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殺機
能夠為一百只冤魂洗刷冤屈的證據(jù),實際上一直就在張旭的手里。
只不過,張旭不認識而已。
不過,就算告訴他這是證據(jù),恐怕張旭也不會相信。
一張血書而已,最多能夠表明村民們的意志,但是卻對客觀證明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是認真的嗎?雖然現(xiàn)在……”
是一千年以后……
“但是,證據(jù)最好是能夠做出客觀證明的東西……”
“它可以作為證據(jù),你把它交給夜衛(wèi)士的人,他們會知道的?!?p> 李二狗對這張血書有著絕對的自信,一臉堅定。
“你能確定嗎?”
“能。”
“萬一他們看不出來呢?”
“那就是你找的人不行,賴你!”
張旭:“………”
好大的一口鍋就懸在頭頂,張旭不得不謹慎。
至于放棄……別想了,好處都拿了一半了,還想放棄?
那也太不講究了!
我張九日可不是那種不講究的人!
這一次,張旭鄭重地接過了李二狗手里的血書,將其整齊疊好放進了兜里。
“問你個問題。”
再次看向李二狗的時候,張旭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重。
“您說……”
李二狗一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蒼暮之氣毫無掩飾地外露。
張旭看著李二狗的時候,就像是傍晚時分坐在一片枯黃的草地上,望著西邊的一片殘陽,感慨時光易逝,人生真特娘的短小無力……
“夜衛(wèi)士的人為什么會把你關在這樣一個普通的牢房,而不是關在他們夜衛(wèi)士的地盤?”
張旭強忍著沒問出那句“你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過是壽命延長了而已,沒有強大的武力,所以根本不需要將我關在夜衛(wèi)士的地盤?!?p> 還是有問題……
不管怎么說,將李二狗這種“長生”的怪物關在夜衛(wèi)士的地盤里是最為穩(wěn)妥的,畢竟從實力上講,夜衛(wèi)士絕對要比縣衙里那些缺牙大爺占大部分的捕快要強得多。
況且夜衛(wèi)士每隔一段時間大搖大擺地來這里取樣,難免引起其他人的關注。
說句不好聽的,隨便來個有點兒本事的人都能將這破縣衙打通關,他們就不怕李二狗被奪走?
張旭皺眉沉思,忽然眼前一亮,抬頭問道:
“從你身上取樣的人,既有夜衛(wèi)士也有縣衙的人?”
“沒錯?!崩疃穼徱晱埿竦哪抗獠挥傻枚嗔藥追煮@訝,“這下你猜出我被關在這里的主要原因了吧?”
“縣衙的人擔心將你關在夜衛(wèi)士的大牢里,會導致研究出來的結(jié)果被夜衛(wèi)士私有而不獨吞,所以把你當做把柄關在這里,是這樣嗎?”
“是的?!崩疃芳狱c頭。
從張旭的身上,他看到了洗刷村民們冤屈的希望。
“夜衛(wèi)士這么自覺,不會冒充歹徒將你劫走?”
“不會的,他們不敢和朝廷撕破臉皮。況且……這里的獄卒,有十之六七都是夜衛(wèi)士的人。
這樣,既能保證我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又能賣給朝廷一個面子,所以他們不會帶我走的?!?p> “原來如此,這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不過……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李二狗此時的面貌很不好,皮膚仿佛被脫去了所有的水分,成了干皮,眼窩凹陷,瘦弱到勒出了骨架的輪廓。
如果不是李二狗現(xiàn)在還能動,張旭甚至懷疑這是一位已經(jīng)去世很多天的老人。
“是的,任務完成了,也該走了?!?p> 李二狗臉上的笑容,是解脫的。
洋溢的滿足與安心,是他這一輩子從未擁有過的,也是自從村子毀滅后一百多年來,他一直在等待的。
“不必為我悲傷,我與縣令的契約便是如此,要么一直到壽命結(jié)束,要么到能夠找到幫忙申冤的人放下執(zhí)念。滿足其中任何一樣,我便會死去?!?p> “說實話,我也沒為你悲傷,就是覺得,你現(xiàn)在死了,可能會讓我陷入很困難的境地?!?p> 畢竟人家活了這么久,結(jié)果張旭一進來,這人啪嘰沒了,尤其是夜衛(wèi)士和朝廷都對此人極其看重。
一旦李二狗的死被發(fā)現(xiàn),張旭定然會被夜衛(wèi)士和朝廷審問。
“頭疼啊……”
張旭揉了揉已經(jīng)開始發(fā)疼的額頭。
“抱歉,契約如此,我也沒法子?!?p> “我也不是在埋怨你……”
“我知道……再拜托你一件事,待平反后,記得替我們修建一座塚,不求多么豪華,只求能夠留名百人……”
“放心?!?p> “謝謝……”
兩個字抽盡了李二狗最后的生機。
這位背負著罪惡與愧疚感活了百年的了老人,以極為解脫的方式,了結(jié)了他的一生。
“臥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看著盤膝坐在地上已經(jīng)成了干尸的李二狗,張旭眼角直抽抽。
應該問問他壽命如何轉(zhuǎn)移的……
不過,李二狗也許并不想將這轉(zhuǎn)移壽命的手段告訴張旭。
說到底,此等手段有違天道,或許李二狗余生待在牢里便是天譴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
誰知道呢……
李二狗的尸體很安詳,就像是一位圓寂的老和尚,一生看破紅塵,便是到了最后也不曾留戀人間半分。
張旭不會將李二狗的尸體擺正躺倒的姿勢。
坐著死去或許更貼合李二狗這個人的……嗯……人設。
這時候,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由遠及近,聽上去不止一個人。
“是有人發(fā)現(xiàn)這位沒回去,還是說又有人來采樣了?”
張旭不由得謹慎。
因為無論是哪種結(jié)果,他都會陷入麻煩。
“這怪物最近有沒有什么變化?”
聽起來是女人的聲音……
“沒有,還是像往常一樣,只不過挺久沒吃大餐了。”
這應該是縣令的聲音,張旭之前聽過,隱約能夠分辨出來。
回頭看了一眼李二狗的尸體,以及地上的獄卒衣服,張旭不由得發(fā)笑。
不僅不像往常一樣,甚至還吃了大餐……縣令的話沒有一句是對的。
張旭已經(jīng)預見到了這些人等下的難看臉色。
“到了,丁大人,這邊來。”
縣令的身影最先出現(xiàn)在張旭的視線當中,只見縣令笑呵呵地身體微躬來到牢房門前,轉(zhuǎn)身面向牢房的時候,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張旭笑著向縣令比了個“耶”!
縣令:“………”
突然,這個世界在縣令眼中就不怎么美麗了。
“怎么了?”
來人注意到了縣令的神態(tài),未等來到牢房門前便好奇問道。
縣令顫抖著手抬起來指著牢房內(nèi),指著張旭身后的李二狗,嘴唇微顫,聲音發(fā)飄道:
“怪……怪物……死了……”
“什么?!”
那娘們一個彈跳蹦到牢房門前,此舉嚇了張旭一大跳。
偉大的張九日忍不住罵道:“臥槽,什么瘠薄玩意兒?”
定睛一看,這娘們還有幾分姿色,不過工整的衣服與發(fā)型、板正的站姿,一切都在表明這娘們是個一絲不茍的強勢女人。
至于是不是嚴絲合縫……應該不是,看上去都三十多歲了。
應該已經(jīng)被開發(fā)了。
“死了?”
女人突然扔掉手中的工具箱,雙手抓住牢房欄桿,眼神冰冷,
“他是怎么死的?”
“就是,我進來之后,他站起來,吃掉那位獄卒后,跟我說了句再見,然后就盤腿坐下死了?!?p> 張旭“如實”說道。
“呵呵,你當我們蠢嗎?”
女人松開欄桿,重新拿起工具箱,恢復了嚴肅的神色。
張旭點了點頭,“確實蠢?!?p> “大膽!”縣令怒斥一聲,“這是夜衛(wèi)士來的大人,你竟敢用此等語氣和大人說話,是嫌活得太久,想早點死嗎?”
活得太久……
這縣令懂我??!
張旭向縣令拋去一個“伯牙遇知音”的眼神。
縣令:“???”
這年輕人莫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砰?。?!
女人身上宕出一股兇狠的氣息,將牢房的欄桿門完全震碎。
氣息波散向四周,將縣令震飛出去。
張旭迅速站到了李二狗的尸體面前,為他擋住了女人散發(fā)出的氣息。
嗯?
女人一愣,“你竟然擋住了……你也是圣師?”
剛爬起來的縣令正拍打著身上的泥土,聽到這話后,瞳孔猛地一縮。
圣師?
我他娘的關了個圣師進來?
我都干了什么!??!
這個年代,從理論上來講,包括夜衛(wèi)士在內(nèi)的圣師也應當在朝廷的管轄之下。
但夜衛(wèi)士的實力太強,朝廷無法壓制,只能與之平起平坐。
夜衛(wèi)士也算是“識相”,主動且只管轄擁有異于常人能力的圣師。
所以,圣師管理體系和朝廷律法就像是兩條線,偶爾交叉,不過大部分時候并駕齊驅(qū),處于互不干擾的平行狀態(tài)。
朝廷肯放權的很大原因在于朝廷沒有能力壓制圣師。
打個比方,一位快要成仙的圣師殺了人,朝廷出動軍隊,被滅……出動十萬將士,彈指間灰飛煙滅,還不如留著蓋狗窩……
到最后還是得依靠圣師中的人來對付。
祖皇帝曾言:必須用圣師來打敗圣師。
所以,夜衛(wèi)士誕生了。
現(xiàn)在,縣令親手將一位圣師關進了大牢里……
噗通!
縣令跪到了地上,連連磕頭,
“圣師大人在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誤將您關進大牢,還請莫要降罪,小人愿掏白銀千兩獻于圣師大人……”
怎么突然這么客氣了?
張旭一臉懵逼。
他對這個年代圣師的地位并沒有一個確切的認知,因此并不理解縣令的反應,不過……
“你一個小縣令竟然能掏出白銀千兩?平時沒少魚肉百姓吧?”
張旭朝著縣令挑了挑眉。
縣令跪在地上身子顫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
“圣師大人英明……”
“夠了!”
許久未開口的女人怒聲吼道:
“你是圣師又如何?殺了人與庶民同罪!尤其,死的還是夜衛(wèi)士極其看重的人物!”
“夜衛(wèi)士?”
張旭冷笑著搖搖頭,
“今天之前,我倒是對夜衛(wèi)士有幾分好感,但現(xiàn)在……”
張旭回頭看了一眼李二狗,接著道:
“為了達到某種研究,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關在牢里強行奪取其本來就該擁有的自由。
夜衛(wèi)士……呵呵,一群披著善人皮的惡狼而已,有何臉面如此頤氣指使?!”
聞言,女人身上,涌現(xiàn)出了無盡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