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慕凌月語調(diào)帶著些許震驚和一絲她自己未曾察覺的驚慌，擔(dān)憂，心疼與焦急的看著小女孩“為什么就是愈合不了呢！”
在她面前，小女孩面色蒼白，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后腦還有鮮血從被磕到的傷口中滲出，而她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滿是青紫的烏青、被煙頭燙出的傷疤、各種長長短短或深或淺的刀傷，還有不少類似于鞭痕的印子。
慕凌月看著小女孩身上的傷痕眉頭緊鎖，然后抱起小女孩，就準(zhǔn)備從窗戶翻出去。
“咚咚咚”伴隨著三聲敲門聲，顏冰關(guān)切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慕姨。請問雪兒她，她好了嗎？”
“呼?！蹦搅柙驴粗鴳牙锩碱^緊鎖，冷汗直流的小女孩，抿了抿唇，來到門邊拉開了門“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異能對于她的治療效果很微弱。我打算直接帶她去最近的醫(yī)院。”
“……”在顏冰看到慕凌月懷里的沐雪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臂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濃郁的墨色在他的眸底匯聚，異能也逐漸的失控，時不時的還會有火星出現(xiàn)在他四周，然后爆開“好的，謝謝慕姨。等會我就跟媽媽一起去醫(yī)院看她。”顏冰低著頭，系統(tǒng)的電擊讓他能夠維持著最后的理智，他沒有下樓直接一把火燒了樓下的人，盡量的保持著禮貌跟慕凌月道謝，他忍耐著，也克制著“如果我真的殺了那幾個人渣會不會讓雪兒討厭自己呢？畢竟雪兒好像真的特別特別喜歡他們啊?！彼谛睦锬伎贾?。
“唔。”就在這時，沐雪因為疼痛的減輕和自身的警惕心而被迫從沉睡中醒來，一瞬的迷茫過后，沐雪的眼神便恢復(fù)了清明，嘴角勾起一抹禮貌而疏離的微笑，很有禮貌的問到“謝謝阿姨。阿姨我可以自己走的，我已經(jīng)沒事了，請問您可以放我下來了嗎？”看著抱著自己的慕凌月，發(fā)現(xiàn)對方對自己的善意，是無害的之后，她嘴角的微笑變得真實了些許。
“阿姨想帶你去一趟醫(yī)院，你覺得可以嗎？”慕凌月蹲下身將沐雪放了下來，但是雙臂依舊沒有離開沐雪的身體，看著沐雪的眼睛，語氣輕柔，試探著帶著些許征詢沐雪意見的語氣問到“你身上的傷還有后腦勺的傷口都需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p> “請問……可以不去嗎？我，我沒有錢去醫(yī)院看傷?！便逖┬⌒÷暤恼f到“我沒有錢去看醫(yī)生，而且都已經(jīng)不疼了呢！”說著她就想要動幾下讓慕凌月看看，以此證明自己真的沒事了，她討厭醫(yī)院，討厭打針，討厭吃藥，討厭他們那副“你怎么這么不懂事，非要生病受傷去醫(yī)院亂花錢”的表情。
“不用你花錢，阿姨帶你去不收錢的地方治療?！蹦搅柙螺p輕按住沐雪的身體，不讓她亂動“那里真的不收錢的。你傷的很重，阿姨不確定如果不繼續(xù)治療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p> “……”沐雪正準(zhǔn)備繼續(xù)拒絕，一陣異樣的感覺蔓延全身，她的身體軟趴趴的倒下，而她卻能清晰的看見慕凌月被嚇到的焦急表情，看到自己靠在地方身上的軀體，甚至她還可以透過厚厚的大門看到有些許失控的顏冰，客廳里湊在一起計劃著的沐嬌一家，包括沐嬌腦海里的那個光點。
“？”沐雪頭上緩緩飄出一個問號，“這是怎么回事？”
“咚……嗡！”是不知從哪傳來的鐘聲，渾厚而悠遠(yuǎn)，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穿來卻又像是近在耳邊。聽著鐘聲沐雪感受到了未曾體會到的溫暖與舒適。
“哪來的鐘聲呀？”沐雪心里有點好奇，但是卻不知道去哪尋找，這種情況其實她并不陌生，當(dāng)年在實驗室，當(dāng)他們將電壓調(diào)到超出她的身體閾值之后就會出現(xiàn)，對于她的身體，疼痛分為三級：清醒時能感受到的是一級，昏迷后能繼續(xù)感受的是二級，昏迷后導(dǎo)致離魂的是三級。當(dāng)然，這是她自己的分級方式，實驗室的分級方式是根據(jù)電壓強度分的。所以她感到奇怪的是為什么在沒有遭受疼痛的時候居然自己離魂了。
“你好啊，小沐雪?！辩娐曂蝗煌Ａ讼聛?，年輕缺帶著滄桑、疲憊和厚重的聲音傳來。
“您好呀，請問您是？”沐雪疑惑的問道，在曾經(jīng)那一次次漫長的離魂中，她已經(jīng)有些明白如何控制自己的“魂體”了。
“我？你可以叫我世界意識，我是這個世界誕生出的意識?！蹦堑缆曇羝骄彽恼f道“從這個世界誕生之初我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這個世界還很年輕呢，才四十六億歲。但是啊，它卻快要消逝了?！?p> 等了許久沐雪都沒有在聽到那道聲音繼續(xù)說下去，她也沒問它發(fā)生了什么，她低下頭看著已經(jīng)和她一起趕到醫(yī)院的慕凌月和顏冰，就在剛才鐘聲響起的那一刻她就發(fā)現(xiàn)在她身邊的一切都開始快進了，而她就像一個旁觀者，只能看著慕凌月急急忙忙的抱著她直接出了門，從圍欄上一下躍到了一樓，穿過大廳，跟寧諸打了個招呼就用寧悅拋給她的鑰匙打開了停在別墅門前的超跑的門，幫沐雪系好安全帶就直接在樹林里飚起車來。
“媽媽，我們也趕緊跟上去吧。”顏冰也跟著立刻收斂了所有的火氣，跑下樓拉了拉寧諸的衣袖說道?！白甙桑惆謩倓傄呀?jīng)去開車了?！睂幹T說著就牽著顏冰的手，看也不看在餐廳吃早餐的三人，直接離開了。
而餐廳里的三個人看著他們離開，就罵罵咧咧的往嘴里塞著早餐。然后他們?nèi)齻€就超出了她的可見范圍，不得不說慕凌月阿姨的飆車速度可真快……
現(xiàn)在她的軀體已經(jīng)被放在了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怎么你還想看著自己又被別人開膛破肚嗎？”那道莫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沒有。”沐雪否認(rèn)了“我就是看看，從來都沒有人會為我的生命感到焦急呢。這真的很另我感到新奇?！?p> “是嗎？你為什么不用你的系統(tǒng)？”那道聲音突然問道。
“有沒有它對我有什么區(qū)別嗎？”沐雪問道，雖然對方說話跳的有點快，但是她還是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它擁有靈魂，會成為一個關(guān)心你，陪伴你的伙伴?！笔澜缫庾R回答道“所以你為什么不用呢？”
“這次有點不想用了呢。”沐雪靈魂的樣子突然變幻了一下，從一團虛無縹緲的霧氣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的樣子，小女孩歪頭看人的樣子莫名“我想試試，如果，如果我不依靠任何的助力，是不是可以改變我們的結(jié)局。你覺得呢？”
“可以試試，大不了再次重來幾下罷了。”世界意識回答道“你都想起來了啊?！?p> “是的。不過這只是暫時的。等我到時候回魂了就會忘記?！毙∨⒌难凵裰袥]有孩子的童真和單純、快樂，只有淡漠和溫和，對于世間萬物漠不關(guān)心的冷漠和掩藏在淡漠中的絲絲縷縷的溫柔，她愛著這個世界，她用冷漠和強硬為自己塑造出了一副冷心冷肺、生人勿進的樣子來掩藏這個事實，甚至不惜欺騙自己，仿佛……只要騙自己沒有心，就不會感到痛一樣。
“那你知不知道在你這個年紀(jì)的孩子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他們活潑好動，喜歡和長輩撒嬌，喜歡玩各種各樣的玩具，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而不是像你這樣，冷漠、平靜、無心無情。”
“不，你錯了，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孩子，像我一樣，她們跟我一樣拋棄了所有的情感只是為了活著。在你看不到的黑暗的角落里，我們卑微的乞求著生存，像地溝里的臭蟲老鼠般茍延殘喘、見不得光，像蠱蟲一樣吞噬著同類強大著自身，就如同古時那些兒童有罪時期的孩子們一樣艱難的活著。”沐雪用平靜的語氣說著如同抱怨般應(yīng)該充滿怨念的話“我們活著，在黑暗里，強光從屋頂落下，帶來冰冷刺目的白與浸入骨髓的黑，一群孩子聚在寬敞的的大廳里躲避著光。大人們的眼神里充滿了各種復(fù)雜的情緒，貪婪、興奮、激動、欲望……如同挑選貨物一般環(huán)視著正在躲避著光的孩子們。明艷的紅色突然布滿了屋子，帶著溫暖驅(qū)散了骨髓中的黑，帶來了自由與希望……孩子們浴火重生，開始了新的人生?！?p> “……對不起。我無法阻止這一切?！蹦堑缆曇魩е┰S苦澀說道“我知道的，對不起……”
“沒關(guān)系的，”沐雪看著已經(jīng)被送到病房的軀體說道“不需要你的道歉，我、我們甚至是她們都不是你的責(zé)任，你看，現(xiàn)在的我們已經(jīng)開始了新生呢！”
“……是的，看得出來，在經(jīng)歷過一次寒冬之后，你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如何在寒冬中取暖，”那道聲音說道“你們真的很棒！你們做出了努力，最后成功了。”
“她們也很棒呢！即使她們沒有成功，但是她們也曾反抗過！也為我們帶來了回歸光明的希望！”
“因為你們未來也出現(xiàn)了一線的光明，雖然自有一絲，但是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樣，即使是一絲的光線也不知道能變成什么樣，”那道聲音有了笑意“你們在他們的看管下并沒有忘記了團結(jié)和反抗，沒有忘記光明，沒有忘記做人的底線，一個接一個拼著命反抗了，即使失敗了也選擇與敵人同歸于盡……你們真的很勇敢！其實一開始我也想過如果在遭受校園暴力的時候去求助，如果在被拐賣之前緊緊跟著大人，如果在被侵犯之前不落單，如果……但是如果沒有現(xiàn)在這一切，你們也不會是你們。”
“我們沒有你說的這么好啦。”沐雪有點兒害羞。
“對了，你還好嗎？”世界意識有點擔(dān)心的問道“我的能力太弱了，沒辦法改變什么，也沒辦法幫助你。”
“我沒事，你這次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女孩問道“這么突然就叫我過來？”
“我就是聽說有外界系統(tǒng)進來了，還給了你一個小系統(tǒng)當(dāng)補償，就想幫你，幫你設(shè)計你的系統(tǒng)?！?p> “謝謝?！便逖┱f道“那就拜托你了。對了，我希望它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性別。啊，對了，先別幫我打開它，我想如果有未來的話，讓它伴隨我的轉(zhuǎn)世一起長大?！?p> “不用謝，就當(dāng)是賠禮了。這都是小問題，”世界意識說道“我的力量雖然越來越弱了，但是這點能力也是可以的?！?p> “那就謝謝你了。（謝謝你給予了我們生命與光明，謝謝你讓我在無盡黑暗中也能心有希望，謝謝你讓我擁有了看這個世界的權(quán)利，一直以來都很謝謝你）”
“……我一直以為你會……”
“我不曾有過這些情緒，因為我一直都知道這些情緒會給我?guī)硎裁矗鼈冊谖业纳砩弦呀?jīng)存在的夠多了。而且你應(yīng)該知道的，不是嗎。”
“……是的，但還是希望你能夠找到屬于你的幸福?！笔澜缫庾R說著，那道不明的鐘聲又響了起來，原本那個半透明的小女孩也漸漸凝聚成了一個猶如實體般的樣子，小女孩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頭發(fā)是罕見的銀色，眼眸則是紫色，那冷漠的神情就像是一個布娃娃，擺在櫥窗里的、漂亮卻毫無生氣的布娃娃。
“跟著鐘聲走?！笔澜缫庾R突然說道，而鐘聲也變得有了方向，不在虛無縹緲。
“嗯。”小女孩點了點頭，乖巧的在虛空中漫步著，她聽到了病房里因為親人離世而痛哭流涕的聲音，但也有因為親人離世而在不斷爭執(zhí)家產(chǎn)的人們，她聽到了鳥叫和蟲鳴，聽到了樹林深處傳來的動物的嚎叫，不知為什么，她聽懂了其中的意思。
繼續(xù)往前，是一條突然出現(xiàn)的蜿蜒小道，沐雪飄了下來，落在了小路上，一步一步向前走著，路邊種滿了各種花草，有在外界可以賣出上萬的名貴花木，也有普通的花草，蝴蝶輕盈地飛舞著，有時還會來到沐雪身邊，圍著她轉(zhuǎn)幾個圈圈又飛回花叢中。再往前有小兔子在奔跑著……
沐雪繼續(xù)走著，直到來到了那個古樸的巨鐘面前，鐘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微風(fēng)輕拂樹枝的沙沙聲，魚兒躍出水面后落回水中時的嘩嘩聲，大自然的一切聲音都好像被人控制了一樣，交織出了一曲獨屬于一人的樂曲。
小女孩嘴角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輕輕揚起，伴隨著‘伴奏’哼唱起來。
等覺得應(yīng)該回去了，女孩對著小動物們招了招手，用不知名的語言說了一句什么，就轉(zhuǎn)過身，站在鐘前凝望著巨鐘，緩緩伸出手，撫摸到了鐘上，就好像觸發(fā)了什么開關(guān)一樣，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但是下一刻，鐘聲又再次緩緩響起，帶著一些獨特的節(jié)奏和韻律。而其他的聲音則如同伴奏一般響起。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鐘聲終于停歇了下來。
“謝謝你。很動聽呢！”小女孩原先冷漠平靜的臉上掛上了一抹笑，很暖很暖“我該回去了，不然他們該擔(dān)心了。還有，你原先的道歉我只能告訴你，我原諒你了。希望……這次不是永別?！?p> “那……再見。你的系統(tǒng)已經(jīng)調(diào)試好了，我想你應(yīng)該會喜歡的吧?！闭Z必，鐘聲響了一下，小女孩身邊的景色漸漸淡去，化為一片虛無，一切又回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