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榮毫無防備地被皇甫堅壽扯住了腳腕,一時間重心不穩(wěn),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皇甫堅壽急忙閃身抓起長槍,向后退去,和徐榮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徐榮摸了摸額角,抓著大斧緩緩地站起身來,兩人重新調(diào)整好各自的狀態(tài),隨時準備出手再戰(zhàn)。
皇甫堅壽屏息凝神,調(diào)順體內(nèi)的脈息,尋常的槍法一時半會兒還打不贏徐榮,不如所幸就用這次實戰(zhàn)了試試百鳥朝鳳槍的威力。
徐榮不緊不慢地活動了一下抓著斧頭的肩膀,低聲道:“還有什么沒使出來的招數(shù),抓緊施展出來,這次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p> 皇甫堅壽沒有回答,只是在心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徐榮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招招都要取自己的性命,現(xiàn)在還說什么手下留情。
提氣凝神,肩臂共力,一桿長槍如同銀龍般飄然遞出,輕飄飄地直奔徐榮面門而去。
徐榮敏銳地察覺出了皇甫堅壽槍勢的轉(zhuǎn)變,由陽至陰,還剛為柔,這一槍來得輕描淡寫,全然不似武技殺招,但徐榮還是察覺到了這般柔軟槍勢之下難以察覺的凜冽殺氣。
猶如冬日朝陽之下融化的白雪,晶瑩地折射著太陽的光芒,安靜而美好。但在雪下的一角中,潛伏著一頭若隱若現(xiàn)的黑豹。
但有松懈入雪者,必被一口封喉。
既然看出了皇甫堅壽招式之下隱藏的殺意,徐榮自然也不敢松懈,連連向后退開五步,這才舉起大斧,右腿向后立定,牟足力氣,正面接下這虛實難辨的一槍。
但就在槍鋒要和徐榮的大斧接觸的瞬間,皇甫堅壽猛然停手,橫向?qū)㈤L槍扯回,向徐榮的雙腿而去,大斧本就更加笨重,徐榮被皇甫堅壽虛晃一招,還不及收手,更無法防御皇甫堅壽這突如其來的一槍。
情急之下,徐榮只得雙足點地,高高躍起,避開了這橫掃下盤的槍術(shù),再晚半刻,恐怕就要被皇甫堅壽一槍斷雙腿。
就在徐榮跳在空中的這一瞬間,皇甫堅壽猛地甩起長槍,發(fā)動了連綿不絕的密集攻勢——崩、撥、壓、蓋、挑、扎......與童淵的百鳥朝鳳槍完全相同的進攻頻率,唯一不同的是,皇甫堅壽利用了自己臂力更勝童淵一籌的優(yōu)勢,改換了一套全新的進攻路數(shù)。
勉強從皇甫堅壽密集的攻勢中堅持下來的徐榮只得連連敗退,一直退入了楊家莊的最深處,還是未能立柱陣腳,展開對于皇甫堅壽的反攻。
而皇甫堅壽雖然占盡上風(fēng),但一時也不能將徐榮怎樣,他逐漸發(fā)覺自己似乎只是學(xué)會了百鳥朝鳳槍的主要動作要領(lǐng),卻不得其精髓,他手中的槍法較之于童淵,少了一種狠辣無情的致命感。
而就是因為缺乏這種感覺,皇甫堅壽手中的百鳥朝鳳槍只能將徐榮暫時壓制,卻不能對其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的削弱,待得幾百個回合過后,一旦戰(zhàn)場經(jīng)驗豐富的徐榮摸清了他槍法的路數(shù),再加上徐榮越戰(zhàn)越勇的好戰(zhàn)性格,恐怕到時就連單純的壓制都不復(fù)存在了。
皇甫堅壽心中焦慮,手上的槍法不免也亂了起來,徐榮敏銳地察覺到了皇甫堅壽招式不再像之前那般步步緊逼,也得以松懈幾分,在后退和防守之中逐漸調(diào)整狀態(tài),準備反攻。
就在兩人的廝殺再次進入難解難分的焦灼中時,突然風(fēng)中“嗤”的一聲細響,徐榮右腿一軟,應(yīng)聲而跪,直挺挺地單膝跪在了皇甫堅壽面前,大斧也偏離幾寸,重重地砸在皇甫堅壽身旁的地上。
原本是用來防御徐榮大斧的一槍,此刻也毫無阻攔地向徐榮的面門削去,再近幾寸便可一槍要他性命。
但長槍終究還是停在了徐榮面前不到一寸的地方,鋒銳的槍鋒閃爍,晃得徐榮皺起了眉頭。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止,剛才還在廝殺的兩人像是瞬間變成了兩尊石像。
“怎么不殺我?”徐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老辣冷酷,只是因為腿上吃痛而變得沙啞了幾分,“這可是天賜的良機?!?p> 皇甫堅壽手中的長槍停在徐榮的雙眼之前,微微顫抖,卻再沒有向前遞出一點。
“我不想殺人?!?p> 皇甫堅壽說著,小聲地吞了吞口水。
“嘖?!毙鞓s完全沒有相信皇甫堅壽所謂的不想殺人,只是覺得皇甫堅壽在嘲諷自己,“是我輸了,我只想知道,這暗器傷人的鼠輩躲在哪里!”
聽著徐榮憤怒的聲音,皇甫堅壽這才注意到徐榮的右腿上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了一片,想來剛才“嗤”的一聲輕響便是暗器發(fā)出的動靜。
有人在暗中幫助自己?
皇甫堅壽四下張望,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只有楊家莊的村民們,尸骸滿地。
“別找了,是我。”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角落里響起,皇甫堅壽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一處被血跡染紅的廢墟旁,赫然走出傷痕累累的百辟。
百辟拖著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走出陰影,站在徐榮的視野中,卻和徐榮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在百辟的身后,村長和之前那個被呵斥的年輕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和皇甫堅壽揮了揮手。
原來楊家莊還有幸存者!
皇甫堅壽心中終于寬慰了幾許,蒼天有眼,讓這個居住在冀州,以楊為姓的氏族留下了香火。
“你怎么不殺他?”
百辟冷冷地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責(zé)備。
“我真的不想殺人......”
皇甫堅壽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聲回答道,這話他只說對了一半,之所以沒有趁勢殺死徐榮,一半是因為不想,一半也是因為不敢。
從未下過廚的皇甫堅壽連殺雞都不敢,就是把一個活人放在面前逼他殺他都下不去手。
徐榮杵著大斧艱難地站了起來,目露兇光地看著百辟。
百辟冷笑道:“剛才的暗器上喂了毒,最好還是不要亂動,這還是我第一次用到?!?p> “大丈夫血戰(zhàn)沙場,死得其所,竟用如此卑鄙手段?!毙鞓s拖著受傷的腿向百辟走來。
百辟輕蔑地搖了搖頭:“一般來說,我是刺客。”
徐榮突然攥緊了手中的大斧,怒吼著向百辟沖了過去,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犀牛,要撞碎面前的一切阻礙。
三人本就成三角形站立,徐榮忽然全力暴起,皇甫堅壽也救援不及,長槍遞出,卻還是差了一寸,但徐榮的大斧已經(jīng)逼近百辟。
身負重傷的百辟靜靜地閉上了雙眼,若是徐榮殺死自己,皇甫堅壽這一槍也能正中其后心,為自己報仇。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