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化街,回龍古玩店。
薛明貴的回龍古玩店當真不小,店面相當于旁邊店的兩倍。
最早先他開折扇店起家,后來撿了幾次漏,正好旁邊的店鋪又黃了,他就都盤了過來,中間打通,將回龍古玩店做的更大。
現(xiàn)在經(jīng)營算是多寶模式,以瓷器、折扇為主,同時也有一些字畫、玉器出售。
當然,就像吳大軍說的,他的店仿品的比例極高,而且?guī)缀醵际前凑照嫫返膬r格來賣,動輒上萬,基本都做一錘子買賣。
這會兒,薛明貴正盤著一對核桃,盯著電腦,而店員正在電腦前快速搜著關(guān)于FV的信息。
不過搜索結(jié)果大多數(shù)都是FV函數(shù),從縮寫去搜,也都是一些和那個物件兒無關(guān)的信息,比如未來價值、面值、戰(zhàn)斗車輛這些結(jié)果,可以說一無所獲。
“快著點,還有沒有其他的了?和清代或者民國歷史有關(guān)的?!毖γ髻F皺起眉催了一聲。
店員也是一臉迷糊,搖了搖頭:“沒有了,老板,好像沒啥意義……”
薛明貴倒吸了一口氣:“怎么會呢……難道是有人閑著無聊刻上去的?不會啊,那兩個字母的地方包漿也很厚啊,不像是后來人刻的……”
自言自語了幾句,薛明貴也拿不準,其實他要是按照江無憂的想法,先拿了再說剛才買了也就完了,可他偏偏就是個財迷,非得等確定物件兒價值再出手……
“得嘞,我啊過去再講講價,便宜先拿了再說,回來咱再慢慢研究!”
說完,薛明貴便走出了店鋪,朝著古文化街口走去。
這會兒,賣東西的老漢倒是沒走,不過也正準備收了。
大冬天的,天臨近黑下來,溫度也就下來了,再加上呼呼的風(fēng),坐在那里太久還真扛不住。
再加上剛剛那件銅器賣了三千塊,剛好回家也不算沒收獲,老漢打好了包裹,往三輪后面一放,正要蹬著走,薛明貴一路跑過來,剛好按住他的車把。
“誒誒,你這老頭兒,怎么走了?我剛回家拿錢去了啊?!?p> “?。磕菛|西你還要???”老漢一臉懵,剛才那年輕人不說……他一準兒不要了嗎?
聞言,薛明貴笑了笑,捋了一下小胡子:“要啊,不過我琢磨了一下,你那東西真不值三千,這大晚上的,你就便宜點,一千賣我得了?!?p> “啥?哼,看來那小伙子說的還真對,都定好了,你回來還跟我砍價兒?”老漢皺起眉氣憤道。
薛明貴倒是一愣:“小伙子?”
剛說完,他就反應(yīng)過來了,肯定是江無憂!
“他說啥了?”
“和你沒關(guān)系,反正不賣你了?!?p> 老漢說完,就要等三輪,薛明貴一手用力把住了車把:“得了,我不和你多廢話了,東西呢?我要了!”
“賣給小伙子了,你要是要啊,就找他買去吧!”
老漢啐了一句,扒拉開薛明貴的手就蹬著三輪走了。
只剩下薛明貴愣在原地,他這個氣啊,玩兒鷹這么多年,居然讓鷹給啄了眼……
這些年下來,只有他坑別人,還真沒被誰算計過,今天江無憂可算讓他一次吃飽。
錢不算多,三千塊的物件兒而已,可這事兒……他咽不下這口氣。
薛明貴攥緊了拳頭,咬緊牙:“小王八蛋,跟你爺爺玩兒迂回這一套?只要你還來,我跟你沒完!”
當晚,江無憂帶著桑仕文買了好酒好菜,一起去了方敬遠家。
一張紅木榻上,方敬遠坐在中間,兩個小輩分列兩旁,江無憂倒上酒,道:“爺爺,您喝著,今兒有熘魚片兒?!?p> 方敬遠點點頭:“嘗了,口夠嫩,說吧孫子,今兒這頓酒菜不是白出的吧?想要吸你爺爺多少血?”
聽這話,江無憂不好意思地一笑:“看您這話說的,咱們之間的感情就一文不值?。俊?p> “感情?哈,那敢情好了,今兒咱就喝酒吃菜,你小子一會兒別給我放洋屁?!?p> 方敬遠說完,伸手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里,也不看江無憂,就盯著面前的酒杯嚼著。
江無憂不禁一笑,這老爺子可是把自己摸得透透的了,旋即他湊上前:“爺爺,感情之外……咱不也得聊聊天嗎?”
“嗯?聊什么?”
“聊聊……物件兒啥的,對了爺爺,我可有日子沒見您那些好物件兒了?!?p> 說著,江無憂給桑仕文使了個眼神,桑仕文馬上會意,點點頭:“對,都說方爺您寶貝裝庫啊,給咱爺們??!”
“我?你個大腦袋,一邊兒去,他跟我這唱戲還輪不到你搭臺!”方敬遠瞥了桑仕文一眼,道。
桑仕文一愣,舉起杯:“得,我就說吧,啥事兒瞞不了咱爺?shù)难?,這江小四兒就是憋著洋屁要放,可他沒有放屁的臺子啊,就讓我搭,咱今兒啊就不給他搭,讓丫憋著!”
江無憂聞言瞪了桑仕文一眼,不過方敬遠倒是一笑:“對,讓呀憋著,小王八蛋,跟他爺爺在這耍心眼兒……”
江無憂無奈翻了翻眼皮:“哎呀爺爺,這不跟您逗呢嗎?憋死我誰伺候您?”
“有屁?”方敬遠瞥了江無憂一眼。
“有!”
“放!”
“得嘞!”
江無憂拿起筷子:“爺,話說咱大清朝康熙爺?shù)臅r候,有八件大型的銅鑄天文儀器,其中有一件叫黃道經(jīng)緯儀,今兒爺們收了一件能看到清的小型黃道經(jīng)緯儀的模型工藝品,底下刻著兩個字母:FV。”
聽到這句話,方敬遠愣了愣,旋即端起杯抿了一口:“小子,大清朝……有這些東西嗎?”
江無憂一愣:“有啊,爺您怎么了?忘啦?”
方敬遠緩緩點頭,皺起眉:“那你給我念叨念叨,哪八件兒???”
“好么,您這是要考我啊,這璣衡撫辰儀現(xiàn)在古觀象臺北的最東邊兒,紀限儀在古觀象臺的南邊兒,緊挨著靠東邊兒的是赤道經(jīng)緯儀,臺頂西南角的黃道經(jīng)緯儀,旁邊兒正南的是地平經(jīng)緯儀,再往東是地平經(jīng)儀,臺頂上西邊兒是天體儀,西北角的是象限儀,也叫地平緯儀!”
江無憂說完,桑仕文都愣了,他知道江無憂愛看書,也知道他懂歷史、懂物件兒,可這隨口就叭叭背出來,著實驚人。
“我靠,文化,這特么就是文化啊,四兒,你怎么這么有文化?”
“滾,”江無憂白了他一眼,“當著老爺子,管著點嘴?!?p> 桑仕文馬上捂上了嘴,然后端起杯干了:“自罰一杯。”
方敬遠微閉雙眼,晃著腦袋聽著江無憂說完,微笑道:“還行,看過的東西沒糟踐,那建造這些銅鑄儀器是啥時候的事兒啊?”
“剛不是和您說了,康熙年間!”
“嗯……康熙年間,康熙爺會幾門外語你知道嗎?”
這句話說完,江無憂和桑仕文都是一愣,對視間顯然二人都沒聽說過。
江無憂想了想:“爺爺,這我真不知道,不過也能想到,康熙爺不排斥西方傳教士,甚至挺有興趣和他們打交道,雖然沒有系統(tǒng)地學(xué)過,但或多或少應(yīng)該會一些吧?!?p> 方敬遠一笑:“沒錯兒,康熙爺還有幾個外國人老師,其中有一人和這些天文儀器關(guān)系不小?!?p> 到這會兒,看著這爺倆來言去語,桑仕文是徹底不說話了,或者說……壓根沒有他插嘴的機會。
江無憂想了片刻,突然睜大了眼睛:“爺爺,是南懷仁!”
“對嘍,南懷仁監(jiān)制天文儀器的建成,從那開始,咱們開始正兒八經(jīng)地測量天體,并且書寫記錄,從這一點上來講……這個比利時人對咱們國家的貢獻是不遜色于湯若望和利瑪竇的。”
方敬遠說完,喝了口酒,道:“把東西拿來給爺???!?p> “???哦哦,大文兒,把東西給爺爺!”
桑仕文趕緊拿起地上的大兜子,取出黃道經(jīng)緯儀的模型遞給了方敬遠。
江無憂卻一直在想,這東西難道是清宮送給南懷仁的紀念品?可FV又是什么?
方敬遠拿起經(jīng)緯儀模型看了看,又反過來看了底兒,點點頭:“東西沒錯,大清宮廷的,應(yīng)該是送給南懷仁的紀念,沒想到今兒流出來了,孫子,有一眼!”
能獲得方敬遠的贊賞,江無憂當真樂瘋了,不過他還是難以想通那兩個字母。
“爺爺,那兩個字母啥意思?是當時康熙爺愛用的詞兒?”
方敬遠白了他一眼:“剛白夸你,笨的跟豬似的,南懷仁叫什么?難道姓南?還是南懷?”
江無憂恍然大悟,不由得笑了出來,馬上道:“是費爾迪南德威爾比茲特(FerdinandVerbiest)!”
方敬遠笑而不語,又看了一眼經(jīng)緯儀,點了點頭。
桑仕文給方敬遠倒了一杯,道:“爺爺,這東西……倍兒值錢吧?”
方敬遠想了想:“不好說,現(xiàn)在外面物件兒的價格飄,我哪拿得準,不過這種東西就是文化價值大于物件兒本身,就是一件銅器,年份也到不了戰(zhàn)國,能值多少?但沾上宮廷、國家大事,歷史價值算是這個!”
說著,方敬遠豎起了拇指。
桑仕文一笑:“嘿,四兒,又賺大了啊,你真行!”
看著桑仕文的笑容,江無憂心里一陣暖,他能感受得到,哥們是誠心誠意為自己高興,能有這樣的朋友……實屬不易。
他正想說什么,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是微信提示。
一看,是藍菲的加好友邀請,江無憂心里立刻就激動了起來。
桑仕文側(cè)過腦袋看了一眼:“喲,藍菲?臥槽你小子行啊,蔫溜兒地拿下了?”
“拿你妹,怎么什么話到你嘴里就變味兒了?”江無憂一邊說著,一邊趕緊點了通過。
方敬遠倒是沒明白:“你們嘀咕什么呢?”
“哈哈,方爺,四兒搞對象呢,咱喝咱的!”
“哦……”方敬遠點點頭,“帶來爺??!”
江無憂翻了翻眼皮:“好么,您當物件兒呢,什么玩意兒您就??……等成了帶來讓您?啊?!?p> “別吹牛,到時候岔嘍……”
江無憂一笑:“您放心,我加把勁兒,岔不了。”
采花樓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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