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好倒是沒什么說頭,只是后面這兩句,多日未見這說明之前就見過面有過交際,今晚還是在下送你回去,還?往哪送?能送到明平侯府去嗎?
顧長云笑得人畜無害,“沒想到云姑娘和凌副都督還是舊交情?!?p> 凌肖略一頷首,笑笑,“侯爺見笑了?!?p> 云奕盯著他南衙禁軍的腰牌默不作聲,凌肖以為她在出神,耐心溫聲又問了一遍,“云姑娘,在下送你回去?”
云奕把目光放到他臉上,不太好意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麻煩大人了。”
顧長云不動聲色的挑了下眉,盯著她看。
云奕往前走了一步,轉(zhuǎn)身背對著凌肖對他眨了眨眼,語氣一本正經(jīng),“一路上多謝侯爺了?!?p> 顧長云頓了下,似笑非笑,“云姑娘客氣了。”
凌肖眉間的陰沉散了些,語氣輕快,“侯爺,那在下就先告辭了?!?p> 吃完侯爺?shù)南惯€跟別人跑的小野鳥,沒良心的,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吃里扒外的東西,顧長云微笑看著兩人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在心里將云奕罵了個遍。
后背毛毛的,云奕搓了搓胳膊,凌肖發(fā)現(xiàn)她的小動作,貼心的解下斗篷披到云奕肩上,云奕抬起的手本來是要擋住他的動作,心念一轉(zhuǎn),不經(jīng)意的擦過凌肖的手指摸了摸斗篷上的禁軍紋飾。
凌肖手指一僵,故作鎮(zhèn)定的幫她系好領(lǐng)子處的繩扣。
云奕看他耳尖慢慢紅起來,了然之余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千年的鐵樹開花開到自己身上了?
凌肖幫她理好細(xì)節(jié),見她整個人都裹在自己斗篷里,有些不可言喻的滿足,走了一會兒后知后覺問道,“云姑娘,在下冒失了,不知你的住所現(xiàn)在是何處?”
云奕毫不猶豫,“在三合樓,大人送我去三合樓即可?!?p> 三合樓尚在明平侯府的東側(cè),和明平侯是許是順路,凌肖暗自松了口氣,又蹙眉,“那方才……”方才不該轉(zhuǎn)身走的。
云奕行云流水的接話,“是我正想起來去西邊果子鋪買蜜餞吃,才沒給大人說一聲?!?p> 凌肖點(diǎn)點(diǎn)頭,路過湯面鋪時不自知的瞥了一眼。
云奕注意到他的目光,知道是方才那個買胡餅的禁軍透了氣兒,對著一臉震驚的店家夫婦二人尷尬的笑了笑。
店家睜大眼,拉了拉身邊正收拾攤子的婦人,“老婆子,是不是我眼花了,那不是剛才吃圓子的那個姑娘嗎?”
婦人揉了揉眼,也是驚訝,“好像真是,剛才是跟另一位公子一起的啊?!?p> 店家自以為窺破了什么真相,搖搖頭嘆氣,“現(xiàn)在的年青人啊……”
云奕耳朵靈,寥寥無幾的羞恥心被他這一句話勾了起來。
但她這臉色微紅的樣子在凌肖眼里就是另一種光景。
凌肖輕咳兩聲,問,“凌某冒犯問一句,不知云姑娘為何換了住所?”
問到點(diǎn)子上了,云奕悠悠嘆口氣,說起謊來不打草稿,“說來話長,大人上次也見得我和表妹同住,條件雖是簡陋了些,但沒想這還能遭賊惦記,我那日出門只余表妹在家,誰想到有賊人上門。”
凌肖漸漸皺起了眉。
云奕一陣后怕,“還好我表妹機(jī)靈藏到了后墻,只聽見有賊人喊一個什么,叫陳門的,將細(xì)軟都給收拾走了,我和表妹盤纏不夠,只能去三合樓找了個差事做,百條巷那是不敢住了,柳老板大方,空出個房間給了我們?!?p> 凌肖語氣沉沉,“陳門?”
云奕猶豫了下,“應(yīng)該沒聽錯。”
“在下記住了,”凌肖認(rèn)真道,“日后再有其他事姑娘見了我知會一聲便可,莫要自己扛著?!?p> 云奕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多謝大人掛心。”
到了果子鋪,云奕挑了幾樣果脯包起來,凌肖在她身側(cè)正想伸手摸向荷包,被云奕自然的按住手腕,自己掏錢付了。
三合樓柳正正在收拾柜臺,一抬頭看見他們二人進(jìn)來,云奕身上明顯就是旁邊凌肖的斗篷,驚的手中算盤“啪”一聲落在桌子上。
這是,什么情況?
云奕給他使了個眼色,“柳……大哥,我回來了,月杏兒呢,怎么沒見她給你幫忙?”
柳正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凌肖的神情也有些耐人尋味。
云奕頓時反應(yīng)過來,拉了拉凌肖的袖子,小聲問,“大人之前來這兒問過我?”
凌肖靜了下,小幅度的點(diǎn)了下頭。
心想這都是什么破事兒,云奕鎮(zhèn)定笑笑,“大人見諒,我一介女子在京都,為避麻煩才讓柳大哥這么說的?!?p> 柳正反應(yīng)過來,連忙上前欠身,道,“大人見諒?!?p> 見她沒在意之前他來問過她這件事,凌肖放下心的同時又有些失望,只道,“無妨?!?p> 云奕把斗篷解下還給他,“夜里風(fēng)涼,大人披上這斗篷罷?!?p> 凌肖接過,斗篷上還余有溫?zé)幔敛华q豫將斗篷穿上。
“那在下便告辭了,姑娘早點(diǎn)歇息?!?p> 云奕淺淺一笑,“大人走好?!?p> 云奕將凌肖送到門外看著他走遠(yuǎn)才轉(zhuǎn)身,月杏兒聽見她的聲音從樓上探出頭,欣喜,“主子你回來了??!”
柳正一臉擔(dān)心,“小姐你怎么和他一起回來了?”還穿著他的斗篷,天知道他方才大腦一片空白驚得險些就沒接住云奕的眼色。
“路上遇見了,”云奕一把接住撲過來的月杏兒繞半圈將她放到一邊,對柳正說,“找個腳步輕的跟著他,若是看他往百條巷去就攔一下別讓他那么快到,這幾日都跟著他,月杏兒你隨我去一趟百條巷?!?p> 柳正忙點(diǎn)頭應(yīng)了往后邊去叫人。
月杏兒取了件暗色的外衣邊穿邊跟著她走,說,“主子,你讓盯著周府,陳門一直沒回來,也沒見周孝錫有什么動靜。”
“陳門無關(guān)緊要,他是太害怕所以跑了,讓凌肖去找就行,”云奕領(lǐng)著月杏兒拐進(jìn)一條小道,沉聲說,“周遇撐不過三日,周孝錫絕對有動靜。”
月杏兒想起來個事,“主子,你不是在明平侯府嗎?怎么和凌肖一塊兒回三合樓了?!?p> 云奕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她摸了摸腰間的荷包,面無表情,“大人的事小孩別問那么多?!?p> 月杏兒翻了個白眼。
明平侯府,白清實(shí)端著消夜給陸沉送去,路過湖邊遠(yuǎn)遠(yuǎn)看見顧長云一人從大門口走過來,停住腳問他,“你不是去找云姑娘了嗎?怎么沒和她一起回來?”
“我沒去找她,”顧長云冷笑,“回來?人家有人送,誰知道送哪去了。”
白清實(shí)見他面色不好,沒再多話,將他上下打量一遍,驚訝,“侯爺,您錢袋哪去了?”
顧長云低頭一看,腰間荷包不翼而飛,咬牙切齒,“被小野鳥叼走了?!?p> 白清實(shí)失笑,顧長云白他一眼,自顧自往寢處院子去了。
白清實(shí)看著他的背影,低頭笑笑也去了,端著托盤沿著湖邊慢慢走。
顧長云少年失親,被最信任的知己背叛,承侯后為避嫌又跟皇上拉開距離,少年意氣燃盡,又被困在京都一生替皇室看守江山,白清實(shí)不敢承認(rèn),或許侯爺心里就存著死意。
然而云奕是鮮活的,顧長云私下的表情生動了許多,不管侯爺是不是仍對她存有警惕疑心,白清實(shí)都希望云奕能別那么早離開。
陸沉急匆匆的跑過來,正巧與白清實(shí)打了個照面。
白清實(shí)疑道,“出什么事了怎么慌慌張張的?”
陸沉面色不好,“江渭孫死了?!?p> 人是在明平侯府死的,白清實(shí)呼吸一滯,同陸沉一起快步去找顧長云,問,“什么時候的事?”
“一炷香之前,云三去看的時候人剛死,云八已經(jīng)去驗(yàn)尸了?!?p> 顧長云剛坐下就聽得了這么一個消息,指腹壓著杯沿等云八的消息。
“江渭孫渾身起了銅錢大小的紫斑,舌苔有紫紋,指甲發(fā)黑,該是中了天南牙,半個月服一次解藥,因半月已過沒有按時服下解藥才毒發(fā)身亡?!?p> 白清實(shí)沉默片刻,道,“天南牙是草原上的毒草。”
顧長云猛然想起了書房中抽屜里的那枚漆黑的狼牙。
百條巷內(nèi),云奕從懷中摸出一枚陳門慣去的長樂坊的籌碼丟在屋角,扯下床褥床帳將屋內(nèi)布置的像是被盜賊翻過一般。
守門的月杏兒警敏的盯著四周,小聲說,“主子,這籌碼也太刻意了吧。”
云奕不以為意,“人家替我們辦事咱好歹給個線索。”
完事,兩人從后墻翻出,路過花街,云奕想起來,問月杏兒,“查到這個依云背后是誰了嗎?”
月杏兒底氣不足,“漱玉館是樓清清的地盤,我也不敢貿(mào)然去查,明平侯有些日子沒去了,依云閑的很,沒事就在屋子里彈琵琶,也沒見誰給他傳什么暗號……”
月杏兒還小,人與人之間那種若有若無的隱晦交集她意識不到,云奕在心里給依云記了一筆,“無事,改天我來盯她幾日?!?p> “那我們現(xiàn)在去周府?”
“聰明,”云奕戳了戳她的腦袋,“但不是我們,我自己去,你回去睡覺?!?p> 月杏兒不情愿,但也知道云奕這樣做自有她自己的道理,磨磨蹭蹭的回三合樓去了。
云奕在后面叮囑她,“小心避著點(diǎn)南衙禁軍。”
月杏兒賭氣的裝作沒聽見。
云奕在屋頂上吹了一夜的風(fēng),看著周遇灌下兩碗湯藥都沒有起色,周孝錫兩眼失神的坐在外屋,萬賓站在一側(cè)沉思,兩人各懷鬼胎。
周老夫人憂思過度,累昏過去,周府又是一陣混亂。
只見萬賓湊到周孝錫耳邊說了句什么,周孝錫臉上的神色從震驚慌亂到將信將疑,兩人對視一眼,萬賓指指床上的周遇,周孝錫沉默片刻,妥協(xié)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鼠就要出洞了。
云奕緩緩的摩挲指骨,舔了舔犬齒。
周府后門行出一頂小轎,云奕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周孝錫的轎子避開人七拐八拐到了一處小門,只見他謹(jǐn)慎的挑開窗簾左右看看,下去敲了敲門。
門內(nèi)出來的并不是一個穿下門小侍兒衣裳的人,一見是周孝錫,連忙先將他迎接進(jìn)去,連帶著轎子一起抬進(jìn)門去。
云奕瞇起眼,站在暗處想了一下。
這是吏部尚書謝之明的宅子,謝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