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君子”
旬樑兄妹三個上前見禮:“桐姐?!毖┮差h首回禮
既然人到了,那就沒必要再磨蹭,一聲令下眾人立刻收拾妥當(dāng),登車的登車,騎馬的騎馬。
雖然旬杉對謝靈均抱了點(diǎn)小心思,但旬玙自覺還不至于跟一個小學(xué)生計較,所以她是不排斥跟旬杉坐一輛馬車的。
但是她不排斥,人家排斥。
旬杉都已經(jīng)誠惶誠恐的表示自己怎么能與嫡姐坐一輛車了,旬玙也沒那個耐心跟她姐友妹恭一番,求她跟自己一起坐車。
她旬二姑娘直接打斷對方扭捏的話,果斷安排了兩個人分開坐車。反倒是叫想要拿喬的符姨娘噎住了,原本準(zhǔn)備好的話不上不下的吊在胸口,堵得她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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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玙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打碎了符姨娘的如意算盤,或者說哪怕她意識到了,她也不在乎。
姜夫人這么些年的寵溺對旬玙還是不免產(chǎn)生了影響,哪怕她處處告誡自己,卻還是免不了潛移默化的暗示。
表現(xiàn)出來最明顯的,就是旬玙從一個被乙方折磨八百遍都還能笑臉相迎的資深社畜,變成了碰見不順心的會直接命令的強(qiáng)勢掌權(quán)者。
在薊國公府,除了父母之外她就是最大的主子。
對旬樑哪怕現(xiàn)在的確培養(yǎng)出了些兄妹情,一開始也不過是看在他繼承人的身份,示以好意罷了。
至于符姨娘,一個妾室而已,她所有的手段都飛不出這四四方方的國公府內(nèi)宅,只要旬玙想,翻翻手掌就能壓死她。
平日里留著她做些小動作,反而能給無聊的日子添些樂趣。
誰叫古代沒有手機(jī)WiFi呢,她現(xiàn)在看唱戲的都看出感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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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銀繡陪旬玙出門,沒辦法,錦釧死宅,玉琴又不爭氣,成日里沒個定型的。
若是普通宴會還能帶著她磨練磨練,但今日的鸞鳳集太子殿下也會出席,旬玙怕玉琴惹出自己收拾不了的禍端,特意把她留在家里,只帶了銀繡一個。
坐上馬車的時候,銀繡從馬車的暗格里取出茶具點(diǎn)心給旬玙,嘴上還在笑話玉琴:“姑娘你看見咱們出門前玉琴的臉了嗎?”
她想想都覺得好玩:“都黑的能滴出墨了。”
旬玙也笑的不行:“該她,平日里總是沒大沒小的,姑娘今天就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她!”
主仆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幸災(zāi)樂禍,接著不約而同地笑開了懷。
沒辦法,玉琴這小妮子實在是太好玩了,可怪不得她們愛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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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鳳集作為皇室舉辦,太子監(jiān)督的大型適齡男女“相親”宴會,舉辦的地點(diǎn)被安排在了京郊的皇家別莊。
從朱雀大街出城向南行,也得走上好一段路,旬玙坐不住,想著天氣也漸漸暖了,不像冬天那么容易著涼,就撩起了車簾往外看看風(fēng)景。
要不說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呢,旬玙坐在馬車中透過車窗往外看去,京郊的季節(jié)變化比安陽城里要明顯許多,放眼望去已經(jīng)是一片鶯飛草長,綠堤楊柳的景色。
旬樑見旬玙撩開了車簾,便扯了扯韁繩,御馬上前走到車旁跟旬玙說話,姿態(tài)也是少見的悠閑。
去歲國子監(jiān)的山長上門過后,薊國公征求了旬樑的意見,最后決定讓旬樑去走科舉取士的路子。
就是旬玙摔了旬樑的歙硯那天,在家中看見的須發(fā)皆白、蓄著山羊胡的那位老者。
自那之后,旬樑為了趕上別的從小就準(zhǔn)備科舉的學(xué)子的進(jìn)度,沒日沒夜的苦讀,到年節(jié)放假之前基本除了國子監(jiān)就是家里,兩點(diǎn)一線毫無偏移。
元宵之后,更是繼續(xù)像這樣悶頭苦讀了這么大半個月,今天也是他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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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這樣風(fēng)流肆意的騎馬,旬玙回憶起了一件趣事。
旬玙還失憶的時候,潛意識里對讀書人的印象還停留在“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個千古名句上。
盡管知道旬樑他們在國子監(jiān)上課也是要學(xué)君子六藝的,也還是覺得應(yīng)該是跟她們女學(xué)的鍛體課一樣,繞著演武場走兩圈就算完事這樣。
誰知她失憶的第二年,宏正帝不知怎的來了興致,帶上各家大臣要去圍獵。
薊國公同樣隨侍在側(cè),當(dāng)時天氣正好,適宜出行,寵女兒的薊國公就帶著旬樑、旬玙跟著去了。
圍獵場里不僅有旬玙想象中的小兔子、小麋鹿,還有旬玙想象不到的大棕熊、大老虎。
而不幸的,騎著小馬被侍衛(wèi)牽著,跟在父兄屁股后頭的旬玙,有幸地看到前方突然跑出來一只活生生的老虎。
哪怕是去過野生動物園的大旬玙,從前也只在動物園里隔著老大一條水渠,站在高臺上看著下面至少離她五米高的凹地上,在曬太陽的老虎。
更何況是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還是個小蘿卜頭的旬玙,她當(dāng)時就傻眼了。
基因里對猛獸的恐懼令她連動都都不了了,本能叫她快點(diǎn)跑,但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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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就有幸見證了,薊國公跟旬樑兩個是怎么拒絕了侍衛(wèi)們的幫助,上陣父子兵地親手殺死了老虎。
旬樑還親自把那么大一頭老虎抗到一邊專門放獵物的馬匹背上,輕松地不行。
那場景,不夸張的說,對旬玙的沖擊堪稱林黛玉倒拔垂楊柳,是三觀重塑的程度。
旬玙渾渾噩噩地想,這就是安朝沒有武試的原因嗎?
那之后有好長一段時間,旬玙看她哥的眼神都帶著些旬樑看不懂的情緒,讓旬樑摸不著頭腦,以為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對。
其實這也是旬玙想岔了,薊國公之所以能跟旬樑父子兩個就打死一頭老虎,除了因為他們身處圍獵場,早有人提前清理過一些潛在危險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薊國公府是武將封爵。
于武道一途上,旬家比起一般的文臣家還是稱得上家學(xué)淵源的,哪怕是決定了讓旬樑走文臣的路子,家傳武學(xué)也是不能丟的,所以旬樑哪怕表面上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衣服一脫也是一身腱子肉。
當(dāng)然了,安朝文人的身體素質(zhì)平均水平,也的確是高出旬玙認(rèn)知中的一大截。在安朝能當(dāng)官的基本上沒幾個是真的書呆子,大多數(shù)都是文武雙全的學(xué)霸型人物。
剩下那部分極少數(shù)的,就是謝靈均這類學(xué)神型人物。
安朝崇尚的君子不是電視劇里那種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型,反而更偏向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公子形象。
簡單來說,孔孟先賢那樣的。
身高九尺,身量魁梧,善文善武。
他們的君子動口不動手不是說我打不過你,是我怕我一打你你就沒了。
真正的能講道理我就跟你講道理,你不聽我講道理,我就把你打到愿意聽我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