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朝服
咼綱新回來時,荒淫無度的紀(jì)昌裕正被困在院子里瘋跑繞圈,累得呼哧呼哧配合眾人玩攆雞游戲,一旦跑得慢下來,就會挨上一馬鞭。
這人得了勾欄院的臟病,即便非肌膚相親不傳染,也是人人避如蛇蝎,僅馬鞭抽他身上都嫌腥。
金暮黎對這頭只會拿錢砸女人肚皮的肥豬倍感惡心,立即下令查封所有青樓妓院,妓女以及與其進(jìn)行身體接觸過的嫖客,全部檢查。
有病但尚能醫(yī)治的,要自己花錢治愈;已經(jīng)病入膏肓或本就無藥可醫(yī)的,一律弄到郊外處死,再燒成灰燼,埋入土坑做草木肥。
“給本殿盯著,誰若膽敢借此機(jī)會,在此事里頭鉆營受賄,私自放人,就將他活活燒了去,殺一儆百!”金暮黎怒不可遏,“連帶縱容他的奸佞一并查出,同罪同罰!”
連紫靈級妖獸都害怕的雪發(fā)女子,其盛怒模樣,兇殘話語,令留在城主府沒走的幾位幕僚和廝奴婢女噤若寒蟬,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有特殊獼猴品種~~袖珍小妖獸在,咼綱新的腿傷已近痊愈,他和蘭盡落、昱晴川等人隨便扒了幾口飯,便帶著錦衣衛(wèi)執(zhí)燈出門。
花街柳巷,燈火通明,熱鬧與調(diào)笑轉(zhuǎn)瞬便變成了哭泣與尖叫。
奔走相告下,斑陸城人心惶惶,奈何有軍隊鎮(zhèn)著,即便是扎根本地、老奸巨猾的底層胥吏,也只有配合查辦的份,不敢妄自造次。
城主逃遁失蹤,暴利行業(yè)又遭沖擊,連夜查抄緝捕之下,當(dāng)?shù)貝喊约昂兰澋睦娼允芫薮髶p害。
手里稍微有兩個騷閑錢兒,就忍不住逛窯子、嘗新鮮的尋常市民,更為憂心忡忡,生怕窯姐兒供出自己,再查出惡心人的花柳病來,被拖走弄死,郊外燒尸。
平日循規(guī)蹈矩、遵紀(jì)守法或窮得沒錢出去找快活的百姓拊手稱快。被拖走后名聲立臭的男人,成為現(xiàn)成的反面教材,被婦人們頻頻拿出,對自家丈夫進(jìn)行說教。
家里沒攤上事兒的已婚婦女們聚在一起,扎堆兒熱議著,時而拍腿大笑,時而罵得酣暢淋漓。平日受公婆壓迫隱忍多年的積郁,都借機(jī)抒發(fā)出來,狠吐一口胸中濁氣。
長公主的名氣也因此而直線上升,傳遍大街小巷,人盡皆知。
之前被封城門和街道上發(fā)生的兵戈之事,也逐漸傳出,長公主之酷颯英名,飆升得更快,幾乎人人都想一睹她的芳容與風(fēng)采。天生白發(fā)不再是晦氣的代名詞,反而象征著尊貴、正直、干凈與純潔。
尊貴正直的長公主并未出去露臉,而是待在城主府繼續(xù)虐打紀(jì)昌裕。動手的不再是昱晴川他們,而是留下來的幕僚、廝奴、婢女。
馬鞭一次次抽下去,過去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都頃刻消散,主仆之間只余新建起的仇恨。
有袋鼠般的兇惡妖獸在旁虎視眈眈,狠狠盯著,他們也不敢不下重手。
不過,金暮黎覺得這些人,恐怕早就有猛抽少主一頓的心,只是之前沒那個膽量和機(jī)會。
放著這么好的出生條件不珍惜,竟耽于酒肉嫖賭,太浪費了。
他們?nèi)绱诵量嗲趹瑓s始終寄人籬下,勞碌又低賤地活著。
若能像他這樣呱呱墜地時落在富貴之家,定要百倍努力,爭做人上人,絕不游手好閑,虛度光陰。
原本深埋心底的不甘,以及被富貴之子落魄慘相激出來的個人委屈,都在毆打胡作非為不成器少主子的過程中得到充分釋放,簡直比深入淺出大汗淋漓還痛快。
易錦也被差遣出去,和昱晴川一起,跟蘭盡落、錦衣衛(wèi)們學(xué)著辦事了。
在外人眼中,長公主這是在培養(yǎng)身邊人做得力助手,讓自己最信任的下屬和心腹更具實際能力。
金暮黎差不多是這意思,區(qū)別在于,她不是培養(yǎng)得力助手,而是讓他們以后離開這個團(tuán)隊時,能夠自食其力,且不至于除了給人押鏢,當(dāng)護(hù)衛(wèi),就是立山為王,打家劫舍,沒有其他賺銀子的本事。
多一項技能,就多一份飯碗,畢竟她不是真正的長公主,大家總有一天要分開,各走各的路。
尤其是錦兒,她能覺出他在仍然依賴她的同時,漸有所懼。
她曾經(jīng)做過的夢,似乎正應(yīng)驗著。
神獸也是獸,即便能幻化成人,也改變不了獸性本質(zhì)。
她如今只有一半獸的力量,只在情緒過激時化出虛影。
這樣他尚且害怕,那待最后一顆地魂珠歸體,獸身真實而完整時,他得什么反應(yīng)?
嚇?biāo)肋€是嚇暈?
雪在不大不小地下著,以歸順之名跟回來的八九個江湖人站在游廊里圍觀,冷漠著臉半聲不吭。
傻大個的手臂并沒有廢,但也不是簡單的脫臼,而是骨頭被踩錯了位,受番苦楚正回來,便沒事。
分筋錯骨有多痛,雖無人體會過,卻能想的到。
但沒想到的是,傻大個當(dāng)時居然能忍住沒叫出來,還憋著勁兒對抗好一陣,才屈膝跪地。
若非曾經(jīng)失手殺人,被懸賞通緝,也算是有副錚錚鐵骨的好漢。
金暮黎步出正廳,瞧著雪地里的人,漫聲道:“行了,歇歇吧?!?p> 被抽得衣破衫爛、狼狽不堪的紀(jì)昌裕四仰八叉躺在雪里,喘著粗氣,許久才緩過勁兒來。
經(jīng)過頭天晚上和今日晨午的連番折騰,他身為城主貴公子的囂張氣焰已徹底熄火,呼吸剛勻些,便爬起跪在原地:“公主殿下,我錯了,您大人大量,饒了我吧?!?p> “饒你?”金暮黎笑笑,“行啊?!?p> 紀(jì)昌裕驚喜不已:“多謝公主!多謝殿下!”
“別急著謝,本殿話還沒說完吶,”金暮黎逗狗般戲謔道,“告訴本殿,你爹藏哪兒了,本殿就放過你?!?p> 紀(jì)昌裕懵了懵:“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金暮黎微微抬頜,揚(yáng)了揚(yáng)聲,“不知道就繼續(xù),直到他想起來或者攆死為止。”
“啊別別!別別別!”紀(jì)昌裕秒慫,原本白胖的臉,此時卻像個死人,“我想想!公主容我想想!”
“行,你想,慢慢想,”金暮黎朝游廊那邊招招手,“傻大個,去弄只長尾翟來,本殿要吃燒烤?!?p> “長尾翟……”傻大個眨眨眼,看看左右身后,“是什么?”
金暮黎:“……”
“野雞!”打狗棍老叟不輕不重敲他一棍,“還不趕緊去!”
傻大個恍然大悟,連忙甩著超長大腿跑出去。
打狗棍老叟遲疑片刻,還是翻過游廊欄桿,從雪院走過去行禮:“長公主殿下,草民冒昧恭問一聲,您之前說的事……”
“你是不是太急了?”金暮黎看都沒看他一眼,“紀(jì)敏還未歸案,斑陸城亂象也未肅清,怎么,覺得你們個人私事比本殿公務(wù)更重要?”
“不不,公主殿下請別誤會,草民不是這個意思,”打狗棍老叟連忙解釋,“草民是看各位大人諸事忙碌,也想盡份微薄之力,為殿下分憂,奈何我們這逃犯身份還未洗清……”
他堆著臉上褶子歉意訕笑,“是草民著急了,殿下恕罪!”
金暮黎這才道:“本殿本也不欲責(zé)怪你,但一面之詞不可盡信,待將斑陸城略微整頓,便有錦衣衛(wèi)奉命暗中行事,若能查出端倪,摸到些證據(jù),即可升堂重審。”
打狗棍老叟激動得雙膝跪地:“謝殿下!謝殿下為犬子平冤,為草民作主!”
說罷,咚咚咚磕幾個響頭。
“起來吧,這么大歲數(shù),就別跪了?!苯鹉豪杓鹊野恋財[擺手,并非真如后輩那般不能承,畢竟她是已經(jīng)活了幾萬年的神獸,受個幾十歲凡人的跪拜,又不是受不起。
打狗棍老叟謝恩起身。
另幾個江湖人也走了過來,顯然是想借機(jī)訴說冤情。
卻在這時,夜夢天捧著個金玉匣子疾步趕回來:“公主殿下,您的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