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四十錢?！睅е鴥蓚€帶刀的侍從，一身粗衣的妙法丸跟港口的海賊談著生意。
“糊弄誰呢，小屁孩一個而已，三十錢?！泵罘ㄍ柽@么說著，完全忽略了自己其實更小的事實。
那海盜嘖了一聲，“行，成交?！保缓蟀讶艘煌疲熘值儒X，拿到錢仔細(xì)數(shù)了幾遍確定沒錯才滿意地轉(zhuǎn)到別的地方。
牽著買下來的孩子，妙法丸先遞過去一個雜米的飯團(tuán)，已經(jīng)一米三的妙法丸比這孩子要高出一些，體魄自然也完全不同。孩子警惕地盯著妙法丸，大口地把飯團(tuán)塞進(jìn)嘴里，這才有點安心的感覺。
接著妙法丸問了他從哪來的，為什么被賣到這邊之類的問題。男孩說自己名為三丸，從松浦郡一個漁村里被海賊抓來的。妙法丸又問他肥前國的事情，漁民的孩子除了幫著打打魚編編網(wǎng)這種事情知道以外，別的幾乎一問三不知。當(dāng)然妙法丸也不指望真能有什么有用信息，只是安慰他以后跟著自己混就能頓頓吃飽飯云云。
妙法丸花了個把月的時間，陸陸續(xù)續(xù)弄到了八個身體看起來不錯，沒有什么明顯的毛病的孩子——三丸是最后一個了，每個月兩貫錢差不多也就夠養(yǎng)這幾個人，他還得扣下點錢準(zhǔn)備別的東西。孩子們大致跟他是一個歲數(shù)，不過想要精確到哪年哪月生的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妙法丸把他們安置在青方正盛說的地方，相互扶持著過日子。如果沒有事做，妙法丸就會在上午練完書法和禮法以后跑來這邊玩到下午回去練劍——當(dāng)然中午是跟著這群孩子們一起吃飯的，家里只有早飯晚飯，這邊只有早飯午飯，勉強(qiáng)能湊出一天三頓飯。
“……書法暫且不提，和歌實在是煩死了，身為武家何必附庸什么風(fēng)雅。”大口吃著扎嘴的雜米，直接用手撕下燉爛的魚肉塞進(jìn)嘴里，妙法丸絮絮叨叨地抱怨著。
“哈哈，誰讓妙法丸大人是武士大人家的孩子呢！”圍著地爐吃飯的孩子們都哄笑起來。
與自家吃飯的方法不同，正因為這里的都是漁民，農(nóng)民，獵戶之類的窮苦人家孩子，妙法丸才敢用自己的辦法搞飯吃——他教孩子們鍋里放水、魚、海帶、豆腐之類能搞到的東西一股腦丟進(jìn)去燉，再用鹽和味增調(diào)味?？倸w是不虧他去找町里的鐵匠花了整整二百錢打的大燉鍋，比起在家吃的好大米，他倒覺得每天中午這頓飯才是真的又香又飽，鬼知道為啥日本不管富不富都盛行八分飽，妙法丸可知道孩子吃不好身體就不會好，這也是為啥他用大鍋亂燉然后各自盛在碗里吃的原因之一——只要能看到鍋里還有剩下的，沒吃飽的就會覺得再吃點也沒關(guān)系，所以所有人都能吃飽。
妙法丸早早地就告訴了他們自己是武士家的孩子，最開始的兩個孩子平太郎和左次起初很是拘謹(jǐn)，用了十幾天漸漸發(fā)現(xiàn)妙法丸還是好相處的就慢慢放開了。他們相信妙法丸是不一樣的天下最好的武士，畢竟他們可從來沒有過跟武士家孩子一起吃飯的榮幸呢。后來的孩子在早來的孩子的帶動下，反而很快就能融進(jìn)來。
“妙法丸大人，武士平時都吃什么?。俊比韬闷嬗钟悬c畏懼地問道。
“要說特別的也沒什么……哦，可以吃大米哦?！泵罘ㄍ枵f著，只見九個人的眼睛全都亮起來，“什么！居然可以吃大米嗎！”
“大米是什么滋味??？”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問道。
“反正是比這個強(qiáng)，”妙法丸舉了舉手里的碗，“說實話這玩意我是真的有點吃不動，
沒有香味就算了，還扎嘴，當(dāng)然好在能吃飽?！闭f著他又給自己添了一大碗，用味道有點重的湯澆在飯上呼嚕呼嚕地吃。
孩子們不由幻想起大米是什么味道，第三個來的孩子小太郎喃喃道：“好想成為武士，嘗嘗大米的味道啊……啊！”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出來，這在武士大人面前可是大不敬，弄不好被斬了也不一定，趕緊捂著嘴跪下來，“小人該死！”。其他孩子也趕緊膽戰(zhàn)心驚地跪下來。除了柴火噼啪作響外，就只有妙法丸往嘴里扒飯的聲音了。屋外把門的兩個侍從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沖進(jìn)來，被妙法丸擺擺手打發(fā)出去了。
“嗝——”吃完第二碗的妙法丸長長地打了個嗝，“哎呀吃飽了舒服?！苯又路饎倓偘l(fā)覺眼前的景象一般，“你們這是做什么，飯都要涼了?！?p> “賤民、賤民冒犯大人！賤民知罪！”小太郎聲音發(fā)抖，幾乎要哭出來了。
“嗯？哦，你說當(dāng)武士的事兒啊，說不定可以呢?！泵罘ㄍ枰簧磔p松地往后一躺，撓了撓屁股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
“啊？”瑟瑟發(fā)抖的孩子們難以置信地看向妙法丸。只見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說，“我先問你們，知道武家準(zhǔn)則是什么嗎？”
不出所料，所有人齊齊搖頭，妙法丸接著說：“武家準(zhǔn)則之一，為御恩奉公，所謂奉公，就是為主家驅(qū)馳，忠于主家，為主家征戰(zhàn)立功。而御恩，則要求主家對有功之臣不吝賞賜，這樣武家才能為主家效忠?！睂τ谶@幾個腦子不怎么靈泛的家伙，妙法丸不得不給他們點時間來消化，“因此，哪怕并非武士，也可以通過自身努力變成武士?！碑?dāng)然事情遠(yuǎn)沒有這么簡單，這還不是那個足輕就算武士的江戶時代。但這種打擊群眾積極性的事情妙法丸怎么會說呢。
“可……可俺們上不了戰(zhàn)場啊?！北緛磉€挺興奮的九人突然泄了氣。這回變成妙法丸懵逼了，怎么還有上不了戰(zhàn)場的說法。
因為父親被征兵役下落不明，母子二人被亂取抓走而分開流落到這里的獵戶的孩子豬太郎失落地說道：“俺們不會打仗，而且沒有武器，武士大人不會征俺們這種兵的?！?p> 這可真是讓妙法丸大開眼界——合著這年頭送死還有排不上號的呢？
妙法丸咳嗽了兩聲，眾人仍然沉痛不已沒有反應(yīng)；妙法丸又清了清嗓子，眾人依舊沒人領(lǐng)悟，妙法丸嗓子都開始不舒服了。他在心里長嘆一聲：瑪?shù)吕献涌慈说难酃饩瓦@么差，挑了九個一個有腦子的都沒有？他只好親自給點提示：“哎呀，本家雖然落魄了點，也還算是個武家呢。”
血緣上算是上國人的大井靠著血脈的力量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這么說，只要我們在妙法丸大人手下干活，就能做武士了？”說著欣喜地看向妙法丸。妙法丸孺子可教也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緊接著眾人抱在一起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眾人為了能吃到大米當(dāng)場跪下請求能在妙法丸手下做事——不愧是傻孩子，畫個大餅就感恩戴德地上了賊船。
妙法丸樂得如此，不如說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繞來繞去就是為了這個，但他的計劃還只能說是起步：“別高興的太早，就算是我也不要不會打仗的家伙啊?！边@又是一盆涼水澆在了已經(jīng)開始幻想自己做了武士以后如何如何的小家伙們頭上?！皠e放棄這么早啊，打仗的本事學(xué)就是了，裝備也可以由本家提供啊?！?p> 眾人又高興起來——這心情還真是一波三折，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為了大米已經(jīng)恨不得把妙法丸當(dāng)成神仙供著。到這時候妙法丸感覺已經(jīng)到火候了，當(dāng)人開始習(xí)慣放棄思考只要帶頭的說什么就做什么的時候，就會變成那人手里好用的工具。
于是妙法丸開始安排：“你們平日里我不在的時候，多出去跑步，以后才能跑的更快更久?！北娙它c頭應(yīng)是，“豬太郎，你跟你父親打獵，會做獵弓嗎？”
豬太郎家打獵其實不常用弓，但他還是點頭應(yīng)是?！昂芎?，你帶他們每人做把弓，再教他們怎么射箭。你挑時候帶大家進(jìn)山獵點野獸，本家錢也有限，你們得自己找一找掙錢的辦法，野獸的皮可以做衣物，也可以直接賣，肉留著吃，多吃肉就能長得又高又壯，才更容易當(dāng)上武士。”
“不進(jìn)山的時候，三丸，你可識水性？”
三丸心想這是老本行，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天氣暖和陽光好的時候就跟著三丸學(xué)游泳，如果因為不會水被淹死，那種人是武士的恥辱！”事實上因為不會水被淹死的所謂武士還真的不少。
妙法丸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些任務(wù)，都是他們做過的或是擅長的。最令妙法丸驚喜的是大井居然會一點算術(shù)，他也讓大井教導(dǎo)其他人，當(dāng)然他是沒指望大井那點水平的算術(shù)能教出什么好，能有幾個人認(rèn)得數(shù)字會加減就不錯了。
至于他自己，他保證如果他來的時候，就教他們武藝，只是他們得自己先砍些竹子木棍當(dāng)做練習(xí)用的長槍和刀。
這些細(xì)細(xì)的安排好以后，已經(jīng)過了午后，妙法丸得回去見自己的師范練劍了。留下的孩子們則興高采烈地按照妙法丸的安排跑動起來做準(zhǔn)備。天真單純更沒有心思的孩子們對妙法丸的安排沒有一絲疑問，他們相信照著妙法丸的話做，他們一定有一天能成為武士——妙法丸也是這么準(zhǔn)備的，心腹就得從娃娃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