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龍走出了五中大門,頭腦中還回蕩著班主任老師那幾句令他渾身鼓舞的話——
“同學們,現(xiàn)在我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大家,昨天在地區(qū)舉行的中學生民族樂器演奏賽中,我們班的肖龍同學獲得了銅蕭演奏第二名,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為他祝賀!”
掌聲和叫好聲是那么激動人心。他也清晰的記得在老師和同學們的面前他是這樣說的:
“謝謝老師的培養(yǎng),謝謝同學們的鼓勵,取得了這次比賽的第二名,我很高興,但我就不能滿足,因為還有一個第一名在我的前面,我一定要加倍努力,爭取更好的成績,最后在這個暑假即將來臨之際,我祝老師和同學們度過一個愉快的暑假!”
他笑了笑,看了看手中的銅簫,加快了腳步。
“肖龍,等一下!”
一個女高音,追上來的是同班的學生記者——女同學柳艷杰,她跑得有些微喘的說:
“怎么這么急呀肖龍?”
“怎么能不急呀?我都一個多月沒有見到我的爸爸媽媽了。”
“還是一個孝子嗎?對了肖龍,我得祝賀你,取得了好成績啊!”
柳艷杰笑呵呵的。
“謝謝你的祝賀,你這是來——”
“專門采訪,我準備寫一篇報道給報社,可以毫不保留的跟我談談你這次比賽嗎?”
肖龍看了看手表,離發(fā)車還有兩個小時,他沖艷杰點了點頭——
七月的早晨,太陽出得特別早。
這對于肖龍這個從小就在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來說,再熟悉不過的事情了。
他從小就愛騎馬,如今放假,父親讓他騎上自家的白馬去替自己放牛,自己騰出時間來,忙活一下還沒有忙完的農(nóng)活。
肖龍雖然有些不太情愿
但他一想父親五十多歲了,自己不但沒能為家盡微薄之力,而且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伸手階級”,他沒說什么就上任了。
他騎上了他心愛的白馬,帶著大花狗趕著那十八個“混蛋”不停的吆喝著,沿著那條滿是牛印的老路,向東北方向走去。
東北離屯子大約有四五里路有一片大草塘,比較寬闊,草質(zhì)也很好,是個放牛的好地方。
他趕著牛群一邊走,一邊欣賞茫茫的田野露光,聆聽著各種不停的鳥叫。
周圍田野里麥子已經(jīng)泛黃,晚田長勢正旺,大片的玉米黃豆綠色正濃——
望著這一切,他的心情就開朗了。
進了草塘,他把牛趕進了比較開闊的地方,讓牛距離四周的莊稼盡量的遠一些,又把馬騎到了離地邊土路不遠的地方絆上,對馬說:
“委屈你了我的白馬,你在這吃草吧,別客氣!”
便拿著墊在馬背上的麻袋,躲著露水來到了地邊的土道上,他從麻袋里拿出來雨衣,鋪上后就沉甸甸的貫在了上面,從衣兜里拿出了口琴往嘴上一放,徐沛東先生的《苦樂年華》便如訴如泣的飄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濕漉漉的大花狗跑回來了,它在主人的臉上舔了一下,肖龍嚇了一跳,他拍了一下大花狗的腦門說:
“太無聊了,走,到那邊去看轉(zhuǎn)一圈?!?p> 他站起來,那十八個“混蛋”可能是太餓了,只顧著老實的吃著草。
太陽已經(jīng)高高的懸起來了,露珠早已經(jīng)隱去。他又裝好雨衣,把麻袋墊在在馬背上,便飛快的在土路上馳騁起來。
馬兒撒歡兒的跑著,他的心又輕松了,開闊了,他抬著頭,望著一丘一丘的翠綠的崗子,一塊塊的麥田,一片寬闊的大草甸子——他盡情的享受這大自然的厚愛。
綠野深處,奶牛群大體上分成了幾撥,稀稀拉拉地分散在很大的區(qū)域,都在那那慢悠悠的扯著草,好一派實實在在的牧場風光!
離牛群稍遠一些,靠近地邊土路的地方,還有幾匹馬,它們一邊閑散的吃著草,一邊不時的甩著尾巴,響鼻聲不時地傳出來。
馬兒附近有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那張著四把旱傘,天藍的、黑的、花的還有一把紅的。
這些旱傘在彌望的藍天綠草之間顯得生機勃勃,像極了滿園碧綠捧著一簇燦爛的鮮花。
大花狗活蹦亂跳朝著傘花的地方跑去,白馬緊跟著也跑了過去。
到了近前,肖龍看清了——
傘下有六個人,二男四女,大都是十八九歲的樣子,其中有四個人在玩撲克,兩個沒有玩的姑娘,肖龍認得是本屯的兩個同齡女孩,一個是老實本份的陳曉,坐在那兒吃著什么。
另一個是余軍,她在一旁看著別人玩撲克,她和陳曉是鄰居。
她們看了蕭龍一眼,笑了笑沒吱聲。
玩撲克的四個人,另外兩個男生,他們是本屯的李東子和蘇山子,是從背影上看出來的。
還有兩個,留著披肩發(fā)的女孩,肖龍不認識,應該是外村的,他們身下鋪著一塊小苫布和幾件雨衣,幾個人吵吵嚷嚷的挺熱鬧。
大花狗跑到了一條小黑狗旁邊和小黑狗鬧了起來。
那小黑狗長得很結(jié)實,渾身一色的黑毛油亮亮的倒伏在身上,不知道他是哪一輩兒的先祖和狼攀上了親戚,他的頭型很像狼狗,只是兩只耳朵還不能完全的豎起來罷了。小黑狗機靈的兩只眼睛很明亮,它和大花狗鬧得很友善,看起來它們的交情不錯。
肖龍看了看,覺得沒啥情趣,便帶著馬剛要走,
“哎,騎馬的,你騎的這不是肖老爺子的白馬嗎?”
肖龍回頭一看,問話的是一個大約十八九歲的女孩,長臉,披散的的長頭發(fā),大眼睛,穿著灰白格子上衣,黑褲子,顯得挺秀氣的,肖龍不認識,只是沖她笑了笑算是回答。
“老肖咋沒來?”
那姑娘很只是,毫不拘束的追問。
聽到說話,李東子一回頭看到肖龍就問了一句:
“肖龍,你怎么也放上馬了?”
他又轉(zhuǎn)向那個女孩,
“你不認識他嗎,他是肖叔家的老大叫肖龍,在縣里重點高中念書呢。”
他說完又轉(zhuǎn)向肖龍問:
“肖龍,你咋有空上這來了?”
“啊,放暑假了,我爸說要忙一下家里的農(nóng)活,讓我放幾天牛?!?p> 肖龍在馬上回答著。
“啊,龍哥,你不下馬還想上哪去???”
山子沒話逗話的問,他是肖龍的鄰居,和肖龍一直處的非常好,剛十五六歲。
“不想上哪了,就是隨便玩玩?!?p> “龍哥,下來,看看我這把牌,今天能不能值日?”
肖龍下了馬,一邊絆馬一邊說:
“值什么日?”
“我們幾個在五十K,誰輸了誰就是今天的值日生,負責看管所有的牛馬,其他人可以消消停停的想干啥干啥!”
山子愜意的說。
肖龍在他和東子之間坐了下來,看著他們開心的玩著。
東子一邊出牌一邊說:
“你這大學生出來放牛,露水吧唧的,有啥感受???”
“快別逗了,什么大學生啊,只不過是個高中生,多念兩年書罷了!”
肖龍說。
“還挺謙虛,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嗎,從小學到中學一直都是學校的尖子生,還能吹會唱的,我要是有你那些本事,才不放牛呢!”
“玩你的撲克吧,別亂說了,一會輸了還值日了!”
肖龍有些不好意思了。
“亂說,你當我不知道啊,你不是參加了地區(qū)舉辦的那個什么中學生什么賽,你吹的那個挺長笛子,不是還得了二等獎嗎?”
“得了吧東子,什么笛子,那是簫,真是老帽!”
山子嘴快的訓斥東子。
“你玩不玩了東子?”
剛才說話的那個愣姑娘不耐煩了。
東子趕忙轉(zhuǎn)過去賠罪的笑笑說:
“不好意思,該誰了?”
“你!”
“什么牌?”
“假炮!”
東子一甩手:
“黑純,全殺!”
眾人哄笑,山子看看,
“分數(shù)到線了嗎?”
東子毫無懸念的問道。
山子核算完每個人的分數(shù)叫了一聲:
“東子超線,美丫兜底!”
“什么,我兜底?拿來我看看!”
美丫接過積分本看了看,
“倒霉,你們玩吧,我圈一圈去?!?p> 美丫說著將積分本甩給了山子。
積分本差點掉在地上,山子嚇了一跳:
“美姐好像不高興啊,有脾氣不能沖這本子撒,再說了,就是輸了,你也用不著自己親自跑啊,你不是還有一條小黑狗嗎,讓它去給你圈圈牛不就完了?”
“別胡扯,那狗能自己去趕牛嗎?”
“我說姐姐,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涂啊,你除了那條小狗不是還有一條經(jīng)常替你看牛的大狗嗎?不用白不用啊?”
山子一邊說一邊示意讓東子去。
“臭小子,就你貧嘴!”
美丫說著就掄鞭子要教訓山子,
山子機靈的躲到了東子身后貧嘴:
“美姐息怒,千萬不要再打了,要是只打在我身上還不要緊,萬一打著了我東哥就不理想了!”
眾人又是一陣笑聲。
肖龍心里好笑,他看了看表,時間不早了,他站起來想去看看自己的牛群,可此時眾人的大牛群已經(jīng)接近了地邊,他趕忙說了一聲:
“還鬧呢,你們的牛都快進地了!”
大伙一看便叫:
“快去攆啊美丫,再不去就晚了!”
美丫拎起鞭子就跑,
“美姐,騎肖龍哥的馬去,他的馬快!行嗎肖龍哥?”
山子焦急的看著肖龍。
“那還問啥,牛都快進地了,快去吧!千萬加小心!”
肖龍擔憂的說。
美丫飛身跑過去解開了白馬一個飛身片了上去,“啪”的一聲鞭響,“駕”白馬如飛的跑了出去。
美丫一連串干凈利索的上馬動作把肖龍都看傻了,好一幅“青衣白馬掠春圖”,望著美丫迎風披拂的散發(fā)和緊隨白馬起伏的倩影,肖龍一下子又感到了另外的一種美。
再看兩條狗先是一愣,緊接著追逐著美丫連跑帶叫,連追帶咬,很快就把要到地邊的牛群圈了回來。
美丫騎著馬又繞牛群跑了一圈,她想把牛群圈得緊一些,離莊稼地遠一些,可就在這時一頭大花牛見美丫過去了便又往回走。
美丫生氣了,
“該死的混蛋,等我給你點顏色看看!”
她猛地帶回馬截了過去,那頭牛嚇得抹頭就往回跑,還是被美丫趕上,一揚手——
“還跑嗎——”
就聽“啪”的一聲,皮鞭重重的抽在了大花牛的后鞧上,那頭牛叫了一聲,飛快的鉆進了牛群。
“美丫你輕點!”
另外那個姑娘一邊說,一邊不高興的走了過去!
“沒事,一個臭牤子,抽不壞!”
美丫不以為然。
只見那位姑娘從牛群里牽出來那頭牛用手抹了一把牛身上明顯的鞭痕,手上早已有滲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姑娘的手心。
她瞪了美丫一眼,心疼的說:
“看看吧,還打不壞呢?!?p> “行了,行了,死不了的,很快就好了,看你心疼那個樣子,好像打了你的男朋友似的?!?p> 那姑娘放開了牛,沒理她。
美丫拌上白馬,兩人一前一后回來了。
那姑娘一邊走一邊隨手扯了一把草,擦著手上的血跡。
她顯得比美丫稍高一些,同樣的一頭烏黑的散發(fā)比美丫更長,長得好像山口百惠,但比山口百惠要黑瘦一些。
同樣是十八九歲的年齡,登山鞋,黑筒褲,淡藍色的蝙蝠衫,整體修長美好。
美丫扔下了鞭子說:
“哎,大學生,你的馬好快呀?!?p> 肖龍忙說:
“啊,是嗎?”
“可不,以前我光看你爸放馬,就沒看他騎過,沒想到這馬真好使。”
肖龍看了美丫一眼,又看了一眼她的右臂,和別人的沒啥不同啊,她暗暗吃驚這姑娘鞭子的勁頭,就連他這個大小伙子也不會有那么大勁的鞭頭,禁不住贊嘆道:
“你真有兩下子!”
“什么玩意真有兩下子?”
美丫愣愣的問了一句。
“你這身法真靈活!”
肖龍從心里感到吃驚地說。
美丫不屑地一笑說:
“這算啥,哪個放牛娃不會?”
肖龍慚愧的說:
“算啥,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們女孩子騎這么快的馬,再說你那鞭子勁頭好大呀,一鞭子能把老牛打出血來,我還是頭一回見呢!”
美丫笑了:
“我這才拿到哪兒啊,真行的你還沒看著呢,說實在的,別看你是個男的,念書還行,要是騎快馬打響鞭兒,你還得學二年呢?!?p> 美呀邊說邊走到了那邊坐下了,肖龍也被她的率直逗樂了,可他的心里卻說,若論鞭子我玩不過你,可要是騎馬跑一圈兒,別看你在女孩兒中有兩下子,可和我們這些也騎過馬男孩兒比起來,只怕就不好使了,更何況自己也不是只騎了幾次馬的新手了。
那邊的山子對坐下的美丫說:
“你說話就喜歡撿大的,告訴你,我肖龍哥也是騎馬的好手,不是吃干飯的。再說你剛才已經(jīng)騎過他這馬,就你那小紅馬差遠了,還瞪兩個大眼睛吹呢?!?p> 美丫也有些不愛聽了,她瞪了一眼山子說:
“別看我的馬小,就算它再小你不也敗了嗎?再說我的意思又不是指我,我的馬是跑不過他這白馬,她要是跟亓英子試試,肯定包輸!”
剛才那個長發(fā)姑娘早已坐到了美丫身邊,她有些不滿的看了美丫一眼。
肖龍很隨便的笑著看他們。
山子又說:
“別看英子姐行,要我看她的馬也比不了肖龍哥的馬!”
美丫很不服氣的說:
“誰說的?”
亓英子沒理美丫,她沖著山子:
“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你怕誰會把你當啞巴賣了嗎?真是的。”
那個叫亓英子的長發(fā)姑娘不滿的說。
小山子轉(zhuǎn)過頭朝肖龍一笑,肖龍也笑了。
美丫看了英子一眼說:
“英子,我說的不對嗎?”
“哎,美丫!”
英子加重了語氣并白了她一眼說:
“什么對不對的,就你事兒多,今天你的任務就是看好牛,別的什么你也不用管,知道不?”
美丫沒再說什么,心里卻一百個不服氣。
小山子出了一張牌后,笑著說:
“肖龍哥,看我們多有意思,我看你也把牛趕過來,咱們一起放牛,一起玩多好?!?p> “真的肖龍,過來吧,咱們一幫人在一起又說又笑的多熱鬧,比一個人悶著不是強多了嗎?”
東子也很歡迎肖龍。
肖龍笑了笑沒說什么。
其實他早已被美丫的率直和好勝的勁兒造的很被動,這對一個從文化修養(yǎng)比較高的高中校園走出來的他來說是有些不舒服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全身也有些不自在,甚至覺得有些架手架腳的。
不過,這樣的挑釁似的對話讓他從心里感到似乎被人看到了短板,走著瞧!
他不知自己那十八個混蛋怎么樣了,便沖山子和東子笑了笑,沒說什么,然后解開了馬絆一個跨越片上了白馬。
大花狗跑了過來,小黑狗還跟在大花狗的后面撕咬著它的尾巴玩著。
肖龍打馬而去,小黑狗跟了一段,站下看了看便回去了。
牛兒們有的已經(jīng)吃飽了,懶懶的趴在那兒倒嚼。
也有幾頭牛已經(jīng)接近了南面的地邊兒,他打馬沖了過去,朝最前頭的牛肚子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那牛跑了回來,他看了看沒有美丫的那個效果。
他像先前那樣圈好了牛群,又在雨衣上躺了下來。
日光如火,辣辣的炙烤著他的臉,他拿出書來,打開蓋在了臉上,想休息一下,可是卻不知從哪飛來了兩只瞎虻,它們在他的身上轉(zhuǎn)了幾圈后,沒找到適合工作的地方就開始向他的頭臉進攻了,他拍了幾次,總算把兩個討厭的家伙拍的黏糊糊的了。
一陣倦意襲來,他便迷迷糊糊的到了另一個世界。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小山子騎了一匹小紅馬過來了,他在肖龍的身邊蹲了下來。
肖龍沒醒,小山子笑了笑,從旁邊扯過一根細長的尖葉草,悄悄的捅著肖龍的耳朵眼兒——
肖龍表情滑稽的動了兩次,但還是沒醒,小山子強忍著笑,又朝他的耳朵眼兒碰去。
肖龍迷迷糊糊的抬起一只手忽然拍了一下。
這次山子再也忍不住啦,他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書從肖龍的臉上滑落,他醒了。
“是你呀,我尋思又是瞎虻呢?!?p> 肖龍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擦了一下滲出的汗。
小山子坐下,抽出一支煙遞了過來:
“來,抽上一支?!?p> “不,我還不會。”
“拉倒吧,有啥會不會的,抽就是了?!?p> “不行,我確實不會,你自己抽吧?!?p> 小山子點上了煙,吸了一口說:
“龍哥,為什么不在那兒多坐一會兒?”
“牛都要進地了,我不回來趕牛能行嗎?”
“把牛趕過去一起放不就得了嗎?對啦,你爸每天就和我們在一起放。”
“不用了,這也不錯?!?p> “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們一起放?”
“這——”
肖龍忘不了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山子,他很喜歡這個像親兄弟一樣的小鄰居。小山子是非常聰明的,也是非常調(diào)皮的,他知道小山子要不是父母不重視和家庭條件差的話,他絕不會失學在家,如果他念書,那絕不會比自己差。
肖龍雙手抱膝,皺著眉看著遠方,沒說什么。
山子看了看,他又說:
“你不聲不響的走了,我們讓你過去,你連反應都沒有,你知道人家說你什么嗎?”
“他們能說我什么,我又沒得罪他們。”
“你一個念大書的不聲不響的走了,就把人家得罪了,就那個美丫說的話不招人聽,不過可也不怪人家說!”
小山子說著把煙屁股扔了。
“美丫說些什么?”
肖龍不解的問。
山子憤憤不平的說:
“他說我和東子,你們這兩個小子可真是的,人家那是大學生,你讓人家和你們一起放牛,你們想啥了?在人家的眼里,人家就是天上的龍鳳,人家會瞧得起你這兩個臭牛倌兒嗎?其實他還不光瞧不起放牛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怕再騎他的馬?!?p> 肖龍笑了,他覺得這個美丫挺有意思,他問山子:
“美丫是哪兒的?她可真夠真夠沖的?!?p> 肖龍找了半天,用了這么一個詞兒。
“她是北邊小七隊的,是我們這些牛官兒中頭號的女漢子,別說她熟悉你的馬啦,就算是過路的生人,只要她心里高興,她也敢和人家開玩笑了,她不光騎馬騎的很棒,那鞭頭也確實夠狠的了?!?p> 肖龍沒有說什么。
山子又搖了搖頭接著說:
“你還真不知道那個叫亓英子的,她和美丫是一個屯兒的,她的鞭頭更辣,她就是氣急了,一鞭子下去血都能滴下來?!?p> “就是那個穿藍色蝙蝠衫兒的嗎?”
“對,你別看美丫騎馬很張狂,她根本比不了亓英子?!?p> “這么說你們都比過?”
“比過什么話呀,我們這六個人除了于軍沒比就服了以外,其他的都是在剛到一起時就被她們弄老實的,特別是亓英子,她不但騎馬騎的好,她的那匹馬也特別快,我們這些人在一起騎馬時,經(jīng)常稀里糊涂的較量一番,總是讓她甩的好遠?!?p> “那你們就心甘情愿認輸啦?”
“沒辦法,她那匹黑馬又大又壯又快,口還好,四個蹄子上邊兒有一段兒白色腿,俗名雪里站,她就騎那匹馬一次次碾壓式的的征服了我們,為此我們都經(jīng)常叫她黑馬公主?!?p> 肖龍怎么也不會想到,看上去那么文靜的女孩子,竟有那么狂野彪悍的內(nèi)涵,不可思議。
小山子又點上了一支煙:
“龍哥,我一直很不服氣,以前你家肖叔叔來放牛,我就一直想騎上你家的大白馬殺殺她們的威風,可是肖叔叔不讓,他太摳了!”
肖龍看了山子一眼說:
“也不全是我爸太摳,他主要是怕你們沒深沒淺的摔下來出事兒,那樣他一個成年人不是太沒有正事兒了嗎?”
“也可能肖叔叔有這方面的想法,可我就是不服氣,有沒有啥辦法,咱們屯的四五個人就讓北屯的兩個小妮子壓著,我們這心里就是不爽,龍哥,我想讓你明天過去,殺殺她們的那狂勁兒,也給我們爭口氣!”
山子滿懷希望的看著他。
有上進心的人總是被一顆明里暗里都不服輸?shù)男坌闹髟渍?,甚至在各個領域都都想嘗試去壟斷,肖龍何嘗不是這樣,他就是喜歡山子這樣的性格,但肖龍還是笑了笑對山子說:
“得了吧,剛剛認識還不熟悉,為什么非要比賽呢?再說比不比又有什么意思呢?”
小山子見他沒有什么情緒,默默的吸了兩口煙,抽死了一個剛剛叮上腿邊兒的瞎虻,彈進了草棵。
他一邊撓一邊說:
“你知道他們后來還說了些啥話?”
肖龍似乎并不感興趣,云淡風輕的問了一句:
“啥話呀?”
挑事鬼蘇山子添油加醋地說:
“美丫還說,別那個肖龍是個男的,你看看他那個書呆子體格,念書還可以,也可以自以為是的瞧不起咱們這些牛倌兒,但是到了這片草甸子就是咱們的天下,是龍他得盤著,是虎他得臥著,真要是騎上馬出去溜一圈兒,別說英子了,我都能把他扔沒影了。
龍哥,她這話把我氣壞了,真的,明天你敢不敢和她溜一圈兒去?”
聽了這番話,肖龍有些不是滋味兒,被藐視的不愉快是每個人都不愿意承受的,更何況本來他肖龍就特別好勝。
可美丫她們畢竟是女孩子,勝了又算咋回事兒呢?
他又覺得如果不去比比,那不就是讓她們叫住了嗎?可是如果去和她們玩玩真的就有那么大的勝算嗎?
雖然前些年初中階段學習不是太緊張的時候,他沒少騎過自家的白馬,但現(xiàn)在也是有一段時間沒在一起磨合了,今天雖然找回點感覺,但是生疏感還是有的。
可要是不去陪他們玩玩,唉,也許這就是山子的激將法,但是如果不參與一下,在這個鄰居面前那也是一種不該有的恥辱。
若說是肖龍看不起她們,可確實冤枉了,肖龍從沒有那么想過。
但這放牛娃的生活和在校學生的世界真的是大相徑庭的,他又怎么能一下子就融入他們這個圈子呢?
他思前想后,莫衷一是。
山子看肖龍雖然有些心動但還在猶豫,他又說:
“要不算了,其實我也知道,她們雖然是女的,但是天天放牛都要騎馬的,她們的技術(shù)肯定比較熟練,龍哥你不常騎馬,要是和她們賽馬還真的沒有啥把握?!?p> 他查看了一下肖龍的神色,肖龍有些上火了。
“她還說什么了?”
山子心中暗暗自得意:
“她說那小子肯定瞧不起咱們,瞧不起我,我還瞧不起他呢,他現(xiàn)在不也是臭放牛的了嗎?山子去告訴他,如果他不服氣,就過來比一圈馬看看,對了,如果他真要比的話,讓他先聯(lián)系好救護車,龍哥,你說氣人不?”
肖龍聽不下去了,他忽然站起來,可他又笑了:
“真的嗎山子?”
“不信就拉倒,我有啥愛好跑這兒來騙你不成?難道你還真怕她們不成?”
“走,我和他們比比去,太氣人了?!?p> 肖龍還是沒沉住氣。
山子暗笑,他一點也不露聲色的說:
“行了,——要不,龍哥你還是別去了?”
“為什么?”
山子故意吞吞吐吐地說:
“我覺得美丫說的話也挺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
“真要是把你摔壞了,我和東子倒是能把你抬回去,可是讓他們笑話就不好了,我看倒不如不比,這樣你既沒失敗,又沒摔著,她們再能耐也沒贏了你,你說這不更好嗎?”
肖龍氣樂了,他不想在和山子廢話,轉(zhuǎn)身去解馬絆。
山子望著肖龍的背影,得意的一笑:
“回來,龍哥今天去也比不成?!?p> “為啥?”
“今天她們倆都沒騎馬來,等明天她們倆騎馬來再比吧?!?p> “呵呵,好吧?!?p> 肖龍悻悻的說。
“明天真的過去嗎龍哥?”
山子起來問。
“去?!?p> “到時候加點兒小心,亓英子就是厲害?!?p> “我會的!”
望著山子遠去的背影,肖龍不知所以的輕輕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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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池醉客
這是發(fā)生在東北小縣的故事,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中國的改革剛剛開始,剛剛從大集體走進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的農(nóng)村,人們在摸索著,社會青年和在校學生在拼搏著,掙扎著。各有各的命運,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活法。 然未來永遠屬于不屈的征服者,不屈的人,只要生命還沒有終止,他就永遠不會停下他執(zhí)著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