只能你說媳婦兒就不能媳婦兒說你嗎？孝敬老人的確是一個好的教養(yǎng)，但是你要明白，媳婦兒和你沒有血緣關系，彼此做事都要把握住尺度，一旦有一邊太過份了，那矛盾自然就升起來。
我說不過你，我希望你和媽還是能好好相處，你們兩個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趙一凱對巧慧本來是很好的，但是母親經常在他跟前說巧會壞話、扇風點火，慢慢的他也變了，變得愛嘮叨巧慧，愛對巧慧發(fā)脾氣。
一凱回來看見巧慧拿個浴巾把娃包著，脾氣就來了：你咋拿個浴巾把娃包著，好爺呀凍了著，你能看個娃！
巧慧看著他生氣模樣，聽著趙一凱的嘮叨和不滿的情緒，巧慧不想解釋炕太燙了，她很傷心，自己生完孩子第3天還有傷口，趙一凱就對她發(fā)脾氣，巧慧忍不住抓起一個枕頭就砸向一凱：我看不了娃，我是個豬。說完她趴在床頭嚎啕大哭。
一凱爸進來：哭啥啊？生了個兒子，人都高興極了，你還哭。外人若聽見了還不知道你怎么了。
馬巧慧從這一天起，就對趙一凱死心了，他真想立馬就逃出這個家，他不想再跟趙一凱過下去，但是傷口沒好，又是坐月子，他必須得忍。
婆婆是不會對她好的。
吃完飯馬巧慧一身一頭的汗，她想洗頭。
巧慧：媽，廚房電壺有熱水么？我想洗頭。
一凱媽：把你有多干凈的，假干凈。
馬巧慧默語：說話真難聽，你不讓洗好好說，假干凈那是罵人的話。馬巧慧聽慣了婆婆的難聽話也不放心上。
鄉(xiāng)黨一年輕媳婦兒來看：巧慧讓我看一下你娃。
還睡著呢。
小家伙睡得還可香呢，平時都乖著嗎？
這娃就是愛受驚?？此煤玫?，猛然間胳膊舉著就顫抖一下。
你給門上架一個桃木棍兒辟邪，再一個你要看娃是不是缺鈣引起的受驚。
劉艷姐你月子里洗過頭嗎？我真的很想洗頭，但是婆婆反對我講衛(wèi)生。
我沒洗過，不過現在條件好的家庭有澡堂就能洗。我姑姑在城里住，他兒媳婦兒坐月子，就跟沒坐月子一模一樣，洗澡、梳頭、刷牙衛(wèi)生一直做的很好，坐月子只要不吹風，注意保暖就行了。
坐月子的確和平時基本上是一樣的。書上是這么說，月子里可以洗澡，洗澡時沖兩下就可以了，冬天洗澡不方便的話，可以每天擦一遍身子。月子里可以洗頭，但不能用電吹風，要自然干才行，也不要受冷。月子里能梳頭，用手當梳子慢慢梳。月子里還能刷牙，給手指上裹上紗布，以紗布在牙齒上搓。
你懂得真多。
懂得多有什么用，我們周圍人坐月子好像都不講衛(wèi)生，我也就不敢，入鄉(xiāng)隨俗，進哪個家就隨哪個家的人，婆婆對我本來就看不慣，對媳婦兒有些心壞，吃一頓飯，我貼身的衣服就汗水浸透了，婆婆從來沒讓我換過。我也不想麻煩她洗，就濕了暖干，穿身上一直不脫。
你這樣穿濕衣服可不好，身體會把濕氣吸進去。長期以來人會生病、出毛病的。
不好有什么辦法呢？我這個婆婆，吃他一碗飯，都要受很多難聽話。
你是他兒媳婦兒，他服侍你做月子是應該的。
巧慧：應該的？第1天她給我做飯是湯面，我早早的肚子就餓了，不見他來做飯，身邊又沒有零食吃，我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悲傷起來，誰坐月子還像我一樣要餓肚子，想著想著我的眼淚嘩嘩的就涌出來。婆婆站門口朝里邊望看見了，急忙要去做飯，我叫住她：媽給我拿這5元錢，到商店先買點面包。從那兒以后，一凱媽每天中午做飯，都給我撈一大碗染面，干吃不喝耐饑餓的時間長一些。
吃什么馬巧慧都不會挑剔，婆婆還難聽的話兒一大堆。
吃飯時馬巧慧給娃換了個尿布，婆婆來了，看飯沒完就叨叨：
吃飯慢的，看你出的月跟娃都咋吃到嘴。娃哭，他抱著娃邊搖晃邊拍，隔墻罵人亮話：跟你媽一樣黑木黑木的，染種……
出了月子一凱媽就再也不來照顧巧惠了，即便是來也就拿兩條臟尿布即可就走。封別人的口，抹別人的眼：我操心你著。
巧惠每天都要洗一大堆臟尿布和娃湵奶的衣服。動不了冷水，熱水剛加入盆娃又醒來了。熱水變冷水，冷水再加熱水，燒熱水也得時間。做飯也要時間，做飯不方便，衛(wèi)生條件實在是差，灶房的天窗飛入塵土，夾著柴草也飄落下來。鍋臺上、岸板上到處是塵土。巧慧拿片塑料紙上去遮天窗，天窗遮了，苦惱又來了，窗戶鐵棍生銹的快，岸板上時常落著鐵繡，做飯清理要好長時間。飯沒時間做，每天都要餓肚子，別人家吃面條，巧慧只能啃干饃。娃沒有衣服穿，沒有鞋子穿，巧會還得花時間學著做。晚上睡覺，不停要換尿布，還要操心娃蹬被子又感冒。小家伙他睡兩小時玩兩小時，巧慧瞌睡的頭跌個不停，有時就睡過了頭。娃也因此經常的感冒，把藥當成飯，一直都在吃藥。
門診大夫對他們最熟悉不過、記憶深刻了，見是馬巧慧和孩子，大夫笑瞇瞇的說：趙嘉偉又怎么了？
巧慧：干咳嗽吃兩天藥了，不見好。
大夫：娃是晚上咳嗽多？還是白天咳嗽多？
巧慧：白天
醫(yī)生寫藥單的功夫，馬巧慧隨和的跟大夫說：你把我娃名字都記住了。
你經常來。
給娃打吊針的時候，馬巧慧要上廁所，把娃托給一個孩子的奶奶抱著：
阿姨，麻煩你給我抱一會兒娃，我去上個廁所。
好吧。
上完廁所，巧慧接過孩子，老媽媽關心地問她：
姑娘，你一個人抱娃來，家里也再每個人跟著，真是了不起。
我是沒有一點辦法了跟娃硬混，他爸在工地上請不了假，他婆他爺不管。
他的孫子咋能不管？
我跟娃每天吃不上飯，他們從來都不管。
你忙就把娃給他送去，不送白不送，他們老了你還得管。再說，娃是他的孫子他應該管。我也是一個人帶孩子著，我還經常變花樣吃飯。
那你尿布咋洗出來？
我尿布準備的多90條左右，遲洗一兩天能倒開。洗的時候放洗衣機里面，很快就洗完了。
穿的也可能他媽媽買，不用你操心。
我娃穿的就穿不完，他媽媽買的，還有別人給的，都是新的。
我沒有你家的條件，我家尿布20多條，尿墊僅兩個，我婆婆說她可憐的把蝕糟布都穿完了。做飯我家的廚房像在露天底下，每次做飯灶房臟的全是土。
廚房哪兒有問題就改進么。
男人們沒人愿意受麻煩，女人也就只有混伙過。
那不行，條件也決定辦事效率，巧婦難做無米之粥。你叫他爸修補，有事把娃給他婆他爺。
巧慧跟娃混不動，娃放不下，飯沒吃，臟衣服一大堆。門口有個大媽從這兒經過，巧會看是婆婆對門兒的就說：
大媽，你回去了幫我給俺媽捎個話，叫我媽來給娃把臟尿布洗了。娃不乖，我跟娃連飯都吃不上。
好，我給你把話傳到。
婆婆聽了卻是這么說：人家都沒看過娃，就跟娃連飯都吃不到嘴了。我不洗，你愛分家有罪就自己受去。
婆婆不管，卻有的是來看一下巧惠的壞景，她掀開院子扣著的一個盆子，看到幾條臟尿布，她馬上對自己說：你不洗我也不洗。隨即轉身走出巧慧家。
馬巧慧指望不上婆婆和阿公，也不指望，有時娃黑天半夜發(fā)高燒，他就一個人抱著娃去看病。再后來孩子大點了，就騎著自行車去看病。馬巧慧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敲村醫(yī)的家門，村子里狗汪汪地叫，他一遍又一遍地敲著醫(yī)生的門：
開一下門，大夫。
醫(yī)生懶洋洋的打開門。
我娃發(fā)高燒40度。
醫(yī)生聽了把他們領進去，給娃屁股打一針肌肉針，然后巧慧帶娃離開。走在路上，四周漆黑漆黑的，田野的小路上很安靜，巧慧很害怕，害怕遇到壞人。但是害怕也沒用，他還得自己硬撐著，他對自己說：如果上天想要自己的命，要了就要了，自己也就不活著受罪了。但馬巧慧還是想安安全全的，他小聲囑咐孩子：
嘉偉不要出聲，小心有壞人聽見了出來。
嗯、我知道。
馬巧慧不分晝夜的帶孩子一個人忙活，累得他眼睛都睜不開，同村某媳婦兒說她：
巧慧你的眼皮，今天好像聊不起來，像是怕見太陽光似的。
昨晚上我一夜沒睡覺，娃發(fā)高燒，我拿自行車把娃帶西村衛(wèi)生室看病去了。
你一個人晚上出門也不害怕？
害怕有什么用。
你叫他婆和他爺跟你一塊兒去，學的皮皮賴賴的臉皮放厚一點兒，他誰哪怕唾咱臉，只要困難時能幫你一把就行了。
我也是這么想的，想著脾脾賴賴、臉皮放厚，不管他們咋罵我，只要能幫我?guī)蘧托辛?，可是一凱媽總不刷牙，有時口氣真的很難聞，我不想讓孩子接近他，被難聞的口氣傳染。還有一個秘密，嘉偉的姑婆有肝炎病，每次做親戚來，都不分碗筷在一起吃飯。他姑婆也太不自覺了，一凱媽也特節(jié)省，剩的飯菜舍不得倒掉，還要重新煮熟再接著吃。我還害怕孩子去了，吃了會被傳染。所以就只有我自己帶孩子了。
孩子是長大了些，能走路了，自己會玩兒，危險也來了。
一次馬巧慧洗衣服，娃在旁邊玩兒。玩著玩著娃跑到隔壁家去了，馬巧慧不放心，緊跟著進去，他站房門口問主人：
嬸，我娃是不是到你家來了？
沒有啊，我沒見。
巧會頓覺不妙，抬頭就往樓上看，他看到寶寶屁股撅著頭低著，由樓沿往下看。樓沿沒有護欄，馬巧慧的心一下子懸在半空中，心撲通撲通的跳，幾乎要跳出來。他只怕自己上去就差那一步，孩子就從樓上掉下來。他不敢大聲說話驚動孩子，一邊大步往上走，一邊對孩子說：趙嘉偉看你屁股后面，樓上有個孔。
奇怪這孩子不會說話，但能聽懂人話。孩子轉過頭來看，馬巧慧一把抓住了孩子。
從這一天起，馬巧慧更加堅定的對自己說：我以后娃醒著的時候再不干活了。寸步不離的陪著孩子。我一直都懷不上娃，在捅個啥爛子可不得了，只要娃平平安安的，我哪怕不吃飯，把娃看好就行了。
馬巧會受餓的第1個原因是廚房衛(wèi)生條件太差了，第2個原因就是巧惠他太節(jié)省，買掛面的錢都舍不得花，她身上錢從來都很少。
趙一凱的錢到底都用在了哪兒？他的親戚們都借，剩下的一點兒加外借了些，給老家買了一臺五零車種地。
一凱：我在工地上，一年能掙幾個錢，有著五菱車一年兩料掙的錢就夠咱家零花銷了，我掙的錢就能純收入。
巧慧：你在工地上又不開車，老家誰開？
一凱：叫咱小舅子開，給他把工資付上，其余掙的錢是咱的。另外給他家種地，咱又不要錢。這樣他高興能掙錢咱也能掙錢。實際上他們是有人沒有錢買車，咱是有錢沒有人開車。剛好合起來，你出人我出錢，有錢大家一起掙。
人家說經濟不能染，染一塊你能知道車真正掙了多少錢？
用人不擬人，擬人不用。
兩年了巧慧沒見過車掙的錢，一凱爸總是說把錢給車上買零件了，又修車了，還買了兩桶油又是多少錢……馬巧慧管不了這些稀泥抹光墻、染漿子的煩心事，也就不管了。
一凱爸買了只羊，給孫子專門喝奶的。巧慧拿著杯子準備去擠羊奶。一凱媽在門口像吃了炸藥似的大聲嚷：羊在后面地。
馬巧慧脾氣也來了：你見不得我，就把我從這家攆出去。說個話總是跟人像打架一樣。就不會好好說。
一凱媽氣的眼睛直盯著巧慧，一凱爸從家里沖出來，伸著脖子嚷：
你見不得你媽，把你媽從這家也攆出去。啥東西嘛？
說個話就不會好好說，跟人像打架一樣。
我好心買個羊，叫娃喝羊奶，一天巴結我爺呢。
誰要你買羊？喝不成羊奶，奶粉我不會買嗎？
你心瞎了，把我日子想給爛弄。
我拿我錢買，管你的啥事？
你錢？我叫你這幾年添不成東西，你就是添不成。
添不成把錢都給你留著。
阿公和兒媳婦你一言我一語爭吵著，引來很多圍觀的鄉(xiāng)黨。大家都在勸說著他們倆人：少說一句，都少說一句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