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非洲貝勒爺
王申躲在后面看見李寶慶進屋,頓感心中有了底氣,撥開人群上前指著胡易的鼻子冷笑道:“啥?給你個面子?你的面子值幾個盧布?臉咋這么大呢?我告訴你姓胡的!剛才那個胖子,還有李寶慶,他倆今天一個都跑不了!你小子別在這兒擋橫,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王申一邊說一邊指指點點,食指在距離胡易鼻尖不足一厘米處搖來晃去。胡易縮了縮眼角,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不客氣?行啊,讓我見識見識?!闭f著突然伸手攥住王申的食指,朝反關(guān)節(jié)方向輕輕一掰。
“哎哎哎!”王申吃痛不過,慘叫幾聲扭曲著身子側(cè)跪了下去。屋外的預(yù)科生們義憤填膺,沖將過來就要對胡易拳腳相向。胡易急忙松開王申后退兩步,屋門隨即失守,對方有幾人搶先涌入房間,擠在門口的櫥子邊破口大罵。
胡易暗道糟糕,隨手從墻邊廚具架上摸起菜刀拎在手中,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向前走了兩步:“嘰歪什么?都給我老實點!”
俗話說,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胡易操刀在手只是為了唬人自保,對方卻嚇的連連后退,如退潮般“唰”的一下撤到了門外。胡易再向前走兩步,人群也跟著后退兩步,一下露出了坐在地上的王申。
形勢變化的太快,王申剛才還躲在人群后面哼哼唧唧揉搓手指,轉(zhuǎn)眼見胡易橫眉立目瞪著自己走了出來,手中還提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王申嚇的手腳并用向后挪了挪屁股,一臉驚恐的結(jié)巴道:“別別別,別激動,大家都是中國人,有話好說。別動刀,別動刀,君子動手…不動刀!”
于菲菲被眼前的場面嚇壞了,急忙要過去勸阻,卻被李寶慶伸手攔住:“你不能過去,太危險了。對面雖然人多,但沒什么了不起的,老胡肯定鎮(zhèn)的住?!?p> “我是擔心他傷到別人。”于菲菲焦急的搖搖頭,小聲喊道:“胡易,你別,你千萬別……”
李寶慶走到門口叉腰站住,湊在胡易腦后輕聲道:“別沖動,千萬別鬧出事兒來?!?p> 胡易微微點頭。他當然不會持刀傷人,對面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但雙方又都不肯退卻,就這樣僵在了門口。
兩幫人鬧騰了大半天,醉倒在床上的周大力終于悠悠醒轉(zhuǎn),迷迷瞪瞪發(fā)覺屋內(nèi)眾人各個神色異樣,忙一臉困惑的翻身下床走到門口:“?。吭趺蠢策@是?王申?你咋在這?老胡你拿著刀做甚來?!到底出甚事了么?!”
泰國女孩兒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了過來,輕輕按住胡易拿刀的手:“安東,殺人不好,請你不要殺人?!?p> 緊張的氣氛稍稍有所松動,王申緩緩爬起來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胡易扁了扁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向周大力解釋,只好伸手指指裂開的門框:“你問小王吧,事兒都是他惹的?!?p> “唉呀媽呀,你可真能血口噴人吶?!蓖跎觌x胡易兩米多遠,氣憤憤的梗著脖子:“你問問這些兄弟們,我王申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嗎?”
門外的預(yù)科生們一起搖頭。王申恢復(fù)了一些膽氣,哆嗦著一條腿仰起臉斜視著胡易:“姓胡的,咱們其實沒啥仇,我就不跟你計較了,誰讓咱都是一個學校的呢。這么的吧,你把瑪季那個小胖子交出來,讓我抽他一巴掌,這事兒就算結(jié)了,你看咋樣?”
胡易一挑眉毛:“放屁?!?p> 王申嘴巴動了幾下,沒說話。他今晚連連受挫,此時已經(jīng)銳氣全無,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知道自己肯定討不到便宜。只不過身后還有一幫小兄弟為自己撐腰助威,實在不愿在他們面前折了面子。
而胡易此時滿腦子也都是面子問題,五樓的中國人都在面前站著,自己氣勢占優(yōu),怎么可能認慫呢?
就在兩邊僵持不下之時,有人操著硬邦邦的俄語從旁邊走來:“冷靜,冷靜,要和平,不要爭斗?!?p> 眾人扭頭看去,過來的是一個瘦高個,一頭細密的長卷發(fā),臉上滿是短胡茬,長得陽光帥氣,表情卻有幾分陰郁,正是之前唱歌調(diào)侃李寶慶的阿拉伯人。
瘦高個走到兩撥人中間,看看胡易,又看看王申:“今天是你們的平安之夜,對嗎?既然叫平安夜嘛,應(yīng)該平安才對,不要爭斗,爭斗只會給人們帶來苦難?!?p> 有人來勸架,雙方同時松了口氣,一齊將視線集中在瘦高個身上,但腳下都沒挪動地方。
瘦高個稍稍沉了沉臉,高聲道:“我是來自摩洛哥的王子殿下,如果你們不馬上停止,我明天就要上報宿舍管理員,讓學校把你們趕出6號樓?!?p> 這句話顯然很有分量,胡易悻悻垂下一直緊繃的肩膀,把菜刀交到左手,王申等人也磨磨蹭蹭轉(zhuǎn)過身去,卻不情愿就此離開。
“回去,都回去,王子要睡覺,統(tǒng)統(tǒng)不許吵鬧?!笔莞邆€張開雙臂,像趕羊似的轟走他們:“要和平,不要爭斗,希望中國人民都幸福平安!”轉(zhuǎn)身又把胡易和李寶慶推進屋子:“你們也要睡覺,晚安!”說著順手關(guān)上房門,飄然而去。
一場風波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收場,李寶慶莫名其妙的摸摸腦袋:“剛才那人說他是什么東西?王子?”
胡易也聽的不太真切:“好像是摩洛哥的什么王子,不太可能吧?王子能住在這種地方嗎?”
“扯淡,友大這地方招搖撞騙的多了去了。”周大力不以為然的笑笑:“去年五樓還有個人自稱是敘利亞王子,后來我才知道敘利亞根本沒國王,哪來的王子?!?p> 李寶慶恍然大悟:“哦,哈哈,原來是個騙子?!?p> 胡易想了想:“那倒未必,聽說那些阿拉伯國家王室有很多宗親血脈,搞不好是什么八竿子打不著的王爺家的后代也說不定?!?p> 李寶慶轉(zhuǎn)而肅然起敬:“喲,那這么說來,就算不是王子,起碼也是個貴族吧?”
胡易哈哈一笑:“有可能。你就當他是個遠枝兒貝勒爺吧,雖然是非洲來的?!?p> 幾個人在屋里閑聊了一會兒,胡易開門看看走廊上沒人,便將彭松送出了宿舍。于菲菲和泰國女孩兒跟著他們一起離開,李寶慶坐在椅子上屁股動了幾動,終究還是沒鼓起勇氣送于菲菲回家,待胡易回來才迫不及待的迎上去:“老胡,菲菲說什么了嗎?”
“說啦,勸咱們以后遇事冷靜一些,出門在外以和為貴?!?p> 李寶慶扭了扭身子:“有沒有…提到我的事兒?”
“你的事兒?哦,提到了,菲菲讓你安下心來好好學習,務(wù)必要順利畢業(yè),其他的事以后再說。”胡易狡黠一笑:“她還專門叮囑我轉(zhuǎn)告你,以后俄語方面有問題就去找她,別因為今晚的事不好意思?!?p> 李寶慶愁苦了一晚上的臉瞬間綻放出菊花般的笑容:“哎,哎!嘿嘿,好,我一定,一定好好學習!”
“嘖,別臭美了。”胡易轉(zhuǎn)身檢查了一下晃晃蕩蕩的屋門:“這門不行了,先拿透明膠粘一下門框吧,明天讓管理員找人來修?!?p> 俄羅斯大量承襲了蘇聯(lián)時期冗雜的官僚體系,辦事效率之低舉世聞名,恨不得放個屁也要寫申請、打報告、逐級上報、挨個簽字。
修門自然比放屁要復(fù)雜的多,因此遞交申請之后遲遲數(shù)日沒有動靜,胡易等人也不以為奇。好在屋門這東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能關(guān)上,結(jié)不結(jié)實都不要緊。
元旦要去參加使館組織的聯(lián)歡活動,周大力一早醒來看看表打個哈欠,見胡易和李寶慶還在蒙頭大睡,便取了洗漱用品,輕手輕腳打開房門,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一個留著小胡子的黑頭發(fā)外國人。
兩人同時一怔,周大力迷迷糊糊的揉揉眼:“唔?你找誰?”
小胡子遲愣了片刻,低頭看向門框:“你們的門壞了?”
“哦,對?!敝艽罅π÷暤溃骸翱墒俏覀凂R上要出門,你下午再來可以嗎?”
“好,沒問題?!毙『狱c點頭,匆匆轉(zhuǎn)身而去。胡易被他們的說話聲吵醒,睡眼惺忪的問道:“誰?。俊?p> “修門的?!敝艽罅εゎ^道:“快起床吧,該出發(fā)了。寶慶,醒醒!”
三人洗漱完畢,穿的板板正正下樓。一輛中巴車正在宿舍區(qū)外的馬路上等候,李寶慶用胳膊肘碰碰胡易:“你看,是六哥?!?p> 胡易抬眼望去,六哥倒背雙手站在車門邊,正一臉嚴肅的對身旁的王申說著什么。王申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一只腳在雪地上不停劃圈,直到胡易三人走近才抬頭與他們打了個照面,悻悻的轉(zhuǎn)身上車。
“六哥新年好?!敝艽罅M臉笑容:“您今天穿的真帥?!?p> 六哥回頭打量一下三人,轉(zhuǎn)身微笑道:“嗐,帥嘛帥,老么咔嚓的,再怎么捯飭也不如你們年輕人精神。”說著稍一挪步,有意無意的擋在了車門前:“對了,聽說前幾天王申跟你們屋發(fā)生了點不愉快?”
六哥三十多歲年紀,中等個頭,身板直溜溜的,說話帶著稍微有點走味兒的天津腔,一臉精明干練。厚呢子風衣敞懷罩在外面,內(nèi)穿筆挺的深色西裝,系著一條紅色領(lǐng)帶,黑白方格子圍巾隨意在脖子上繞了兩圈,氣度頗為儒雅。
胡易和李寶慶跟六哥沒什么交往,平日遇到只是打個招呼,很少交談。周大力是他去年辦來的學生,關(guān)系稍微近一些,于是嬉皮笑臉的說道:“沒有不愉快,一點小誤會而已,都過去了。”
“那就好,出門上學不容易,能碰一堆兒就是緣分?!绷缧χ鴮⒛抗庖频胶缀屠顚殤c臉上:“小申子是個好孩子,奏是有副狗脾氣,倍兒犟。我說過好幾次也不見長進,讓他崴點兒泥也挺好。不過呢,一個巴掌拍不響,都是成年人了,有矛盾可以講道理解決,沒必要動手傷了和氣,你們說吶?”
李寶慶連連點頭,胡易坦然一笑:“六哥您放心,只要別人不主動來找茬,我們絕對不會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