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虛境
現(xiàn)在，凌波咖啡館的三個店員，雪姐、小王、婷婷都被卍字會D級巫師朱瑞人的繩蛇控制了行動。
咖啡館老板陸澄的每處手腳關(guān)節(jié)，還有脖子上都附著了卍字會主教，B級樂師沙娜的傀儡線。
沙娜的手指屈伸，拎動傀儡線。
陸澄覺得自己的腿腳就像稻草人那樣，完全沒有了重量；倒是他的雙手像鳥張開翅膀那樣被傀儡線拉扯得與肩平齊——要是沙娜再稍微拉往上半厘米，他的手臂韌帶就得斷裂了；
陸澄右臂套上的縛靈黑貓?zhí)酵瑯颖豢芫€牽住，也跟著陸澄的動作，把貓的前爪伸平，和貓身形成一個緊繃的“十字形”。
——貓之壁畫近在咫尺，陸澄無法用古錢溝通；聯(lián)系柳探長或者徐老都只需要一個電話，可沒有人能把那個電話打出去。
D級巫師朱瑞人走近陸澄，搜了一遍身，把陸澄隨身的靈光物——《及時雨菜譜》和天泉古錢全都搜去了。
“如我所料，你的職業(yè)是一個‘商人’，能偵測和鑒定靈光物。這次我沒有攜帶自己的靈光物，是明智的決定——不過，你這個商人的級別也不高呀，是C級，還是D級呢。沒有給你的手下備齊靈光物，單憑我的技藝就可以屠殺你們?nèi)康娜肆??！?p> 沙娜道。
——豈止不高，是不能再低了。
陸澄注視著沙娜道，
“你們既不對我‘魅惑’，也不對我‘催眠’——在你們下面的環(huán)節(jié)里，是需要我的神智完全清醒自主嗎？”
“我說過——陸澄，你的一切，靈魂、靈光物、靈脈節(jié)點(diǎn)，都要?dú)w我們所有?，F(xiàn)在開始，我會讓你眼睜睜看著，你的一切東西一件又一件被我剝奪干凈——這是對你殺死我們卍字會干部的復(fù)仇?！?p> 沙娜道。
陸澄眼睜睜看著，朱瑞人走進(jìn)陸澄的二樓自宅，從容地檢查著陸澄的藏品和戰(zhàn)利品，然后朱瑞人攜帶著二枚卍字架、D級八十泉的尺八，和丸山那繳獲的C級三千泉的逝水之鈴下了樓。
朱瑞人問沙娜道，
“主教，在咖啡館的閣樓上還有五座海女木雕，用它們打開凌波之境的門嗎？”
沙娜向陸澄冷笑道，“每一座海女木雕都出自我們卍字會‘匠人’的‘巧手’，看著得手的東西又飛走了，痛苦嗎？”
當(dāng)然痛苦啦，就像看到朱瑞人送婷婷那雙一萬銀元的水晶鞋一樣煎熬。不過陸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問，趁著自己還可以神智自主。
他想了起來，最初黑貓?jiān)诤Ｅ▓@的偷窺，它們崇拜的邪神向這些蛸之眷族的要求，
——“更好的祭品，更好的靈脈，眾眷屬，吾主將于凌波之境期待汝等之獻(xiàn)祭，并賞賜汝等之慧命?！?p> “你們徹底失去了四個靈脈節(jié)點(diǎn)的岔口，只憑我的凌波咖啡館一處靈脈節(jié)點(diǎn)，就能抵達(dá)更深的虛境，舉行你們的儀式了嗎？”
陸澄問。
朱瑞人道，“福禍相倚吧——購下海女花園之后，我又找到了一本舊唐古籍刻本《幻海地方志》，和丸山司鐸一起推測出舊唐道士遺留在這里的七處靈脈節(jié)點(diǎn)，選定了最容易得手也最隱蔽的三處，制定了奪取的方案
——當(dāng)然我們原來的方案被你粉碎了。不過，經(jīng)過丸山的失敗，我卻意外發(fā)現(xiàn)你的凌波咖啡館是更上層樓的第八處靈脈節(jié)點(diǎn)——其他七處猶如北斗七星，而你的咖啡館卻是七星拱衛(wèi)的帝星之位！”
陸澄想——當(dāng)年自己的父母選擇買下咖啡館的地皮，是否也發(fā)現(xiàn)到了這里不可思議的風(fēng)水呢？——朱瑞人在東瀛大學(xué)的書倒沒有白讀，和自己做出了同樣的推斷！可惜他的才智全部奉獻(xiàn)給了東瀛卍字會。
“在異常事件的研究圈子，按照虛境的深淺程度，至少劃分出五個以上的層次——
岔口，改造過的靈脈節(jié)點(diǎn)，出入虛境和實(shí)境的通道。
幻夢境，第一層虛境，普通人也能出入并且有幸存可能的最表層的虛境，可以是夢、是建筑、是洞穴、是島嶼的形態(tài)……但我們崇拜的神太偉大、太崇高，無法用本體降臨到那么低的層次。
凌波境，第二層虛境，虛無之海上星羅棋布的圣所。是我們崇拜的神能顯形本體的最低層次；但也更加的危險，棲息著無數(shù)恐怖和強(qiáng)大的虛境生命體。普通人不可能從凌波境生還。只有調(diào)查員，還有和調(diào)查員選擇了不同道路的我們才有探索的能力。
憑北斗觀遺留的單個靈脈節(jié)點(diǎn)，只能抵達(dá)第一層虛境建造‘門’，傾聽我們神的低語呢喃。
當(dāng)我們獲得了四個以上的靈脈節(jié)點(diǎn)，就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希望，抵達(dá)第二層虛境建造‘門’，迎接神的降臨和它的賞賜。
但在你的凌波咖啡館，單憑著帝星之位靈脈節(jié)點(diǎn)的靈力，我們就有百分百的可能抵達(dá)第二層虛境！”
說到這里，朱瑞人的眼睛不禁發(fā)出興奮至極的光芒。
陸澄看到，蛸眷主教沙娜旗袍下面剩下的四條纜索長手不斷延展，像四條蛇那樣游到咖啡館的樓上，從閣樓各抓了一座海女木雕拖下來，立在咖啡廳的四角，布置完畢。
沙娜笑道，“這四座海女木雕只是通往凌波之境的臨時岔口的裝置。以后會替換成更好更穩(wěn)固的?！?p> 接著，沙娜在深夜的咖啡廳唱起了原汁原味的“蛸之唄”，四海女的檀口吐出了熟悉的白霧。
四個樂段之后，四座海女木雕上的幾十條章魚觸手如同海草樹林搖曳，每一條海草觸手的尖端都閃爍起螢火蟲般的光華。
“霍！”，白霧里忽然響起獵獵不休的風(fēng)聲，似乎有某樣?xùn)|西被那幾十條觸手強(qiáng)行撕扯開來，風(fēng)從咖啡館朝西的吧臺墻面而來——那里本也沒有畫貓兒的壁畫，吧臺的那堵墻面顯出一個幽深的洞窟，洞窟里面是一道漫長蜿蜒的甬道，甬道的盡頭是墓穴般的大門。
——從失憶后的第一個案子開始，陸澄就用天泉古錢檢測遍了凌波咖啡館，但那堵墻里面的世界看似觸手可及，實(shí)際是遠(yuǎn)超出古錢檢測距離的另一個空間。
墓穴大門由兩扇等身高的石門組成，每扇門板各雕刻了一只貓，仿佛是兩尊守墓的門神：左門一只戴著“一生太平”紙帽子的精瘦黑貓，右門一只武將披掛的黃貓。
——但石門上黑貓和黃貓都緊合著貓眼，仿佛沉睡了無數(shù)歲月。
沙娜旗袍下的四條纜索長手像鐵錘那樣轟擊上雙貓石門，把石門砸得粉碎，石門之后的幽暗地域出現(xiàn)了一座石橋，下面水聲嗚咽。
被繩蛇勒緊，紫眼灰蒙的陳香雪的耳旁，沙娜道，
“你這個B級武人，精神抗性最強(qiáng)，我是不夠把你制成傀儡的——不過，用不著那么麻煩，等這里的事情全部結(jié)束，我會給幻海市警務(wù)處打一個匿名的電話，那些蠢警察就會把你這個怪物送進(jìn)‘收容科’做實(shí)驗(yàn)了——哈哈，哈哈?！?p> 她的另一只手的傀儡線把婷婷也像提線木偶那樣牽起來，連著稻草人般的陸澄和縛靈黑貓一道拎著，跨過了那道石橋。朱瑞人跟在他們后面也跨過水聲嗚咽的石橋。
“沙娜小姐，你好像疏忽了一件事。”
陸澄道
——既然凌波咖啡館連通著第二層虛境。那么，那邊就應(yīng)該是黃貓?zhí)珰q和貓之壁畫一切貓靈棲息的神殿。過去沒有“門”的陸澄只能聽到群貓的聲音，卻無法進(jìn)入的地方。
陸澄來不及把天泉古錢放入一樓營業(yè)廳的白蠟燭召喚出黃貓?zhí)珰q；但沙娜和朱瑞人卻強(qiáng)行開門，把自己送進(jìn)了黃貓?zhí)珰q本尊守護(hù)的地盤。
“我有嗎？”
沙娜望向陸澄。
“把我作為人質(zhì)，要挾守護(hù)這個虛境的存在是不可取的——它不在乎咖啡館任何人的性命，我只是湊巧和它做了上下鄰居；它只會殺光所有入侵咖啡館虛境的人，還有阻礙它殺光入侵者的累贅?！?p> 陸澄道。
朱瑞人向陸澄道，
“你不必為卍字會的主教擔(dān)心——主教會清除這處凌波之境的一切守護(hù)者，就像她清除其他三個靈脈節(jié)點(diǎn)的貓靈一樣。”
他們走進(jìn)一座舊唐國道觀的木構(gòu)殿堂，殿堂上掛著“太歲殿”的匾額。
殿堂的雕梁畫棟、四壁藻井都是形形色色的貓兒的壁畫雕刻，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年月，漆色暗沉，影深光斂。
在貓殿中央左右分別立著六個勇字號衣，操持著吹打樂器的貓木雕。最右首是只司鼓的勇字貓，最左首是只司笛的勇字貓。
貓殿的正中央神龕里是一尊黃貓的黃銅神像，貓銅像戴著珠盔，系著銅鈴，扎了橘黃色的大靠，靠上插著四面靠旗。
——這些貓雕像是天花板上一只B級縛靈貓和十二只C級縛靈貓的本體嗎？它們能抵抗入侵的B級樂師加蛸眷主教，守護(hù)住這個唐土的虛境嗎？
那十二只勇字貓木雕像活物那樣齊刷刷睜開金碧眼睛，盯著闖入貓殿的所有人。
黃貓的銅像也像活物那樣緩緩睜開金眼，落在沙娜怪物化的軀殼上。
“十二只修煉到草木境界的貓妖，五百年的妖力；一只修煉到金石境界的貓妖，千年的妖力——怪不得率領(lǐng)著六只古老蛸眷者的丸山會喪生。”
蛸眷主教沙娜道。
——其實(shí)，殺死丸山時黃貓?zhí)珰q并沒有出動，只是十二只勇字貓的奏樂加成了群貓。陸澄多少對黃貓?zhí)珰q的本尊對抗B級樂師有了一點(diǎn)期望。
“陸澄，你帶來的人很沒有禮貌，對‘白帝’的‘太歲’毫無恭敬。還滿是異域的妖氣?！秉S貓?zhí)珰q責(zé)備道。
“他們是我的朋友，并沒有惡意。至于我朋友身上的妖氣，并沒有什么奇怪，商人的交際一向廣泛——何況，我也有同樣是怪物的店員?！?p> 陸澄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心里沒有任何意愿的情況下，居然在對黃貓胡說八道！
像真正的提線木偶那樣，他的嘴巴和舌頭被沙娜傀儡線牽著像一個說話的人那樣動。但是陸澄本人的聲帶并沒有振動，是不可能發(fā)出聲音的。
說話的另有其人，并且把陸澄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陸澄眼睛的余光瞥見合攏嘴唇、神色泰然的沙娜。
——是“腹語術(shù)”。陸澄想到，這是傀儡師讓傀儡說話的手段。
但是就算沙娜能用“腹語術(shù)”模仿和代替我說話，黃貓?zhí)珰q看不見牽著我和黑貓、牽著婷婷的傀儡線嗎？
陸澄望向婷婷，他看見婷婷呆呆地立在貓殿里，絕對仍然處于被沙娜控制軀體的狀態(tài)，身上的傀儡線卻是無影無蹤。
陸澄自己也像正常人那樣站立，但他依然能看見沙娜牽著自己，以及和自己共享感知的黑貓身體各處的密集傀儡線
——就像觀眾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傀儡師的傀儡上面，“傀儡B”的傀儡線只有目標(biāo)和傀儡師能看見，其實(shí)本質(zhì)只是一種咒術(shù)。
“我的朋友想謀求與‘太歲殿’的合作；我?guī)麄冞M(jìn)來，他們有表達(dá)誠意的供品要獻(xiàn)上。”
沙娜用腹語術(shù)繼續(xù)代替陸澄說話。
“呈上來。”黃貓?zhí)珰q道。
——黃貓?zhí)珰q是見慣了怪物，以致分辨不出有敵意和沒敵意的怪物了嗎？
陸澄想擠眉弄眼提醒黃貓，但是連陸澄的眼肌都被沙娜的傀儡線牽住。
沙娜倒拖著四條纜索長手走到銅像般的黃貓?zhí)珰q三步范圍；其他十二只貓的目光倒還警惕著沙娜那四只怪物觸手。
“這是我們的神的饋贈?！?p> 這個時刻，沙娜把龍紋旗袍撩到她的肚臍眼，從那只肚臍眼里面陡然生長出一條臍帶，臍帶不斷地血肉增殖，像響尾蛇那樣爬上沙娜的頭頂，繞成一個猶如羅漢菩薩造像背后光圈那樣的臍帶環(huán)！
十二只木雕貓警覺地豎起皮毛。
突然！沙娜拖在身后的一條纜索長手猶如狂飆一般掃向黃貓的銅頭。
這條纜索長手遠(yuǎn)遠(yuǎn)超出她和雪姐對陣時候的速度和力量，超出了陸澄視覺神經(jīng)的反應(yīng)極限。
以陸澄的肉眼凡胎根本看不見那條纜索長手的運(yùn)動，連影子都沒有看到，他看到的只有結(jié)果
——左首司笛貓這邊的六只勇字貓修煉到草木境界的貓頭，全部被這纜索長手掃過，六只木貓頭從木雕軀殼上滾了下來，盡數(shù)割斷！
但這纜索長手終究是停在了黃貓?zhí)珰q的頭上無法落下。
黃貓?zhí)珰q抬起修煉到金石境界的黃銅貓臂，像急剎車那樣停住纜索觸手。黃銅貓掌抓出臍帶環(huán)沙娜的纜索觸手，輕輕一捏，把她的那條纜索觸手捏成了粉末。
“貓不只是虛境的白帝行走，也是虛境的B級武人，擁有金剛不壞的軀殼和千錘百煉的技藝——邪魔，即便借用了你的邪神力量，你的偷襲伎倆也僅此而已了吧。”
那黃貓?zhí)珰q的金眼里也閃耀起霹靂般的閃光。
沙娜悶哼著道，“算了。畢竟我只是一個B級樂師，即便頭戴神眷的靈光環(huán)，也是無法凌駕于B級武人的軀殼強(qiáng)度，哪怕只是一只貓——我確認(rèn)完畢了，還是要使用樂師的本職技藝?！?p> 頭頂臍帶環(huán)的沙娜張開了她的檀口，喝道
“唵！”
——歌吟B·唵。
猶如寺廟的晚鐘不絕敲響，臍帶環(huán)沙娜的“唵”字回蕩在整座太歲殿，太歲殿像波紋那樣晃動。
陸澄心中一震
——以他寫志怪的見識，“唵”字真言，是古天竺流傳東土凝聚和發(fā)揮精神力最厲害的一個咒字，無論唐土還是東瀛的佛門都得到了“唵”字真言的至高傳承。卍字會吸收了大量的東瀛妖僧，以致這個羅剎國魔女都能運(yùn)用邪神臍帶環(huán)加持的“唵”！
祗園精舍鐘聲響，訴說世事本無常；沙羅雙樹花失色，盛者必衰如滄桑。
“邪神眷屬，白帝行走終會掃滅你?！?p> 黃貓?zhí)珰q睜圓了金目，貓的黃銅身體則像鐵杵撞擊的銅鐘那樣激烈地顫動，然后黃貓的軀殼真像古銅器那樣一塊塊碎裂開來。
——B級武人，虛境白帝行走黃貓?zhí)珰q死亡。死因：臍帶環(huán)沙娜用“唵”字頻率共振黃貓之金身。
她旗袍下的又一條纜索長手猶如鐮刀一般掃向右首司鼓貓這邊的六只勇字貓。六只C級樂師貓的木頭從木頭軀殼上滾了下來，盡數(shù)割斷！
——十二只C級樂師貓全部死亡，死因：臍帶環(huán)沙娜的纜索觸手割去首級。
剩下的一百單只D級貓全部陷入了沉眠。
整座貓殿再沒有了守衛(wèi)者。
朱瑞人向臍帶環(huán)沙娜跪下道，
“主教大人，我們可以開始利用這座太歲殿的靈力，召喚蛸神了吧?！?p> 沙娜推倒貓殿的神龕，走到了黃貓?zhí)珰q死無全尸的位置，殘余的三條纜索觸手插入貓殿的地板青磚，像三腳基座那樣把沙娜高舉上升。
“你們召喚蛸神的門在哪里？”
陸澄問道。
“我是鑰匙，也是門?！蹦殠Лh(huán)下的蛸之主教沙娜俯視眾人道。
現(xiàn)在，只剩下陸澄一個無法掌控自己軀體的E級商人，來對抗D級巫師朱瑞人、臍帶環(huán)沙娜，還有開門后即將降臨的蛸神本體了。
?。ㄖ劣阪面?，忽略不計(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