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元,留下來吧。”
瓷杯子又發(fā)出聲音。
數(shù)月前,我剛剛摔過來的時候,手里還握著那青花蝶紋瓷杯子,躺在一間破舊的木床上,眼睛也不太好。
手中的杯子發(fā)出虛弱的聲音:“是我?guī)銇磉@的,你得保護(hù)好我,我現(xiàn)在太虛弱了,得睡幾個月。”
我當(dāng)是幻覺,并未在意。就將那杯子放在包在布袋里,壓在床頭。
“小杯子,你到底是誰?”我警覺起來,想探個究竟。
“我身前是張大人常用的杯子?!?p> “喔,那是你帶我來著的?”
“我靈氣太弱,說不了幾句話,我困了?!闭Z畢,它又沒了一點聲音,看起來就是極其普通的杯子。
月色姣姣,桃花落盡,我再等,一場審判。
譚氏說的沒錯,張大人留在我的房中,不碰我,鮮少與我說話,也不和我憶往昔,更不和我講他的胸懷報復(fù)。只批閱公文。
他為什么把我?guī)Щ貋恚?p> 可憐媚元嗎?還是他忘不掉年幼時與她短短幾年的情誼?
可是作為一個古代人,他從青樓找到我,怎么可能碰我。
種種猜測都攪擾我。
不過我并不是很在乎,畢竟我就算離開此處,我也好尋我的下家,只是媚元的執(zhí)念,我恐怕是無法完成了。
唉,人生在世,豈能盡如人意,盡力就好、盡力就好。
“夫人,外邊涼,進(jìn)屋坐吧,老爺估摸快到家了。”熙兒拿了件薄素綢披風(fēng)搭在我的肩上。還捎帶一盤糕點,蜜桃味道的,不膩,不噎,配口清茶,也太享受了。
這手藝在現(xiàn)代,妥妥的糕點師啊,我那點胡亂猜測引來的悲春傷秋,瞬間死在胃里。
“譚華兒的事,我已經(jīng)派人通知了他,好讓他在路上想好怎么處置我。”
“那小丫鬟如何了?”
“每日照常吃喝,做事,有六福盯著,應(yīng)該無事?!蔽鮾狠p聲道。
張大人回來時,我竟然椅在院里的美人榻上睡著了。
熙兒在我周遭熏了香,也沒蚊蟲擾我。
我醒來時,他剛把我放在床上安置好,雖然動作小心,但是一個大男人抱著我從院里走到房間,你說我能不醒么。
“你不把我送到官府嗎?”我睡意未散,軟語問他。
“六福都說了,你不必多想,早些休息吧?!彼O铝艘次冶蛔拥膭幼?。
我始終不明白,這個所謂鐵面無私的人,到底手段如何。
史書記載浮月國重臣張懷信一向是如履薄冰,枵腹從公。
幕僚忠于他的施令,敵人揣測他的居心,詩人稱贊他的正義,女人迷戀他的才智,后人議論他的功績。
可這都是中年乃至暮年后的他,他青年時期,史書記載甚少,只是寥寥數(shù)語贊他才智過人。
而我在他身邊快半年了,還是摸不透他。(里外都摸不透)
但我還是試探著想要知道他是怎樣的,又會對我怎樣,女人有時候就是愛作,我也逃不了,這是天性。
“我給譚華兒喝了毒酒,她此刻躺在床上,不能言語,就像一株植物,你應(yīng)該將我送去官府,依法處置?!?p> 我不想咄咄逼人,盡量壓低語氣。
“你就一心求死嗎?”他有些慍怒。
“也不是,我求的是快樂。不然您念在年少的情誼上,借點銀子與我,讓我自己謀生。我正是青春年華,你把我當(dāng)成擺件,還不如讓我去集市賣大餅,也算不枉此生。”
或許他沒料到我是這般想法。
愣愣的看著我,有些出神。
我27歲了!下人都喊我夫人唉,我當(dāng)他夫君,他當(dāng)我擺設(shè)。
他是用我鍛煉:坐懷不亂?還是嫌棄我出身?問題我清白啊。
來了府邸3個月,我便受不了了,不想呆在張府。
實在是沒意思,我要逃離!
我要在浮月國的大街小巷吃喝玩樂,賺錢開店,風(fēng)花雪月!
當(dāng)我拿著細(xì)軟在外購置房屋時,他不聲不響的站著我身后,直接抱上轎子,拉回家。
當(dāng)我企圖拿著杯子再去輕煙樓撞柱子時,他派人一路跟蹤,攔下了正要撞木柱子的我。
“媚元,你竟一心求死嗎?那時候他便這樣問我。
“原來你沒變,還是像幼時那般?!彼鬼?,勾了勾嘴角,拂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我沒做聲,畢竟我也記不清,她小時什么性格。
“媚元,譚華兒我會盡力救治,等她好了,我便休了她。”
他溫聲溫語的,拉回我的思緒。
他這是干啥?表態(tài)嗎?
那我也服個軟?
“我并不是不惜命的人,你白日出去,夜晚方歸,你回來時,便伏案看書,處理公事,躺在張床上,只是和衣而睡,你不過是將我囚禁于此,我根本沒有什么樂趣,下人們喊我夫人,可實際上,我算哪門子夫人呢?”
“媚元,前段時間我著實是忙了些?!?p> 他說這話,眼睛并不看我,又作勢掖了掖被子。
“你將我?guī)Щ貋?,就為了讓我替你擋著譚氏嗎?”
“媚元,我并非此意?!彼麑⑹稚斓轿业哪樓?,我警覺的縮了回去。
他的眼中頓現(xiàn)失落,我竟然生出些許快感,隨即又感覺自己傷害了他。
便道:你想彌補(bǔ)媚元?其實她并不在乎那些已經(jīng)過去的事,她也忘得差不多了。媚元想要重新活,你明白嗎?
“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爹娘當(dāng)年是怎么死的嗎”?
“入土為安。他們在極樂世界,想必已經(jīng)釋然,何必讓活的人去受苦,且不說我爹娘的死是否與你爹有關(guān),時隔多年,即便殺了你爹,我的親人又不會活。更何況,我們兩家原是那般交好,你爹若是喜歡美人,大可以納妾,不必荒唐行事。
“你讀書,是為了明事理,通大義。這點道理,不用我費(fèi)舌吧?!?p> “你......真的這么想?”
“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一直以來,你刻意疏遠(yuǎn)我,是擔(dān)心我要?dú)⒛愕鶈???p> “媚元,不是?!彼謭远ǖ馈?p> “對不起,媚元,我只是......擔(dān)心你是我妹妹?!?p> ?????
他自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我,又從我床邊起身,踱步到窗前站著。
我看了信,內(nèi)容無非和譚華兒對我說的差不多。雖然筆記不是她的,但是目的暴露了。
這貨大半年不碰我,對我冷冷淡淡的,居然是因為......
此刻我看著張大人落寞的背影,竟然不像從前那般覺得他孤獨(dú),清高,站在高山之巔,無人陪伴,令人憐惜。
而是,有點......喜劇的味道。
張大人的腦回路,不愧是古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