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博望侯張騫
漢武帝元朔元年,阿姆河(媯水)畔。
一片寬闊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在坡上放牧,平壩里,良田相接,麥浪翻滾,勤勞的人民在田間勞動。
從蔥嶺留下的媯水,流貫月氏,流經(jīng)康居注入西海。
草原上,有一個巨大的穹廬。
一位身著蜀綢的俊秀少年正靜靜地看著草原上流淌的小溪,來回巡視的牙兵披著盔甲,手持箭矢守護在一旁,警惕十足。
這位少年是一位大月氏貴族,如今貴霜翕侯的第三子,地位顯赫。
公元一二世紀(jì),整個世界有四大帝國,羅馬,安息,貴霜還有大漢。
而這里的貴霜正是貴霜帝國前身,還未發(fā)達的時候。
秦末漢初之際,匈奴冒頓單于橫空出世,大月氏其時,控弦者可一二十萬,故時強,輕匈奴,大敗,大月氏被迫從敦煌祁連一帶退出。
大月氏西遷到了地勢平坦,文化比較發(fā)達的伊犁河流域及其迤西一帶,把原來游牧于這里的賽眾人驅(qū)逐到西南方。
可惜匈奴緊追不舍,冒頓子老上單于統(tǒng)治時期,殺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再次西遷,一直到達了這里。
別看大月氏在東邊兒不行,在這里可是武德充沛。
媯水南側(cè),正是中國史書記載的大夏:“其俗土著,有城屋,與大宛通俗。無大王長,往往城邑置小長。其兵弱,畏戰(zhàn),善賈市。及大月氏西徙,攻敗之,皆臣畜大夏。大夏民多,可百余萬,其都曰藍氏城。”
有了大夏的資源,大月氏也活得有滋有潤。
草原開春之際,一片欣欣向榮,本該令人高興,可惜少年眼中的憂郁之色化解不開。
“啊~”
一聲長嘯陡起,湖邊的駿馬受到了一絲驚嚇,聲音傳的很遠(yuǎn),逐漸洇滅在遼闊的大草原上。
作為一名研究西域的普通人,曾也夢回吹角連營,沙場秋點兵,但真來到此處,孤身一人,心情不免有些惶恐和不安。
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兩個多月,他才漸漸穩(wěn)定下來:“唉,既來之則安之,以后我就是阿弩緹了。”
大月氏本行國,逐水草而居。
大月氏征服大夏后,安穩(wěn)下來,朝著農(nóng)耕文明發(fā)展,因此重新調(diào)整制度,下建五翕候,各鎮(zhèn)一方,而大月氏王庭則仍在媯水北岸。
五翕侯雖然厲害,但也要受大月氏王庭的命令。
作為貴霜翕侯的三兒子,阿弩緹已經(jīng)在大月氏王庭待了將近一年之久,名義上是保衛(wèi)大月氏女王,實際上是作為人質(zhì)。
不過也有個好消息.....貴霜翕侯子嗣眾多,老四也到了年齡,馬上就要替換他來到這里。
他也要即將返回媯水南側(cè)的貴霜,建立自己的勢力。
根據(jù)大月氏的規(guī)矩,大月氏王族血脈年滿十五歲都有資格開帳,帳是草原部落的“戶”,在草原上上百帳則可成為部落。
“三王子?!边h(yuǎn)處傳來喊叫聲,只見一個貴霜勇士策馬飛馳而來,至近處,干凈利落下馬跪地稟告道:“三王子,貴霜傳來消息,四王子走路不小心摔倒,臥病在床,恐怕一時不能來王庭,翕侯有令.....”
這位大漢神情緊張,話語吞吞吐吐,眼睛上瞟,小心翼翼的看著阿弩緹的臉色。
走路摔倒,真是一個好理由,阿弩緹的嘴角泛起冷笑,分明就是不想來,雖然大月氏王庭的規(guī)矩定了,但規(guī)矩畢竟是人定的。
休靡二王子已經(jīng)在王庭多年,一點回去的希望沒有,畢竟,誰讓休靡的大王子從中阻擾呢。
“說。”阿弩緹淡聲道。
“翕侯的意思是讓您再多待些時日?!?p> 阿弩緹拳頭握緊了一些,俊秀的面頰有些陰沉,過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氣,雙眸閃過一道精光:“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精銳勇士退下,后背已經(jīng)濕了一片。
剛剛舒緩的心情,立馬就被潑了一瓢冷水,阿弩緹大喝一聲:“把汗血寶馬牽過來。”
一旁立馬有一位士兵牽過來一匹高大的汗血寶馬,這匹馬來自西北側(cè)的大宛,是大月氏女王所賜,平日里阿弩緹十分珍愛,可惜今日,卻沒有心情。
他熟練上馬,牽著韁繩,大喝一聲:“駕!”
汗血寶馬得到命令,馬蹄一蹬,猶如箭一樣飛出去。
周圍的牙兵也匆匆上馬,追趕而去,護衛(wèi)在兩側(cè)。
耳邊的風(fēng)呼嘯,阿弩緹雙眸盯著前方,手里牽著韁繩,雙腿夾著馬身,肆意地在草原奔馳。
中亞的草原和匈奴一比,更加的遼闊,草也更加肥美。
草原上的孩子從小就學(xué)習(xí)騎馬,阿弩緹也不例外,五歲上馬,把歲就可以熟練地騎馬,這一切扎進了骨子里,仿佛成了天性。
縱馬飛馳于草原的感覺,讓阿弩緹產(chǎn)生了一種征服的欲望,大丈夫理應(yīng)騎馬爭天下,一時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速度漸漸停了下來,大月氏奢華舒坦的日子,讓這具身體有些荒廢,雙腿內(nèi)側(cè)有些酸痛。
接下來應(yīng)該重拾武藝,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三王子,前面有人?!?p> 左側(cè)的一位牙兵大喊道。
其他的牙兵已經(jīng)掏出箭矢和武器,一旦來者不善,就迅速發(fā)起攻擊。
跟隨過來的牙兵不到二十騎,但都是貴霜最精銳的士兵,哪怕面對烏孫國和匈奴的精銳也不會退怯。
來者并不多,約有七八人左右。
因此阿弩緹很淡定,他遠(yuǎn)望著來訪的“客人”,很快,雙方的距離不足五米。
“你們是什么人?”
一位牙兵上前,大喝道。
阿弩緹眼神停頓,目光落在了來客中間,牽著韁繩的手不禁握緊,面頰上露出一絲激動之意,這讓周圍對牙兵有些詫異,不知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我們是康居國王的使者,特來送大漢的使臣?!?p> 阿弩緹身邊的牙兵互相對視一眼,康居國大家都十分熟悉,但這大漢又是從哪里來?
他們望向三王子,然而只見三王子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對面兒的使臣。
“大漢使臣”這句話猶如黃鐘大呂敲擊在阿弩緹的心間,他吐出一口濁氣,喃喃道:“博望侯張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