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翔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身上還披著厚厚的月灰斗篷,慢慢的從黑暗中走到葉傾城面前。
周圍掛起的花燈中的光照在他如玉的臉上,五官深邃立體,狹長的桃花眼里是不達笑意的平和,只是這么讓人盯著,很容易讓人生情。偏偏他身上有種讓人疏遠的氣息,不敢靠近。
高天翔的嘴角上揚,謙遜知禮,又讓人感受不到半分的放蕩?!斑@個字謎極難,傾城姑娘卻在短時間內(nèi)猜出,在下還真是佩服?!?p> 花燈曲晝,投下的影子也映在高天翔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葉傾城總感覺在高天翔比以往要憔悴很多。
收起猜想,葉傾城微微沖高天翔躬身行禮,“高吏官過獎了?!?p> 秦崢也沖人群中擠出來,慢條斯理的站在高天翔身邊,目光卻盯著凌悅顏,笑道:“凌姑娘,許久不見?!?p> 凌悅顏像是被人抓住了小尾巴,完全不知道要說什么了,她和秦崢的緣分還真是多。
猜字謎的老板拿出給凌悅顏猜對全部字謎的獎勵——一個花燈。
“這位姑娘既然猜對了全部的字謎。那這就是獎勵給姑娘的,”
凌悅顏垂著眸,把花燈塞給葉傾城,看著葉傾城手里剛送的花燈。滿臉都寫滿了嫌棄。
比起她讓葉傾城隨意買的那兩個,這個花燈還要粗糙很多。雖然和那兩個花燈一樣的好看。
凌悅顏抿了抿唇,就這個,還不如不要,費她腦子,還費她錢。
旁邊上來了一位男子,手里提著一個精美的花燈,驚嘆的目光圍繞在葉傾城身上,“這位姑娘生的真好看,雖和一旁的姑娘一樣的絕美,但我更喜歡姑娘。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
未等葉傾城回答,又將手中的花燈遞給葉傾城,“這是我剛剛花錢買來的花燈,送給姑娘,還望姑娘笑納。”
一群人盯著葉傾城,葉傾城硬著頭皮站在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高天翔直接走過去,把葉傾城護在身后,整張臉陰的像是能滴出水來。用冷的不像話的聲音對那個想送葉傾城花燈的男子,清晰的說道:“這位公子,是一遇到姑娘就會這么說嗎?這位姑娘還未答應(yīng),就想送花燈。這位公子此舉怕是有些不妥。”
眼睛死死地盯著男子,周圍的人都感覺空氣似乎冷了幾分。
送燈的男子感覺要是再不離開,下一秒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會動手把自己殺了。連聲說認錯了人,慌不擇路的跑開。
葉傾城側(cè)過頭,眼睛在月色顯得清澈干凈,她看著高天翔,疑惑不解的問,“高吏官,剛剛為何如此?我為什么總感覺你要對他出手?”
高天翔的面上掠過一絲慌亂,不同于對那個男子的態(tài)度,撓撓后腦勺,干巴巴的解釋,“我,我就,就是擔(dān)心你們遇到什么壞人,那個男的也不像和好人?!?p> 高天翔的心在胸膛里跳地飛快,如果不是周圍太過吵鬧,只怕都能聽見他緊張的心跳聲。
看到高天翔說話時吞吞吐吐的憨厚樣子,葉傾城抿唇笑了起來。這一笑,比那些花燈都還要艷麗,也讓高天翔的心有些醉了。
高天翔愣神片刻,轉(zhuǎn)身向遠處跑去,不消一會兒就拿了一盞花燈,傻愣愣的塞到葉傾城手中。“這個,送你。他那個,不好看。”高天翔想了很多話,憋了半天卻只憋出了這兩句,直到說出也還是覺得別扭。
花燈的精巧不輸給燈會上的任何一盞,里面燃燒的燭火釋放的熱氣,讓高天翔在葉傾城面前漲紅了臉。耳尖在不知覺中漸漸變紅,與白皙的臉色格格不入。
“嗯?”葉傾城不知所措的接過燈,將燈柄握在手心,看向高天翔已經(jīng)快全部變紅的耳朵,“高吏官,你是發(fā)燒了嗎?耳朵怎么這么紅?是不舒服嗎?”
“不是,是……”
“……”
葉傾城說著,伸手想去摸高天翔的額頭,猝不及防的被高天翔一把握在手里。
手邊傳來男人的溫度,讓葉傾城像觸火般縮回了手。
意識到自己的冒失,高天翔掩飾的輕咳了幾聲,兩只耳朵都變得通紅,“那個,我就是有點熱,傾城姑娘費心了。”
“沒事,”葉傾城垂下眼瞼,不去看他,莫名的感覺自己像做了賊一樣的心虛。
秦崢和凌悅顏也一早就把他倆當(dāng)成了空氣,在一旁有說有笑的。
秦崢稍稍抿唇,注視著凌悅顏臉上的笑,開口道:“我記得每一年都有煙花大賽,凌小姐都很想去,這次怎么沒去看?”
凌悅顏搖頭,提起這件事,她就更加的惆悵難過,“我也想去,但是有事耽誤了,現(xiàn)在過了這么久,估計也進不去。”
秦崢低聲笑,“這有何難,我有一個朋友,在那缺了幾個人陪同,而且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開始。凌小姐如果想去,我可以帶你進去。不過只能帶你一個人,葉姑娘只怕不行?!?p> 凌悅顏的眼里閃過一道喜悅,抬頭看著秦崢,眼里全是裝滿了的花燈,以及眼前的秦崢,在小巧的臉上笑得明亮又干凈,“真的?好呀,我最想去了?!?p> 說完,凌悅顏又拉著葉傾城的手,扯了扯唇,滿懷歉意,“對不起了,傾城,你這次就還是先和高吏官一起玩吧。不用擔(dān)心我,有秦少主在,我也不會出什么事??赐晡揖椭苯踊厝チ?,不用等我?!?p> 看見凌悅顏滿心期待的樣子,秦崢唇上的笑意更深,“那凌小姐隨我來吧?!?p> 側(cè)身給凌悅顏讓開路,又轉(zhuǎn)身沖高天翔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隨后,和凌悅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再一次被人扔下的葉傾城無奈的朝凌悅顏的背影揺頭,看向手中無比精美的花燈,葉傾城想起自己身邊還有一個再次同樣被扔下的人,
“看來這一次,還要再麻煩高吏官一塊陪同了?!?p> 高天翔側(cè)頭深深的望著葉傾城,葉傾城一抬頭,清冷的臉龐直直的闖入高天翔的眼簾,
“傾城姑娘言重了,這倒不是什么麻煩,能陪傾城姑娘是我的榮幸。不知傾城姑娘想去哪,或者想玩什么?”
葉傾城瞥了眼冷清的河邊,那里已經(jīng)不似剛剛那般的人頭涌動,
思考了半響,“就去河邊吧,剛好想許愿放河燈?!?p> 一群孩童在人流中穿梭,引得周圍的人退讓不及,腳下不穩(wěn),東倒西歪的扭成一片。
高天翔一個轉(zhuǎn)身,將葉傾城擁入懷中,背上與那些人擦肩而過。
懷中的葉傾城措不及防的跌在高天翔的胸膛上,手沒有防備的抵在高天翔的胸口上,隔著衣衫都能感受到的心跳讓她愣了一會兒,心也隨之一緊,不由的加快。
鼻尖嗅到的全是高天翔身上的木皂香。淡淡的,也很好聞。
從沒有和男子這樣親近,葉傾城的大腦一片空白,心也砰砰直跳,身上開始不由得僵直。
高天翔握著葉傾城的手,低眸道:“手怎么這么冷?”
葉傾城回過神,從高天翔懷里掙開,后退了一步。開口解釋道:“并沒有,只是和往常一樣。我的身體一向如此……”
葉傾城的肩上倏的一重,身上多出來的斗篷驅(qū)散了葉傾城的一些寒氣。
高天翔不由分說地把自己身上那件保暖的斗篷披在葉傾城肩上,修長的手拿起斗篷兩側(cè)的絲帶隨手打了一個好看的結(jié),聲音低沉?!昂舆咃L(fēng)大,你穿的又少,別凍著了?!?p> 眼底流光溢彩,在周圍燈光的照耀下說不出的溫和,葉傾城也不好意思拒絕高天翔的好意,單手整理披上的斗篷,“多謝高吏官了。”
葉傾城蹲在河岸上,小心翼翼的捧著手中已經(jīng)點燃了的花燈,又從懷里拿出剛剛寫好的祈愿紙,折成小小的一份放在花燈芯里,放在河上讓它隨潑逐流,與其他的花燈連成一片。
京城中有個傳聞,在燈會這一天,若有人想祈愿,就會在河中放上花燈,把想要的東西放進花燈中。
如果神明有靈,花燈則會一直長明,祈愿的人也會如愿。如果花燈的燈芯被熄滅,那就意為所祈之愿會落空。
高天翔在葉傾城身后看著放下去的花燈,忍不住問道:“其他人祈愿都是愿自己能平安富貴一生,又或者能讓自己的父母長壽,怎么到了你這,就是想讓凌尚書一家安康永世,讓凌小姐得個如意郎君?你一點都不為自己著想嗎?”
在葉傾城寫祈愿紙時,他一直都在旁邊看著,每一句都是為他人所求,無關(guān)自己。
葉傾城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明明表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可是鼻子上還是有些酸澀,扯起唇苦笑道:“或者我和你口中的其他人不一樣吧。我從小爹娘就沒了,是小姐把我?guī)У缴袝?,也是夫人和老爺給了我一個棲身之地,于我而言,他們就是我的家人,傾城別無所求,只希望他們能永世安康。”
葉傾城抽了抽發(fā)酸的鼻子,努力的憋回了想要涌出來的眼淚,“讓高吏官見笑了?!?p> 高天翔伸手拂去葉傾城眼角不經(jīng)意流下的淚水,手尖傳來的濕潤讓他有一刻的心慌,“對不起,這個我不知道,是我不該問,你別……別哭了,好不好,我錯了,你打我消氣怎么樣?”
從來沒有安慰過女孩子的高天翔在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手足無措。
葉傾城站直,向高天翔微微福身,“與高吏官無關(guān),時候不早了,我要先走了。高吏官,告辭?!?p> “傾城,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站在原地的高天翔立馬追上去。
兩人才走后不久,河中有一盞花燈在平靜的水面上悄然熄滅。如果葉傾城此刻回頭,就定能認出熄滅的那一盞正是她剛剛所放下去的那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