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人生若此,夫復(fù)何求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一轉(zhuǎn)眼就來到了1995年5月。
最近所里陸陸續(xù)續(xù)接到又有人抽上煙的消息,讓師父徹底坐不住了。
過完春節(jié),侯兵就已經(jīng)正式成為了片區(qū)的負責人,師父不再直接參與這些瑣碎的日常工作。
他的年齡和資歷本來就不用再包片區(qū),只是為了帶侯兵才被老馬安排了這樣的任務(wù)。
現(xiàn)在師父不光是指導(dǎo)他,還會幫所里其他同事處理一些不好解決的疑難問題。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有師父在,馬牛羊省了不少心。他們尋思著,一定得哄著這個老家伙好好賣力,榨干他的最后一滴油。
中午吃飯的時候,侯兵問師父:“咱們這里是模范治安片區(qū),抽煙的人都增加的這么快......那周邊其他所會不會更嚴重?”
師父皺著眉神情嚴肅地點點頭:“我問過了,也增加了一些......”
然后師父反問他:“你覺得這是以前的老路子做大了,還是來了新路子?”
侯兵想了想:“我感覺這是新路子……老路子那些人有多大本事,你和頭兒還不清楚?”
“嗯,我們商量過,最近的情況反映也報上去了......平時你多去陳大奎那里呆一呆,有些不對勁的事情他們知道的比我們快,要是發(fā)現(xiàn)異常不要輕舉妄動,趕緊匯報......”師父囑咐他。
侯兵應(yīng)了一聲,又繼續(xù)埋頭吃飯。吃完飯他給內(nèi)勤小李子報備了一下,就換上便裝去了片區(qū)。
他和陳大奎把近幾個月新增抽煙的人統(tǒng)計了一下列了一張表,看能不能從中發(fā)現(xiàn)什么規(guī)律。
正在琢磨著,傳呼機在腰里一麻。他一看是俏俏,就趕忙抓起電話回過去。
“侯兵......”俏俏在電話那頭抽泣著。
“俏俏你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聽到俏俏這種語氣,侯兵一下急了。
“侯兵......你知道嗎?新聞?wù)f,昨天鄧麗君在泰國去世了,她才四十二歲呀......”俏俏繼續(xù)低聲哭泣。
“啊?怎么這么突然?唉......這樣的事真讓人想不到,實在太可惜了......俏俏你別太難過......你現(xiàn)在在哪兒?要不你到我這兒來?我現(xiàn)在在陳哥他們居委會,還有些工作得忙一陣......”侯兵安慰著俏俏,給她說了地址。
“嗯,那你等著我,我想立刻就見到你......”俏俏收了哭聲。
開始侯兵以為俏俏自己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令他有些慌亂。得知俏俏是因為鄧麗君去世而難過,他又松了一口氣。
侯兵認為鄧麗君這樣的公眾人物,對于自己來說其實只是陌生人。雖然他也很喜歡鄧麗君的歌,也會為此感到難過和遺憾,但還沒到俏俏那樣泣不成聲的程度。
而俏俏是個很感性的女孩子,既喜歡鄧麗君的歌,也很喜歡這個人。這么喜歡的人去世了,她當然很難過。
侯兵掛了電話,陳大奎看著他:“小伙子,咋回事?”
“鄧麗君去世了,女朋友難過的在哭鼻子,我讓她過來安慰安慰她......”侯兵實話實說。
“哦,早上我也看到這消息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小伙子,作為一個警察,每天的社會動向和大事小事你都得留意呢!”只要逮住機會,陳大奎就要在他跟前擺擺資格。
其實侯兵一直有每天早上看報紙的習(xí)慣,只是因為今天例會開完后要寫一些材料,就沒來得及注意新聞,結(jié)果被陳大奎抓了小辮子。
他倆又繼續(xù)分析表格里那些人的社會關(guān)系,慢慢理出了一些頭緒……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大強尕強兄弟有交集。
“這就對了!”陳大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早就懷疑最近這些抽煙的跟這兩個哈慫有關(guān)系,可能都是他們害的!今天咱倆這么一捋,十有八九沒錯!”
“我的哥哥,這就算證據(jù)了?你當咱倆是福爾摩斯和華生大夫?靠推理就把案子辦了?”侯兵翻了翻白眼。
“唔......也是,這些只是咱倆的分析,還缺少確鑿的證據(jù)......”陳大奎撇撇嘴又坐下了。
這時居委會聶大姐跑了進來:“小侯,有個小丫頭到我們這里找你,沒搞錯吧?小丫頭長得可稀罕了!不過眼睛哭得紅紅的……是不是你......干撒壞事了?”
陳大奎給聶大姐做了個鬼臉,故意把水攪渾。
“哎呀我的好大姐,那是我最寶貝的女朋友,我怎么舍得讓她掉眼淚?”不管在哪里,侯兵都生怕別人不知道俏俏是他的女朋友。
“她是因為鄧麗君去世的消息難過哭了,才要來見我讓我安慰安慰她......”侯兵扶著聶大姐的肩膀,一起往外走。
“哎呀!那這個丫頭心可太好了!今天我看到這個新聞也特別難受,真是太突然了!”聶大姐和侯兵一起來到門口,把俏俏迎了進來。
和許多中年婦女一樣,聶大姐極其熱心八卦精力旺盛。俏俏一進屋,她就跑前跑后噓寒問暖沏茶倒水,把俏俏搞得坐立不安無所適從一臉慌亂。
首先受不了的是陳大奎,起身把聶大姐往外拽:讓人家小兩口說說私房話,咱們就別晃來晃去啦!
謝天謝地,總算把聶大姐拽走了。
他們出去后,侯兵蹲在俏俏面前扶著她的雙臂,抬起頭在她嘴唇輕輕吻了一下:“喝口水吧,不然真對不起這么熱情的聶大姐......”
俏俏破涕為笑:“這位大姐太熱情了,和胖子有得一拼......”
見俏俏笑了,侯兵趕忙起身把茶遞給她,俏俏喝了幾口茶平靜了許多。他又把俏俏的臉摟在自己胸口,輕撫著她的長發(fā)。
過了一會兒侯兵問道:“好點兒了嗎?”
“嗯,好多了......”俏俏點點頭。
“有你在我身邊,我就沒那么難過也沒那么害怕了……剛才我突然對死亡產(chǎn)生了一種巨大的恐懼,特別害怕會失去你......”
侯兵摸著俏俏的臉龐:“乖寶貝不要怕……咱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長命百歲子孫滿堂嗎?”
“嗯……侯兵,等你們單位能給你開結(jié)婚證明的時候,我們就結(jié)婚吧!我想給你生特別乖特別乖的寶寶,長得和你一模一樣的寶寶......”
俏俏的話常常使侯兵瞬間融化:“嗯嗯嗯!我也是這么想的......我們的兒子要像爸爸,女兒一定要像媽媽......”
每當侯兵聽到俏俏這些柔情似水的話語,眼前就會出現(xiàn)婚后的美好情景:溫柔美麗的妻,聰明可愛的兒女。
人生若此,夫復(fù)何求?
其實他倆都已經(jīng)過了男二十二、女二十的法定結(jié)婚年齡。只是因為各單位實行的計劃生育政策不太一樣,允許結(jié)婚的年齡普遍比法律規(guī)定的歲數(shù)要晚兩到三歲。
俏俏比侯兵小一歲,今年二十二,單位已經(jīng)可以給她開結(jié)婚證明了。而侯兵今年二十三,離單位規(guī)定的男方結(jié)婚年齡還差一歲。
侯兵拿起電話撥給了李紅軍:“上次你不是說追你三姐那個孔夫子的后人在公園北街開了一家連吃帶唱的音樂餐吧嗎?正好明天周末休息,今晚咱們?nèi)ツ抢锞垡痪墼趺礃??我來請客,你負責安排好。俏俏現(xiàn)在和我在一起,其他人你聯(lián)系。紅萍那里要是你覺得不好意思,就讓胖子或者王琳說?!?p> 這些工作從來都是李紅軍的任務(wù),他一直是任勞任怨的老黃牛。
“小侯,今天下班要是沒撒事,帶上對象到大姐家吃拉條子去!”風風火火的聶大姐又闖了進來,后面跟著一臉無奈的陳大奎。
“謝謝大姐,今天已經(jīng)有安排了。改天……改天一定去大姐家,吃大姐做的拉條子!”侯兵婉拒著。
“真的假的?不要跟大姐客氣撒!”聶大姐半信半疑。
“以前大姐年輕的時候,也是街上的漂亮丫頭呢!我家那個慫貨成天跟在溝子后面,踢都踢不走!結(jié)婚以后,晚上恨不得趴在我肚皮上睡!現(xiàn)在年紀大了,身上塌了臉也有褶子了,這個賣哈溝子的就看都不多看我一眼,成天打麻將不回家,一年都不交一次作業(yè)!兒子又在口里上大學(xué),家里每天都是我一個人吃飯,特別沒意思!你看這個丫頭,把大姐稀罕的,都舍不得放她走......”
看的出來,聶大姐很喜歡俏俏這個乖乖女。
這番粗魯直白的家常話把俏俏鬧了個面紅耳赤,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拉著侯兵的手指尖。
“大姐,真不是客氣,我跟您客氣什么?!今天真有別的活動......”
其實侯兵非常享受這種真誠樸素的人情味兒,只是今天的確沒辦法。
“那好吧......”聶大姐還心有不甘,拉起了俏俏的手:“嘖嘖嘖,看這個乖丫頭,把人稀罕的,臉上嫩的都能捏出水......”
時間已經(jīng)挺晚,侯兵就給所里打了個電話,大家已經(jīng)下班,他也不用回去了。他和俏俏跟聶大姐陳大奎道了別,從居委會里出來。
“我的俏俏人見人愛,連女的都那么喜歡你!你別嫌聶大姐嘴上粗,其實她人特別好......”侯兵向俏俏解釋著。
“傻瓜,你不用擔心我會介意。聶大姐這樣的直腸子一看就是熱心的好人,并不讓人討厭,我也有點兒喜歡她呢!以后要是有機會,我就跟你去她家吃她做的拉條子......”俏俏說的也是真心話。
俏俏能這樣理解自己身邊的人,讓侯兵很欣慰。他說一定要把她的話轉(zhuǎn)達給聶大姐,聶大姐肯定很高興。
快到車站的時候,一個人匆匆從侯兵面前走過。他覺得這人有點兒面熟,就原地站住想了幾秒鐘,卻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只得牽著俏俏繼續(xù)走了。
到了公園北街的音樂餐吧,李紅軍已經(jīng)到了,正在和一個穿著打扮很時尚的年輕人喝著茶說著話,這人就是侯兵嘴里那位正在追求李紅軍三姐的孔夫子后人。
侯兵和俏俏走過去,李紅軍起身給他倆介紹:這位是孔哥,這位是侯兵和他女朋友俏俏。
孔哥是令字輩的,性格很直爽:“早就聽紅軍說他有幾個最好的兄弟,你就是派出所那位侯兵兄弟,今天算正式對上號認識了!以后咱就是自家兄弟,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我喊了紅軍多少次,他都推三阻四的......今天的一切我來安排,你們負責吃喝玩樂就行!”
侯兵知道目前孔哥尚在追求李紅軍的三姐,只不過三姐一直沒有松口。所以孔哥很希望能從李紅軍這里找到突破口,讓他在三姐面前多為自己說點兒好話……追姑娘一定得先搞定未來的小舅子,這是很多人的經(jīng)驗之談。
李紅軍家里不缺錢,他又是個生性平淡的人,當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搞定。侯兵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不愿意讓李紅軍因為自己而犯難。
于是侯兵說,初次見面,這樣不合適,孔哥的心意我們領(lǐng)了!可以適當打折優(yōu)惠,不過單一定要買,否則我們現(xiàn)在就走。
孔哥看看侯兵又看看李紅軍:“那好吧!既然兄弟這么說,我悉聽尊便,就不強人所難了!你們先坐著喝茶,我去安排......”
侯兵給俏俏端了杯茶,輕輕捋了捋她的后背:“現(xiàn)在心里不難受了吧?”
“你討厭......本來已經(jīng)不太難受了,你一提,又開始難受了......”俏俏眼圈又紅了。
“這是怎么了?”李紅軍有些納悶。
“唉!今天的新聞你看了嗎?鄧麗君去世了,俏俏特別難過。所以我就想帶她出來,吃吃飯唱唱歌舒緩一下......”
“嗯,新聞我看了,真覺得挺意外的。鄧麗君的歌聲多好啊,實在太可惜了......”
“他們都通知了嗎?能不能來?”侯兵想起了其他人。
“都來,一個不差。就連菜包子和小英子也來,胖子讓關(guān)師傅忙完也過來?!?p> 給李紅軍安排的事兒,從來都是那么讓人放心。